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同類人

邵良一眨眼,右眼就亮了起來。

為了預防電視機前的小和尚們誤會,邵良友情解釋一下:“這就是傳說中的陰陽眼,可以看見一般人都看不見的東西。”

然而坐在他麵前的厲鬼大媽撲哧一笑,說道:“小帥哥,你騙鬼可不好吧?”

就連攝影師彌輝法師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副“你又騙人”的表情!

邵良微微一笑,對厲鬼大媽說:“姐姐,我比較喜歡你昨天的那個樣子,美麗又迷人。”

“你說的是這個?”厲鬼大媽搖身一變,變成了昨日的性感玫瑰。

邵良看到美人,就高興地拍拍手掌,真摯地說道:“姐姐知性而優雅,生前一定是出身於貴族世家。”

女鬼掩嘴一笑,說:“小帥哥嘴巴就是甜,姐姐喜歡極了。你叫我若蘭就可以了。”

邵良點點頭:“若蘭姐姐,你方便告訴我,這麽多年了,究竟有什麽東西是你放不下的嗎?”

女鬼嘻嘻一笑,扭頭瞟了彌輝法師一眼,說道:“小帥哥,你讓那和尚把眼睛閉上,我不喜歡和尚,不想讓他聽到我們之間的談話。”

不用多說,彌輝法師恨恨地把法眼關上了。

見彌輝法師把法眼關了,女鬼這才嘻嘻一笑,放鬆不少。

她回頭對邵良撒嬌道:“往事不堪回首,我也不想再提了。小帥哥,你可有本事說服那個迂腐的和尚放我們出去?你放心,現在願意來吃你這頓飯的鬼都願意這一世不再複仇了,有什麽仇怨,我們下一世再報!”

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女鬼妖嬈的表情變了,她咬牙切齒,再美麗的麵容也變得扭曲猙獰。

放下仇恨?

超度?

吃一頓飯就能解決的話,那還要擼串做什麽?

邵良微笑著掃了一眼女鬼身後的其他鬼,他們亦是嗬嗬冷笑,一隻冤魂厲鬼就足以夠陰森的了,更何況,這還是一群?

他比誰都懂得仇恨的滋味。

如果放下,那是對逝者的不尊重,邵良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下爹娘的,所以他很清楚,自己一輩子就隻能是個俗人了,貪財好色、快意情仇了,所以他一樣無法理解佛門大義——為何一定要普渡眾生、勸人放下仇恨呢?

作為一個一樣背負血海深仇的人,邵良覺得自己沒有任何立場去說服厲鬼們放下仇恨。

所以邵良沒說什麽,他指著麵前的美食,說道:“先吃吧。我們邊吃邊聊。”

女鬼好奇地說:“聊什麽?”

“什麽都行?”

“真的什麽都行?”女鬼好奇地說道:“今天來了這麽多人,我看到了、也聽說了,你是來教化我們的,難道不是你和我不停地說大道理,然後讓我頓悟超升嗎?”

邵良撲哧一笑,說道:“姐姐,這是你鬼生的最後一餐飯了,吃完這頓飯,就要送你離開了,你這一世就隻剩這麽一點點時間了,我如果還要再占用你最後的時間,那就未免太不人道了。你有什麽話,現在趁還有時間就盡管說吧,不然投胎轉世,喝了孟婆湯,可就記不住那麽多了。”

“你說的對。”女鬼若蘭點點頭,狠戾的麵容上突然多出了一絲眷戀:“雖說,投胎後還可以再找仇人報仇,欠我的他始終要還給我,可我已記不得前生往事,這‘血債’討起來總歸是有點不明不白的,這也是為什麽還有很多冤魂厲鬼不願意投胎轉世的緣故。如果不是這三界萬靈塔困得我們太久了,我也不願舍棄這一世的記憶去投胎。”

頓了頓,女鬼若蘭淒苦地說道:“可現下僵持又有什麽用呢?七八十過去了,我的仇人生了兒女、兒女又生了孫兒、孫兒又生曾孫,四代同堂,享兒孫環膝之樂而喜喪,死後又重入輪回,重獲新生。而我呢?在這三界萬靈塔內呆了七八十年,以後還會呆得更久,一百年、二百年、三百年……他不斷輪回,隻有我有仇而不能報!我!不!甘!心!”

邵良點頭。

女鬼若蘭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小帥哥,你知道我們為什麽會喜歡你嗎?”

邵良:“知道。”

“哦?”

但是邵良笑而不語,隻是掃了一眼對麵的攝像機。

女鬼聰慧,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帥哥,你是有些話不方便說出口,對嗎?”女鬼若蘭問。

邵良點頭。

“那如果我說對了,你就點個頭;我如果說不對,那你就搖個頭?”

邵良點頭。

“我們厲鬼身負血海深仇,所以心懷怨恨。因此我們對同類人格外敏感,在你踏入第四樓門口的那一瞬間,我就已經感覺到了你心中的仇恨以及你目光之中的執著。你和我們是同一類人,對嗎?”

邵良點頭,笑道:“我剛認識我老婆時,她也是這麽和我說的。”

女鬼若蘭吃了一驚:“老婆?你已經娶妻成家了?”

邵良點頭,“嗯”了一聲。

“她也是鬼?”

邵良回道:“差不多吧。”

女鬼若蘭了然一笑,和同類人說話,總是比較輕鬆的,因為不需要太多言語,就已經明白對方的意思了。如果不是同類人,你看看厲鬼和和尚,百年了,可有搭上過一句話?

“我曾經也有過一個丈夫……”女鬼若蘭忍不住感慨了起來。

“嗯。”邵良不時地點頭。

女子化作厲鬼的故事無非就那一回事,多是和“男人”相關,生前有多愛,死後就有多恨,幾乎都是負心漢癡情女的故事。

不信?

邵良敢打賭,下一個女厲鬼來時說的還是這戲碼!

女鬼若蘭話匣子一開,吐槽的話語就不斷地湧出來,都是說她前世的老公怎麽樣怎麽樣,邵良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自己有什麽地方說得不對就前功盡棄了!所以他不斷地點頭,要說的話也就“嗯”、“是!”、“你說得對!”——無別的。

漸漸的。

女鬼若蘭身上的紅色減淡了不少。

雖然還是紅色。

但粉紅色和大紅色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說了整整一個下午,夜幕都降下來了,女鬼若蘭這才吐完了苦水,她靠在椅背上,姿勢和神態比之剛上桌之前已經放鬆不少。

她微笑地看向邵良:“小帥哥,我已經沒有什麽想說的了。你有把握說服那個和尚放我出去嗎?我寧願喝孟婆湯,轉到下一世報個糊塗仇,也不願意再呆在這裏消磨時日了!今日,沒有鬼敢接近你,隻有姐姐我相信你,所以第一個出來給你打個樣,你可不能讓姐姐失望呀!”

邵良笑了笑,站起來。

他走到窗口,指著窗口對女鬼若蘭說:“姐姐,你難道沒有發現,這窗戶其實沒有欄杆嗎?”

那扇窗,是沒有欄杆的。

但是在窗頂上,懸掛著一個拳頭大的鈴鐺。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女鬼若蘭笑了一聲,說:“早就發現了!隻要有雙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這窗口沒有任何阻擋的東西吧?可那又有什麽用呢?被鎖在這裏的鬼哪一個沒試過?這窗戶上看起來是沒有任何東西,可當我們要從這裏闖出去的時候,到了窗邊,就會覺得似乎有什麽東西會擋著我們,不讓我們出去。不然,你以為一個普通的窗戶,可以攔得住我們嗎?”

邵良笑道:“其實我沒有研究過佛法,但佛門基礎道理還聽說過一些的。”

“哦?”女鬼若蘭饒有興趣地挑起了眉毛。

邵良笑道:“佛門的奧義其實很玄學,比如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