“水月,把藥箱裏的針給我!”沈千染大喝一聲,連解開蒼月胸口繡扣的時間也沒有,直接兩手撕開蒼月的褻衣,她握拳頭狠狠地朝蒼月的左胸口一下一下地重錘,口中連連呼喚,“蒼月,振作些,蒼月,蒼月……”

“二小姐,針來了!”水月遞了針,便開始從藥箱裏取出藥酒,放在床榻邊的小案上備著。

蘭亭捉了蒼月的左手,將內力緩緩地輸進,一路順暢,竟是毫無阻力,他心中暗驚,正常常年練武的人,就算是一時昏闕,在遇到外力入侵體內時,身體也會本能地對來自外來內力產生排斥,可見蒼月的體內,明顯已呈死敗。

沈千染迅速將銀針刺入蒼月的各大穴,而水月觸手蒼月鼻息下時,發現蒼月的呼吸已經停止了,她迅速取了一張浸過藥水的紗布,輕輕蒙在蒼月的嘴上,捏住蒼月的鼻子,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輸入。

蘭亭知道,這是漁家人經常用這種方式救治溺水的人。

三人各自忙了一會後,發現蒼月身體對任何刺激都毫無反應。

所有的一切都顯得徒勞無功!沈千染眼中浮上了一層薄薄血色,她緊緊壓住自已的呼吸,此時她的心情複雜紛亂,隻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塊被蛀空的木板,隻要稍被外力衝擊,就會斷裂,再也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

可她不死心!那是蒼月,無所不能的蒼月呀!她一直視他為世間最強大的力量,隱在她和賜兒的身旁,護她們母子左右。

她一把就拉下蒼月的褻褲,讓蒼月側翻躺著,拿出一根最粗最長的銀針,刺下蒼月的尾椎穴,可蒼月依然連哼一聲也沒有。

水月微到異狀,她緩緩抬首,輕輕掀開蒙在蒼月嘴上的薄紗,輕蹙眉峰,“二小姐,好象氣息有些阻塞。”

沈千染的眸光正落在蒼月的胸口上,水月這才發現,蒼月的小腹延著食道有微微的異動。

兩人眸光略一交匯,神情皆是萬般凝重,沈千染上前撐開蒼月的眼皮時,發現瞳孔已放大,並呈出異色,心中一凜,轉首對蘭亭喝一聲,“你們快退開!”

蘭亭眼斂急跳,直覺有些不妙時,沈千染已俯下耳朵在蒼月的胸口處細心地聆聽著。

水月和蘭亭大氣都不敢出,唯恐幹擾了沈千染的診斷。

沈千染閉上雙眼,秀眉蹙緊,調緩呼吸,緩緩地感覺著蒼月體內是否還有一絲的生命氣息。額間豆大的汗珠沿著她的太陽穴流蜿蜒地順著她的眼眶劃過鼻梁最後滴落在蒼月瘦小的胸口上,一滴兩滴三滴……

突然,沈千染驚叫一聲,如彈簧似地跳開,一把抓過桌上的藥酒朝蒼月的身體潑去,同時,嘴裏大叫,“快拿火來!”

蘭亭早已料到蒼月的身體已呈異狀,象是一種屍變,他迅速打了火石扔到了蒼月的身上,遇了藥酒,馬上點燃,隻見幽燃如鬼火中,蒼月的鼻子裏緩緩地爬出一隻瑩白如蠶繭的小蟲子,個頭隻米粒大,接著耳朵旁,眼眶裏一隻一隻地爬出來。

沈千染站在蘭亭的身側,眸光死死盯著蒼月,此時,她眼中射出的怨怒寒光猶如帶毒的藤蔓,肆意瘋長,“把這房子燒了,在房子四周三丈內輔一層石灰!”

蘭亭抱起沈千染從窗口處飛身躍出,水月隨之而跳下。

暗衛接令,瞬時從各處隱出,不到半盞茶時,寧王府的歸雲閣已冒出了濃濃的黑煙,接著火光衝天,驚動了寧王府上下的奴才侍衛全提著水桶往四麵八方衝過來。

對於蜂擁而上的寧王府仆眾,十幾名暗衛一字推開堵住通道。寧王府的侍衛見憑空出現如此眾多的黑衣人,以為是刺客,齊齊抽出腰間的長劍,欲上前廝殺,其中一個暗衛冷然道,“我們是王妃的護衛,王妃有令,燒了此樓!”

寧王府侍衛長吃了一驚,眺望遠處,隻見寧王摟著王妃站在雄雄燃燒的歸雲閣前,一動不動。心下頓時了然,轉身對屬下命令道,“全部退下!”

寧王府侍衛長帶著眾侍衛往外撤離,路遇氣喘息息而來的鍾管家,他這會正陪著沈老夫人在內堂裏喝茶,之前吩咐了奴才去王爺的寢樓向王妃通報沈老夫人來王府了,誰知奴才們回報,說王爺正和王妃在寢房裏,她們不敢輕易打擾。

沈老夫人的心異常忐忑,正愁著一會見到沈千染時如何開口支開這些奴才,總不能讓她當著奴才的麵向沈千染認錯,那既是她成功留了下來,她在王府裏將來還有何威信和顏麵?

這回一聽奴才的話,倒偷偷鬆了口氣,往著椅背上舒服一靠,摸了摸撫手上精致的雕花,臉上含著滿意的微笑,擺了擺手故作開懷,“哎,既是他們小夫妻在一起處著,也不好打擾了,老身也不急,在這喝口茶當作是在自家一樣。這位管家,剛又忘了稱呼,你是……”她傾了傾身,帶著詢問的口氣,方才已問過鍾管家的姓了,一時又忘了。

鍾管家明白,忙站起身道,“奴才是珍妃娘娘的遠房親戚,也是姓鍾!”心道,這回不會再問他姓什麽了吧。

“哦,鍾管家……”沈老夫人略微尷尬一笑,往後靠了一下,瞧了瞧四周一應俱全的楠木家具,舌尖舔了一下牙周尚留的棗香,嗬嗬笑道,“鍾管家你要是忙,就忙去!要是不忙,在這陪老身說說話!”

沈老夫人說著,又拿了竹簽挑了一小塊棗泥糕吃。不甜又不膩,又好上口不粘牙,沈老夫人吃得滿意,歪了身子看到鍾家家似乎要站起身,便開口道,“這會應也沒什麽事,不如陪我這老太婆說一說,我那孫女在府上過得好不好,這下人服侍得是不是周全?”沈老夫人自從被沈千染囚在北園十幾天後,出來就是個話嘮子,任是看到誰都想叨嘮幾句。

鍾管家自然不敢怠慢,剛想應聲好時,外麵響起起了走水的聲音。鍾管家蹭地一下跳起,這還得了,王爺正準備大婚,要是燒得曆害,破壞了王爺的計劃,那第一個挨罵的就是他。

鍾管家急得連招呼也不打,就邁開腿往外跑去。

沈老夫人一聽走水,心裏“咯噔”一聲,心想,府裏這麽多人,走水也應不會出什麽大事,可萬一沈千染因為這事心情不好,到時直接把她轟了出去,那她不是白混進來了麽?

她心裏也有些急了,忙扔了手上半塊的棗泥糕,跑出了內堂跟著人群想去看個究竟。

沈老夫人跑得慢,急急地沒跑多久,就見到鍾管家慢條廝理地往回走,身後的奴才丫環婆子說說笑笑的,一臉輕鬆地提著水往回走。她看到不遠處火光大盛,不由得更奇怪,上前問道,“怎麽沒人去滅火?”

鍾管家嗬嗬一笑,神色帶了幾分討好,答非所問地,“沈老夫人聽說過峰火戲諸候的故事麽?”

“蜂火戲豬猴?哎……是不是蜜蜂生氣了要蜇死豬和猴子?”沈老夫人哪裏曾念過什麽書,更別提峰火戲諸侯。

鍾管家嗝應了一下,卻不敢笑出來,倒一本正經地把典故說了一遍。待說完時,兩人差不多也回到了內堂大殿上。

沈老夫人聽得津津有味的,剛坐定,就端了方才喝了一半的茶漱起口來,“接下來呢?”

“接下來沒了!”鍾管家點到為止,自然不敢再說那國君後來為此亡了國。

沈老夫人沉呤半響,摸不著頭腦,又問,“那這故事和這走水有什麽關係呢?”

鍾管家淡淡一笑道,微一福身道,“關係大著,是王妃下令放火,所以……所以王爺不讓奴才們滅火!”

沈老夫人雖沒念書,但卻不是死腦筋,一聽就通了,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挺了挺腰,仿佛這峰火戲諸候討好的是自已一般,滿臉得意非凡,“原來是寧王為惹我那孫女一笑,不惜燒了整個樓呀!”

歸雲閣前。

水月麵色蒼白,眼角晶瑩淚珠蜿蜒流下,她一手掩著嘴,一手撫著胸口抽畜得連口齒都不清,“二小姐,方才……蒼月身上的是什麽?”近來都是水月在照顧蒼月,看著方才還活生生的人,就這樣葬身火海,前天蒼月尚有片刻的清醒,兩人聊起時,水月還給他唱家鄉的小曲。

可現在……水月的心擰成一團,疼得幾乎柞出血來。

“蠱……”聲音象是從咽喉處拚了命擠出的,餘下的話全然被她咬進了唇舌之間,她似乎看不到眼前雄雄燃燒的大火,她腦子裏全然是這些年蒼月護在自已身前的點點滴滴……

那一年,初遇,蒼月一身是血躺在她藥店的後門,她和傾城以為是個孩子,便將他抱回店裏,脫了衣裳救治時,方知是個體形有異的成年人。

蒼月有恩必報,承諾護她周全,在有一年與東越的藥商竟爭拿下宮庭禦藥的采購權時,她遭到竟爭對手聘請的一群殺手追殺,她被困在藥穀之中,是蒼月救了她,並帶著她衝出重重圍截,那樣小的身軀竟在深山野林中,背著她逃了一夜。

回到西淩,蒼月默默陪伴,一直隱身不眠不休地守護著她和賜兒!

在她最孤獨無助時,是蒼月帶著她一起去東郊皇陵,支身冒險去炸開蘭陵設下的伏擊。

十多年尖刀上的日子他都挺了過來,可今日,她甚至連他的屍身也無法保住,就這樣,讓他葬身在異國他鄉……灰飛煙滅!

她突然掙開蘭亭的懷抱,踉踉蹌蹌地奔到一棵樹下,一手撐在樹幹上,幾口就把胃腹裏的東西吐淨,接著幹嘔不止,好像要把她的五髒五腑都吐出來。

蘭亭臉色發青,額上青筋彌露,緊隨而在她的身邊,看到沈千染撐扶在樹幹上的手指甲全摳進粗糙的樹皮中,樹屑刺進了指心中,鮮血把整個指甲染紅,卻毫不自知,他的神經驟然繃緊,如同一條快要斷裂的絲線衝上前撐扶住她。他麵上卻絲毫未動,隻溫柔地把她的手握進手心之中,一手撫著她的後背欲圖讓她順過氣。

此時,所有想安慰的話全都哽在胸口,因為他知道,此時任何語言都顯得很蒼白無力!

義淨此舉惡毒至令人發指,他在蒼月身上下蠱,致蒼月不醒人事。讓蠱蟲在蒼月體內慢慢孵化成蟲,在悄然無息中,蠱蟲破體而出,在短時間內尋找新的宿主。

隻是義淨沒料到,賜兒的醫術讓蒼月清醒了過來,讓染兒及早毀滅蒼月的屍身,否則,他的寧王府將成為一片死域!

象是最後一場的告別,沈千染、水月、蘭亭誰都沒有離開,直到黃昏時,火光一點一點地熄滅,化為一團團的黑煙籠罩在寧王府的上空。

沈千染抬頭,看著泣血的殘陽,一股徹然的心酸,從胸間襲上,咽下滿嘴的腥鹹,含淚慘笑一聲,“義淨,你等著,蒼月的命我會從你身上百倍千倍地奪回!”

沈千染和蘭亭回到寢房中,水覓和水玉兩人正蹲在床榻邊對著榻底輕聲哄著,“賜兒,出來,裏麵不好玩哦!”

沈千染以為賜兒和水覓正在玩捉迷藏,很快地平複了心情,勉強一笑,走了過去,俯下身,剛想喚他出來,卻聽到賜兒低低的抽蓄聲。

昏暗下,一抹小身影象小蝦米一般蜷著身子,在榻底下的一個小角落中,小手捂著嘴巴嗚嗚地哀鳴著,伴著委屈的哭聲小肩膀一抖動一抖地**。

蘭亭緊了緊沈千染的手,對她輕輕搖了搖首,他聲線裏帶著讓人平靜的穩音,“染兒,別擔心,讓我來!”

蘭亭把情緒壓製住,朝著沈千染寬慰一笑,鑽進了榻底。

他身體修長,在狹矮的榻下隻能勉強地俯撐著進去,靠近小家夥時節,他大掌將小賜兒撈進懷中輕輕婆娑著他的小後背,柔聲細慰,“賜兒,今兒小馬兒有沒有聽你的指揮?”

小家夥反手將蘭亭的脖子緊緊摟住,在他懷中輕聲很認真地說,“蟲蟲咬蒼月哥哥,賜兒罵罵!”

沈千染疑惑的抬眸看向水玉,壓低聲線問水玉,是不是賜兒知道蒼月出事?

水玉神色一謹,先是疑惑地用眼神問,蒼月出事?在沈千染蒼白著臉點頭後。水玉眼圈緩緩泛出水意,輕歎搖首,在她耳邊輕聲道,“我都不知道,賜兒怎麽會知道。我們剛回府,賜兒看到蒼月的住的樓著火,就哭了。我自然不敢帶他去火場看,哄了好久也沒見好,回到寢房裏,賜兒就躲到床榻下麵不肯出來,我都不知道是為什麽……”

“賜兒……”沈千染輕喚一聲,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隻覺得胸腔那股情緒像巨石擲進湖心,驟然泛騰起一股漩渦,心間那隱隱的沉悶竟似要把她全然吞盡湮沒一般。

這時,蘭亭已經將小家夥抱了出來,小家夥一出來,就扭著小肥腰顫顫微微地要往沈千染懷裏擠,沈千染賜接過,小家夥柔軟白胖的小手輕輕撫上沈千染的雙臉,眨了眨水意未淨琉璃大眼,抽蓄一聲,皺著小眉頭一臉的垂頭喪氣,“娘親,賜兒會很乖很乖的!”

沈千染心頭一夕盡冷,不禁認真的托起賜兒的臉,眸中帶著濕意,“賜兒,你告訴娘親,蒼月叔叔的病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小家夥眼圈兒一紅,吸了吸鼻子,扁了扁小嘴兒,委屈地流下淚,“娘親,賜兒,賜兒救不了蒼月哥哥,他……他肚子裏蟲蟲,好多好多,賜兒……賜兒拿不出來……嗚……”

沈千染心裏徒然升起一股愧疚和哀傷,淚眼迅速迷離了眼眸,帶著一種極致的自責,纏繞著絲絲內疚,“寶貝,寶貝別哭,不是你的錯,是放蟲蟲人的錯,以後,娘親把放蟲蟲的人捉來,讓賜兒罵罵好不好?”沈千染心口澀痛難當,她的小寶貝竟為了怕她傷心,一個人獨自瞞著蒼月的病情。

可憐的賜兒,不過是個三歲的小孩,天,她不應該讓這麽小的孩子學醫術,過早就開始品嚐生離死別!

“娘親不哭,賜兒會乖乖的,賜兒以後要好好學醫術……”小家夥把壓抑的悲傷釋放出來,敞開嗓門哇哇大哭,摟了沈千染的脖子哭得個驚天動地。

蘭亭從沈千染的聲音裏聽出悔恨和自責,他從沈千染懷中接過賜兒,遞了一個眼色給水玉,“我帶賜兒出去,水月那準備差不多了,你服侍小姐沐浴!”

方才沈千染和水月都有近身接觸過蒼月的身體,水月準備了藥浴,以防萬一。

蘭亭抱著小賜兒緩緩地走出沈千染的寢房,此時,天色已暗冗,隻有天際的餘光將最後一縷微弱的光茫輝灑在了人間,他將賜兒帶到自已的書房,也不安慰,直接將小家夥往往高高的書案上一放,蘭亭坐在椅上,父子倆平視著。

蘭亭神色凝重,聲音裏透著一股冷冽的氣息,“告訴父王,賜兒什麽時候開始知道蒼月的身體裏有蟲蟲?”

小家夥敏感地意識到蘭亭的怒氣,不解地抬頭望著蘭亭,見眉峰緊擰,眼神淩曆地緊逼著他,小家夥委屈地低下頭,眼圈開始泛紅,扁了嘴剛想哭,蘭亭唇角凍住,冷冷地哼了一聲,“你知道,你娘親剛才差點也被蟲蟲咬了!”

小家夥一聽,完全沒有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模樣,一雙驚恐的大眼倉惶地環視著四周,又象受驚小免般瞪視著他,許久後,突然小臉漲得通紅,哇地一聲哭出來,吡裂著尚未長全的牙齒,“賜兒也要咬蟲蟲!”

蘭亭看著小小的賜兒,輕歎一聲,心裏翻騰著各式各樣的思慮,第一次舉棋不定,賜兒終究是太小,他還沒意識到,他為了不讓沈千染擔心,瞞下了蒼月的病情,差點導致一場災難,雖然他也不忍心讓小家夥過早地涉及生老病死,但既然賜兒已經是一個醫者,就得讓他知道,有些事擅自作主的後果!

蘭亭遲疑良久,雙眉緊蹙,咬咬牙,最終狠下心,不理小賜兒嗚咽出聲的恐懼和委屈,故意扳著臉將今日的事敘述了一遍,最後,殘忍地問,“要是今兒你娘親沒提前發現蒼月身體有蟲子要出來,讓那蟲子進了你娘親的身體,賜兒,你說我們怎麽辦?”這話一說,蘭亭打了個寒噤,臉色倏地化為死色!是的,他和賜兒怎麽辦?

小家夥噎了一下,突然木然了,瞪著驚恐的雙眼,連呼吸一時也忘了,蘭亭看到小家夥越來越青紫的雙唇,感到異常,忙輕輕拍了幾下他的臉,小家夥卻毫無反應,蘭亭瞬時就慌了,連連叫了幾聲後,小家夥也沒反應,隻是身體開始急劇地抽筋。

蘭亭心裏突生一股難以言喻的惶恐與疼痛,他極後悔自已操之過急。猛地倒提起小家的夥的雙腿,讓他的頭朝下,而後稍用力地拍了一下小家夥的後背,方聽到小家夥“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那一刹那,蘭亭眼角沁出濕意,嘴角一彎,將小家夥象嬰兒一樣抱在懷中,如珍似寶地輕撫著小家夥的後背,寵愛言於溢表,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已還是安慰賜兒,“賜兒,娘親不會有事,賜兒的娘親這麽聰明,她會保護好自已!”

蘭亭不停地抹著小家夥嘩啦啦滾下的金豆豆,安撫著。小家夥睜著一雙幽怨的琉璃眸,早已哭得連話都說不成。

待安撫完小家夥後,蘭亭方將賜兒抱回,沈千染神色已恢複冷靜,她和水月各自服下一碗藥,又逼著蘭亭和賜兒也喝了一小碗。

水玉在寢房外的議事廳插著今兒賜兒騎馬時,在草坡上摘下來的野花,準備弄好了送到寢房裏讓沈千染的心情恢複些許。

“奴才桂聲給王爺王妃請安了……”水玉正端起花瓶,突然聽到院門口有奴才的聲音,便走出去看看情況。

“什麽事?”水玉認得桂聲,通常鍾管家有事都差譴這個奴才來跑一趟。

聽到鍾管家派人來說沈老夫人來看望沈二小姐,水玉一雙冷颼颼地眼睛直瞧得那桂聲滿身發怵,擠了半天方擠出一句,“沈老夫人想見沈二小姐一麵,鍾管家是想問問王妃的意思,這天色已經略晚,是要留老夫人,還是……”

水玉冷然道,“你回一下鍾管家,就說我家二小姐現在人不舒服,不宜見客!”

桂聲見水玉也不回報,直接代主子作主,一時反應不過來,這樣隻能小心翼翼地添了句,“那奴才應怎麽回複?”

水玉冷諷一笑,也不解釋,滿臉冰霜,“你就直接對沈老夫人說,讓她打哪來,打哪回去!”

寧王府的奴才知道這沈二小姐帶來的幾個丫環,從來就沒半分丫環的樣子,那小世子平時喊她們都叫“姨”,他自是不敢多說半句不是。

回到內堂時,沈老夫人此時在這裏喝了大半天的茶水,肝腹裏也塞滿了棗泥,在侍候的丫環低低不解的啐聲中,早已全身不自在了。

她此時感覺自已就象溫水裏的青蛙,被慢慢熬熟。

終於等到那奴才回來,鍾管家也是強忍著一臉的不耐,還未等那桂聲請安,就直接問,“給王妃傳到話了?”

“王妃和王爺在寢房裏,奴才沒敢進去,是王妃身邊的大丫環出來了,留……留了話了!”桂聲抓了抓腦袋,正斟酌著應怎麽回這話時,那廂鍾管家已經不耐煩地敲了一個他爆粟,“磨蹭什麽,有話敢緊回,難道還要老夫給你泡杯茶潤潤喉不成?”他一下午陪一個話嘮子嗑了半天無聊的話,喝了滿肚子的茶,早就一肚子不耐煩了,這會恨不得王妃一句話下來,該如何安排他馬上就照著辦。

桂聲吃了痛,心中一急,也不瞧沈老地人,直接劈口照搬,“王妃房裏的水玉丫環說,讓沈老夫人打哪來回哪去!”

沈老夫人蹭地一下跳起來,一張老臉象被活尿憋抽了似乎地,眉頭急跳,嘶啞著聲音,“說什麽,那沒規距的丫頭竟敢如此放肆!”

鍾管家有些沒轍了,他也想快點打發了這老太太,可水玉的話太無禮,先不說沈老夫人是沈千染的祖母,就衝其是一品誥命的身份,他也不敢如此造次。

“那王妃呢?王妃有說什麽?”鍾管家又問了一句。

“奴才連門都進不了,哪會見到王妃!”上次沈千染立了規距,又攆了幾個丫環和婆子,這回,府裏上下一致認為,寧可得罪王爺,也不要惹到王妃不舒心。

若是王妃發話打發人,鍾管家是毫不遲疑馬上趕人,可這是水玉的話,鍾管家就為難了,他雙手朝著沈老夫人一揖,略為尷尬地一笑道,“沈老夫人您看,要不您……”鍾管家本來想說,讓沈老夫人明兒再來瞧瞧。

誰知道沈老夫人雙眼突然朝上一翻,揪了自已的胸口急急地喘著氣,口中連連罵著,“氣死老身了,氣死老身了。這沒規距的丫環,仗著陪主子去了三年的東越,不把自已當奴才,學著施號發令了,如今連我這個老太婆也不放在眼裏……”說著,嘴角連連抽了幾下,腦袋一歪,就昏了過去。

鍾管家急了,一邊喊著丫環們去喊大夫,一邊吩咐眾人把沈老夫人先抬到客房裏躺著。

寧王府的內堂一時亂成了一窩粥。

蘭亭很快就接到暗衛的回報,他勾唇一笑,一抹深刻的嘲諷從嘴角蜿蜒而過,對沈老夫人的厚顏無恥他總算體會到了!

他命令暗衛看緊些,別讓那沈老夫人往這邊靠近,免得煩到了沈千染,等蒼月的事讓沈千染緩過勁後,如何打發那老太婆,他想,沈千染自有主意。

盛夏的夜,月光疏冷,從的扇形的鏤空雕花孔中漏幾絲進來,灑在他一身黑袍上,氳出一層淡淡的白光,他鳳目狹長,眉心凝簇,靜靜地凝視著案桌上蘭禦謖留給他的密旨。

其一,馬上誅殺秦之遙,鏟平皇宮最高重樓!

其二,軟禁申柔佳,三年內不得讓她有任何損傷!

其三,帝王若半年不歸,既刻登基,與蘭錦合力誅滅苗疆!

連日來,他也派出暗衛勘察秦之遙可能藏匿之所綠竹小居,發現那裏氣息異常,暗衛皆不敢輕易進去查探。倒是今日,沈千染令人將石灰撒在歸雲樓周圍,倒提醒了他,或許,這是逼走綠竹小居的毒蟲的最好辦法。

“高漠,出來!”蘭亭揚手喚出高漠。

“三殿下!”高漠單肢跪下,自高溯保下他之後,他開始從最底層的暗衛做起,憑他的能力,再一次晉升到了蘭亭身邊的一等暗衛。

蘭亭麵容有如寒霜,命令,“你去弄幾百輛的石灰,往綠竹小居四周向中心傾倒,逼出秦之遙。”

“殿下,那裏肯定有暗道,眼下尚未查出暗道通向哪個路口,很難成功圍堵!”他們隻要一行動,秦之遙肯定會知道,就算他們成功入侵,秦之遙早已逃之夭夭。

蘭亭兩手攤著聖旨,潮暗如深穴的眸光落在軟禁申柔佳之上,許久才漠然提醒,“那些毒蟲是秦之遙豢養的,它們在受到威肋時,本能會跟據氣息尋找主人,你們追著這些毒蟲,就可以找到秦之遙。記得,人不要帶多,帶多反而容易暴露!”

高漠一喜一汗顏,他們連日來,想遲了辦法始終無法突破,想出周全之計。

若說單純想突破綠竹小居也不是難事,隻要用火攻就行了,但是卻極易造成周圍的百姓遭殃。二則,火攻後,很多的痕跡會被毀壞,將更難追蹤到秦之遙的下落。用石灰則不然,一不會破壞現場,二不會全部燒死那些毒蟲,給毒蟲足夠的時間去逃生。

“屬下明白!”

高漠退下後,蘭亭陷入沉思,他有一種感覺,蒼月想說的很可能對沈千染和自已有著極重要的關係。現在蒼月已死,這答案隻能在義淨身上找到。

而蘭禦謖留下的密詔中,蘭亭始終猜測不到留下申柔佳三年是何意,他猜想,答案依然還是在義淨身上。

隻是義淨一直留在刑檢司的死牢之中,那裏暗道眾多,機關重重,若讓暗衛硬闖,隻怕付出的傷亡代價將極大!

若是另僻途徑,他有一種感覺,義淨的唯一關門弟子趙十七很可能就是個突破口。

隻是這樣一來,他必定與趙家扛上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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