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十七不安地喚了幾聲趙德容,可趙德容連眼睛也不願睜開,趙十七帶著滿腹的狐疑和失落拿著丹書鐵卷離開,走到門口時,她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趙德容,隻見夕陽餘輝下,趙德容膚色越發膩白,此時被餘輝籠罩,更是生出一種融雪般的瑩透之色。滿頭青絲猶如墨緞似披散。若那眼角長長的羽睫上凝著一滴珠光,趙十七幾乎是以為那是一副畫。

她心想,姑姑年輕時一定是很美,很美!

趙十七不敢再打擾趙德容,遂輕手輕腳地開了門,又悄悄地掩了門離開。

出了房門,卻見廊下空空,不見執畫的影子。

“執畫?”趙十七喚了一聲,心中疑惑,這丫環從來不會擅自離開,“執畫,你在哪?”她又喚了一聲。

趙十七找了半圈沒找到,心中添了些悶氣,但直接離開了趙德容修行的禪院,回自已的客院。

一路走,一路想著,姑姑怎麽會有丹書鐵卷。她雖然在隨義淨在民間長大,但也知道丹書鐵卷從西淩開國以來,就頒過三冊。

憑這丹書鐵卷能豁免全族之罪,可以批駁當今聖旨,但一卷隻能用一次,其中兩冊都是先帝爺賜給了開國大將,後來,這開國元勳的後人犯了事,用了丹書鐵卷換回性命,這兩冊也由朝庭收回封存。

百年來,隻餘一冊一直沒有下落,也不見有人拿出來使用,想不到這樣的東西竟留在了姑姑的手上。

有了這卷書,自然能救出師父。

找高世忠也不難,她在皇宮宴會上表演過,高世忠自然不會懷疑她的身份。

可是高世忠肯定究其鐵卷丹書的真假,畢竟世間見過丹書鐵卷的人並不多。接著會再追究這卷冊從何而來,這事最終就瞞不過父候和兄長。

既然如此,何不一開始就和父候商良,她想,以師父和趙家的關係,肯定不會坐視不理,比自已一個弱女子拿著如此重要的東西去找高世忠穩妥多了。

打定了主意,趙十七心中一鬆,隻覺得風裏漂浮著花香味,似有還無,讓人身心皆為之鬆弛下來,暢笑盈上小臉,便是連腳步也歡快起來。再經過魚池時,見魚池裏的死魚已經全部打撈上來,池岸上有兩個尼姑正邊聊著邊往魚池裏撒著石灰粉。

趙十七停下腳步,也不敢太靠近那放生池,遠遠地朝著那兩個尼姑喊了一聲,“師父,你見過我的丫環執畫了麽?”

那尼姑聽到聲音,轉過頭,剛想回答,卻看到執畫從另一個小徑上匆匆地跑過來,不覺一笑,指了指,“趙小姐,你看你家的丫環不是在那?”

趙十七轉過頭,臉色沉了下來,也不等執畫過來,轉了身便走。若這是換了執硯,她心裏倒不計較,可執畫怎麽能這樣對她呢?

“小小姐,你等等我!”執畫喚了一聲,氣息很急促。

“你剛跑哪裏了,也不說一聲,你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很久?”回頭掠了執畫一眼,明眸中的光線清淩透徹。

執畫氣喘噓噓地跑過來,神色倉惶地捉了趙十七的手,也不說話,隻是拉著往她們住的客院跑。

“出了什麽事?”近看時,趙十七方注意到,執畫的衣衫零亂,裙裾上全是汙泥,臉色蒼白,額間全是密密麻的細汗馬,往昔的冷靜從容已不複存在,執畫侍候她多年,何曾有這樣的失舉。

“小小姐,我們收拾一下東西,趕快離開這!”執畫壓低聲音,顯然不想驚動這水月庵的人。

趙十七隨她跑了幾步後,終是忍不住停了腳步,拉住執畫,疑惑不解地問,“畫兒,出了什麽事?”

執畫看了一下四周,吐了一口重氣,眉頭深鎖,“方才,奴婢在廊外等您時,奴婢看到七八隻小蛇從院子下的牆角爬過,接著看到成群結隊的蟾蜍沿著牆角跳過去。小小姐,這些毒蟲表皮膚色顏麗,奴婢想肯定是有毒的。奴婢本想下樓找庵裏的大師問問,誰知道,剛到扶梯那,奴婢就瞧見一個師太經過,她明明也瞧見了那些毒蟲,卻一點也不慌亂,她象半絲兒也不懼這些毒蟲!”

趙十七聽了,心中也覺得奇怪,但轉念一想,或計這些佛門中人,在山中清修慣了,對這些小生命也視為平常。

執畫拉了趙十七的手邊走,邊說,“奴婢不放心,所以偷偷地跟了那些毒蟲,看它們去哪,誰知一路跟著,看到它們經過的地方,花草全死了!小小姐,這事太不尋常了,我們管不了,但這兒肯定是不能呆了!我們趕緊回永安候府吧!”

趙十七猛然想起姑姑,一想到她的處境,心裏無由來得有些驚慌,“那姑姑,姑姑在這怎麽辦,我們告訴姑姑去!”

執畫一把拽住趙十七,疾聲道,“小小姐,姑小姐在這裏都呆了十幾年了,那些蟲子經過時,隻走一條道,不會四處亂竄,看樣子不象是野外的,倒象是人豢養的。”

趙十七身軀不禁靜止驚呆,眼前閃過趙德容遞給她的那一張丹書鐵卷,邊嬉戲聊天邊打撈死魚的尼姑,她僵直著背脊,麵目上的驚疑、震撼、警醒交替出現,最終被壓製下來,她沉默了許久,細細思索了下目前所處的境遇,然後謹慎地開了口,“你是說我姑姑養這些惡心的東西?”

“是,要不然之前魚池的魚全死了,這些尼姑怎麽一點也不緊張,說是雷擊的?現在想想,肯定和這些蟲子有關!”執畫拉著趙十七進了客院,“執硯,齊嬤嬤,小小姐要走了,你們快收拾東西。”

趙十七被拉著走,想到師父的托夢,姑姑連多問一句也不曾,就拿出了丹書鐵卷,她被連番的震撼紛至遝來讓她有些無力支絀。

執畫以為趙十七是為趙德容擔心,便輕聲安慰,“小小姐,就算這些毒蟲子不是庵子裏養的,隻怕這些毒蟲子姑小姐都認識,要不然,這些個庵裏的大師怎麽都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奴婢都懷疑這些蟲子都會認人!這裏的魚兒死了,但卻沒聽到傷到什麽人。”

執硯遠遠聽到執畫的聲音,一聽要離開,喜得扔了手下的掃把,就匆匆地從後院跑出來,迭聲連喊,“知道了,知道,奴婢馬上去收拾東西!”邊說邊風風火火地就回房裏收拾東西。

齊嬤嬤正在熬著敗火的湯,聽了後,從窗口裏伸出頭,“小小姐,再等半個時辰,等奴婢的湯好了,喝了走不遲!”

“齊嬤嬤,小小姐這會有急事要回府,這湯回府裏,您再給小小姐熬一盅!”執畫拉著趙十七回到房間。瞧了四周,也沒什麽特別重要的東西,隻收了妝台上的一些首飾和幾件衣裳。

平常趙十七出門,都有幾個有武功的侍婢隨身侍候,隻是來水月庵時,趙十七怕人多驚擾了趙德容的清候,所以,每回來也隻帶兩三個貼身的,其它幾個侍婢就讓她們在山外的一個小客棧裏暫時住下,要走時,也是讓執硯去通知一聲,讓她們駕了馬車來接人。

今日走時太倉促,執硯腿腳快,先跑一步去叫馬車,執畫扶著趙十七先往大道上走了。

從水月庵到客棧的路並不長,但畢竟三人是女子,齊嬤嬤年紀又大了,走了一段後,皆體力不支。

此時雖近黃昏,太陽雖下了山,但走長了路,趙十七也是香汗淋淋,她摘取下麵紗,重重地喘著氣。

突見前麵一陣馬蹄傳來,三人忙避閃到一棵樹的後麵,隻見幾十騎黑衣騎士象陣風從三人側麵掠過。

“小小姐,好象是禁軍!”執畫疑惑地看著馬蹄後煙塵滾滾,自言自語道,“這些人,應是奔永恩寺吧!”

三人到了交叉路口時,隻見前麵禁軍已把守了路口,那些被攔住的百姓紛紛壓低聲音在議論,說是這一地方已是全區戒備,連前方十裏之內都被京城的禁軍所控製,要憑寧王的手諭才能出入。

被阻在叉口的百姓已聚集成一群,有些是這區的村民到城裏賣些農產品,如今回不來,有些是進京城裏做小買賣小商賈,卻出不去。一時間擁擠的人群和著報怨的聲音填滿路口。但那些禁衛軍就象是一堵泥巴堆成的人像般,任其百姓或是哀求或是訴苦,皆一動不為所動。總之一句話,沒有寧王手諭,別想進或出。

“我家小小姐是永恩候府的嫡小姐,你們也敢攔?”執硯正叉著腰,衝著幾個禁衛軍論著理,她聲音很大,嚷得四周的人都聽到。

一個黑衣甲胃的將軍聞言,眉頭高高一掛,瞪了銅鈴般的眼,冷颼颼地紮向執硯,“本將軍認得永安候府的世子,但嫡小姐的奴才本將軍不認得,本將軍隻知道,沒有寧王的手諭,誰也不能進出,你要是再防礙我們軍務,本將軍就抓你論罪。”

“可我是永安候府的人……”執硯不死心地往那將軍跟前一湊,急著再表明身份。

黑衣甲胄的將軍濃眉一挑,推了一把執硯,暴喝一聲,“都聽著,寧王的坐駕馬上要到,本將軍數十下,限你們離開,若誰還敢堵住路口,別怪本將軍刀下無情!”語聲未盡,腰間的闊刀明晃晃地一亮,高舉在手上,“一、二、三……”

瞬時聲音便靜了下來,人潮紛紛地朝兩邊的方向散去。

執硯是從永安候府裏出來的,這些年隨趙十七也走了不少地方,隻要一報出永安候府,莫不是個活招牌,別說是小兵小將,就是一方的二品大員也是對趙十七禮待有加。

加上趙十七對下人管得又極鬆,執硯的奴性都被趙十七慣沒了,見這樣的架勢不但不怕,被推了一把後摔了個四腳朝天後,還氣勢洶洶的爬起來想上前論理,可剛衝到那將軍的身前,隻覺得胸口處一涼,四周瞬時驚叫連天,人群湧動紛紛朝著離開的方向散去。

執硯閉了閉眼,低了頭,看到胸口處插著一把闊刀,她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張了張口,廢力地道,“將軍,我是永……”

黑衣甲胃將軍冷冷將刀從執硯的胸口抽出,看到她滑落在地,冷然一笑,“你說過三次,本將軍也警告過了,是你不識好歹。”

身邊的一個副將冷笑地接了一句,“永安候見到寧王殿下還要恭恭敬敬地請個安,你不過是個奴才,敢在這添亂!”

人群散開後,趙十七在執畫的扶撐下終於來到了路口,正見到兩上禁衛軍抬著一個女子往路邊扔去,執畫眼尖,一下就辯出那是執硯,她忙一把拉往前衝的趙十七和齊嬤嬤躲在一處草垛後,顫著聲,“小小姐,執硯出事了!”

趙十七也看到了不遠處,執硯象個破布娃娃一樣被扔棄到田地中。她兩腿彎曲頹軟,心口直打著顫,她料不到,這些全是京城的禁衛軍,怎麽就如此草菅人命。

三人既不敢前行,又不敢後退,這裏唯有蔽身之所的也唯有這草垛,就算是後退,也會被輕易發現。

三人正茫然不知所措時,一騎棗紅色的駿馬領頭,幾十騎的快馬如風速般地從彎道處出現,很快就到了路口前,一聲馬嘯後,蘭亭執韁控住馬後,飛身下馬。

一身鎏金絲線滾邊的黑袍,他的身後筆直站著一群黑衣精瘦的少年,皆背負雙手噤聲不語。

兩個禁衛軍轉身在寧王麵前背對著跪下半俯著身,黑胃將軍接過副將手中的地圖輔呈在那兩個禁衛軍的後背上。

蘭亭看著地圖上所標記的,靜靜凝聽著禁衛軍少統張陽的詳細報告。他鳳眸泛著冷澤光芒,顯然對張陽的報告並不滿意,眾將皆斂氣,不敢貿然出聲。

“結果!”蘭亭眸光如山澗幽深冷冽的寒泉,冰淩淩地在眾將眼前掠過,“本王預先給了你們一個時辰的時間,還是沒有圍堵住?”

高漠奉命去綠竹小君擒拿秦之遙,秦之遙從密道中逃跑,高溯和幾個信之隊的跟據毒蟲留下的蹤跡迅速追蹤到永恩寺。

秦之遙有毒蟲護身,暗衛一時無法接近,隻等著後援的弩弓隊,誰知道,秦之遙竟然成功登上永恩寺最高塔頂的頂層,那裏正軟禁著申柔佳。

蘭亭知道秦之遙單腿不可能避過暗衛悄悄上了塔頂,奉命守永恩寺看守申柔佳的暗衛中,肯定有秦之遙的人。

張陽身子瑟然一動,恭聲,“回寧王,四周十裏之內已經全部封鎖,界內外輔了一丈寬的石灰,弩弓隊和琉璃火隊業已準備到位,方圓之內,就是連一隻飛鳥也逃不出去!”

蘭亭飛身上馬,鳳眸盯著羊皮圖形某處,反射著陰鷙之光,“給本王盯緊永恩寺,若有閃失,決不輕饒!”

趙十七終於偷偷地緩了一口氣,果然是衝著永恩寺的,與姑姑的水月庵無關,那他們應該就不會為難於她。想來執硯被害,定是她自已性子衝動引起。

誰知這胸臆中的一口氣尚未褪盡,趙十七的身子一軟,便落入了一個冰冷的懷抱中,眼角隻掃到一片黑色的衣角,便昏闕了過去。

蘭亭到了永恩寺,夕陽已落山,永恩寺內火把林立,火光染紅了半邊的天,一群黑衣甲胃的禁衛軍團團圍著一坐高塔,塔下輔滿了高高堆起的草垛。

禪房燈火燎亮,一張臨時畫下的羊皮地圖輔在了案桌上,蘭亭剛坐下,高漠便指了指一旁躬身佇立的灰炮小尼姑,“寧王殿下,這圖是她畫的。”

永恩寺小尼姑曲身跪下嗑首,抬首時,朝著蘭亭身後的高漠微微一笑,這一笑雖說不上傾城傾國,但清秀的小臉沒有一絲胭脂粉痕,又穿著一身的洗得有些發白尼姑灰袍,倒是別有一番風情,“殿下,這是小女臨時畫下的草圖。”她俯地半天,沒聽到動靜,便大著膽子微微抬首悄悄地打量著蘭亭,隻見兩邊明亮的宮燈下,那年輕的男子如緞黑發束在腦後,映襯著白皙勝過玉質的臉龐,止水的心如輕輕投進一顆小石子,一圈一圈地悄然**地瀾開。

高漠見蘭亭眸光淡淡落在羊皮地圖上,似乎對圖中的標識不甚滿意,便問那小尼姑,“還有什麽遺漏沒有,或是什麽暗道,密門之類?”

那小尼姑近十年不見男子,此時,眉眼間都是開闊,連身份都不記得,便擅自介紹,“小女子原是罪臣張晉河的嫡女張之香,六歲時隨母進了永恩寺,被寺裏的大師太差譴打掃慈恩塔的,整整打掃了十年,塔內的一磚一瓦皆在小女的心中。隻是小女自幼不曾上過學堂,所以,畫起來有些不得應手,寧王有不明白的,盡可問小女子!”

蘭亭完全視而不見,高漠見狀,忙拂手示意那小尼姑退下。

小尼姑失落地站起身,一步三回頭地退了出去。

高漠上前躬身道,“殿下,屬下方才稍探了一下,確實到塔頂隻有一個口,那個口已被秦之遙堵死,而窗邊四周全是毒蟲,屬下的人很難靠近,裏麵的情況完全探不到!”

“用琉璜和石灰攻擊!”蘭亭站起身朝外步去,這地圖可有可無,沒有密道,隻能從外攻入。

高塔之上。

申柔佳隻著一件小肚兜平躺在小榻上,她的眉峰緊蹙,極力忍耐著秦之遙用一根極細卻很長的針刺進她的體內。

每天有五次,每次半個時辰,她都要忍受秦之遙能過這根細細的針將自已的血引入她體的地蠱蟲中。

這一對雙生蠱是她自小用自已的血養成,在江南醫廬時,她把母蠱分離出來的母蠱悄悄植入的寧常安的體內,原是想把子蠱植入自已體內,便可以同寧常安雙生雙死,以在萬不得已時逼令蘭禦謖為此妥協。

誰知道,幾次植入皆以失敗告終,她隻她暫且封眠了子蠱,誰知等了二十多年後,機緣巧合,那蠱蟲對申柔佳竟有反應。當時她身已殘,她想這一生,再也無望呆在了蘭禦謖的身邊。

而這麽多年和寧常安鬥智鬥勇,始終無法毒死寧常安,她便心生了讓蘭禦謖親手殺死寧常安之心,便將蠱蟲植入了申柔佳的體內。

在來這裏之前,她一直在綠竹小居等著申柔佳被斬首的消息,誰知很快就收到帝王下了赦令,軟禁了申柔佳。她便知情況不妙,馬上從暗道悄然離開。

接著傳來帝王倉促離京的消息,她知道,蘭禦謖一定去尋找寧常安的下落。她慘然仰天大笑,看著身下的殘肢,經年的愛和恨,掙紮和痛苦、所有的矛盾都深鎖在心裏,忌恨交織,混為一體。

好,既然如此,她要讓蘭禦謖即使找到,也隻是寧常安一具冰冷的屍體!

在龍衛的相助下,瞞天過海混進了塔頂之中。

原本想直接殺死了申柔佳。

申柔佳知道自已身中與寧常安同生蠱時,心中不但沒有恐懼,反而啟唇而笑,笑聲似銀鈴般歡快,“秦姐姐,我早就想死了,關在這裏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若不是為了這一息的骨肉,我早就一頭撞死!”她不甘心,她怎麽也要將腹中的骨肉生下來,這是六皇子的骨肉,皇家血脈,終有一天,她可以憑借這個孩子離開這個鬼地方。

秦之遙豈會相信申柔佳的話,她當初看中申柔佳,就因為申柔佳能在最惡劣的環境中熬下來。

她的眼光忍不住落在了申柔佳平坦的小腹上,麵目突然扭曲起來,這世間除了寧常安,她還恨一種人,就是孕婦。她常年養蠱,已是不孕之身。

她壓下咽中的腥甜,臉上泛著一層詭異青色的光彩,“這個由不得你來決定,隻能算你倒黴。這種子蠱被封存了二十年,你身上的氣息竟能讓它有反應。”一抹嘲諷涼薄的笑容升起在秦之遙的唇際,“想來,你的命極陰,是個七煞女命!”

申柔佳看著秦之遙手臂上閃著綠光的小蛇,強自鎮定地走到被釘死的窗前,透過雕空的鏤花窗,隻見一輪彎月靜靜映照在紫黑天幕上,這是她唯一可以看到的窗外世界,她輕輕撫著平坦的小腹,極力搜尋著可以打動秦之遙的言辭,轉過身看著秦之遙,“秦姐姐,死不過是解脫,這世間最大的懲罰不是死,而是活受罪。如果你肯給我一次機會,我不僅能讓寧常安生不如死,還要讓寧常安活著時,看著身邊的親人一個一個因她而死去。這不是比殺了她更精彩麽?”

申柔佳迅速地捕捉到秦之遙眸中一跳而過的神彩,緩緩道,“至少,掌握了寧常安的命,我就能借此折磨沈千染!掌握了沈千染,蘭亭就逃不開,你不想為你的腿報仇麽?”

秦之遙對寧常安的恨蓋過世間所有一切,此時經申柔佳提醒,她才猛然記起,她的一條腿算是毀在蘭亭的手上。腦海裏迅速地跳過蘭亭將她如破布一樣拽出帝陵扔進了淘淘的水流之中。她的手狠狠一抖,差點將手臂上的小蛇甩掉在地上。

申柔佳知道,她又避過了一場死劫!

接著,這幾日秦之遙都在用自已體內的血似圖喚想子蠱。

秦之遙告訴她,不喚醒,雙生蠱隻是雙生雙死!

如果一旦喚醒,那身上有子蠱氣息的人,一旦受到疼痛的刺激,母蠱的宿體就要以十倍的心絞疼痛來承受。

就如世間母子,打在兒身上,痛在娘心頭

但凡能夠折磨寧常安,秦之遙皆舍不得讓她痛快死去。所以,她當年才將母蠱植入寧常安的體內,而身上有子蠱的人,隻要受到半絲傷害,母蠱就會做出反應開始噬咬宿體,讓受蠱人疼痛難當。

隻是這子蠱已沉睡了年二十多年,要喚醒,不是一朝一夕,起碼要半個月的時間,誰知道,她跑到這裏,她在綠竹小居養的毒蟲受到了攻擊,便循著她的氣味找到了永恩寺,間接把蘭亭引來,團團把這裏包圍住。

幸好,她把所有的毒蟲招喚到自已的四周,讓暗衛不能輕易接近。

她不知道,這裏什麽時候會被攻了下來,希望還有時間能夠喚醒申柔佳體內的蠱蟲。

“還有多久?”申柔佳忍著痛將衣服穿好。

“那要看你的運氣,如果這裏被他們攻破,為了萬全,我隻好先殺死你,省得這一次又讓寧常安逃脫!”秦之遙站起身,走到窗邊,透過小孔,看到塔簷上盤繞的金環蛇,輕輕地透了一口氣。

此時,唯一的一處窗子也被她們二人封上,隻留一個小孔透氣也方便看看外麵的情況。

“那不如,你先死吧!”身後傳來申柔佳冷冷地笑聲,秦之遙剛覺得不妙,隻見一柱血直噴用木板釘死的窗上,她怔怔地返身,看到申柔佳的手心裏拿著一個極尖銳的木釵,她記起來了,前幾日,她看到她的小蛇時,為防止跟蹤而來的暗衛窺探到這裏的情況,她和申柔佳合力把這裏的櫃子劈開,把窗子封住。

想不到申柔佳趁她不備竟悄悄打磨了一條如此銳利的木釵。

“綠兒……綠兒……”秦之遙虛弱地喚著,可盤在桌上的小綠蛇跟隨她不久,與她沒辦法做到心靈相通,對主人身遭危險的感應也不強。

申柔佳亦有些緊張地盯著小綠蛇,她發現,那小綠蛇第一天時,看她的眼光中帶著戒備。可第二天後,她發現小綠蛇不但對她沒有任何攻擊的意圖,偶爾還會高興地朝她擺了擺腦袋。

她料想,可能是因為她身上有了秦之遙的血的原因,小綠蛇把她認成了主人。

可此時,秦之遙發出指令,命令小綠蛇攻擊她時,她還是怕得泌出一身的冷汗,她知道,隻要被咬上一口,她就會當場斃命。

小綠蛇毫無反應地看了二人一眼,並不攻擊申柔佳。

申柔佳驀然笑開,轉首看著秦之遙,神情陰刺寒骨如鬼魅,她張開口,竟一口咬住秦之遙的脖子傷處,開始不停地大口大口地吸吮著她的鮮血。

涼意向四肢百骸滲去,秦之遙強忍心中的恐懼和難以置信,她沒有掙紮,其實也沒有力氣掙紮,她想不到,她算計了半生,竟死在這麽一個愚蠢的女子手上。

申柔佳連連吸了幾大口,她忍住滿口的腥甜來的嘔意,她抬首換了一口氣,看著緩緩軟了下來的秦之遙,唇角裂開一絲猙獰詭異的笑,“秦之遙,你聰明一世,胡塗一時,我身上有了你的氣息,那小綠蛇已經不會再攻擊我了!既然你的血能喚醒我體內的蠱蟲,那何需一點一點地喂養呢,來吧,我會喝光你身上的每一滴血的,你這該死的婊子!”想起秦之遙三番兩次利用她之後,還想殺她,她陰陰而笑,聲如刺骨,“秦之遙,謝謝你給了我申柔佳一條生路!”

秦之遙虛弱地笑了幾聲,她連舉起手的力氣也沒有,隻將眸光幽幽地落在申柔佳的腹上,強自撐起最後的一道力量,“我的血……不僅能喚醒你……腹中的子蠱,也能……殺死你腹中的骨肉……且讓你一生不孕……”餘音未盡,秦之遙最終咽下了最口一口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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