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老槍打電話過來,說來了幾個高手,特意來找我們報仇,讓我快去。

我吃完飯就直接到了俱樂部,那幾個夥伴早就在了,就差我一個。隊長老槍看見我,笑,“總算來了,我們上一次跟一批人打,輸了,記得嗎?這次他們又來了,說要報仇。上回你斃了他們三人吧?”

我當然記得,那回我們的人全斃了,他們的人才斃了六個,報哪門子仇?

“那批人是哪來的?”

“看那身手,比特種部隊更厲害,不然的話,贏了怎麽還不服氣,大概是想以0傷亡斃我們一次才算贏。”

“這次怎麽戰?”上回是突襲戰。

“他們這次要玩巷戰。我們是防守區,他們是攻區。”

模擬巷戰:本區域分為a、b兩區,暫定a方防守區,b方為攻區,兩隊人各守巷子一端,每個人隻有唯一的一條命,頭上身上共有8個射擊點,擊中這些點中的任何一個點就算斃敵,打中其他部位都不能算,一方死光,戰鬥結束。被擊中的人身上的裝備會發出一聲慘叫,同時震動三下來提醒你,一條命已經沒有了;擊斃對方,會震動一下。進入陣地後,雙方可進行攻防轉換,消滅對方為目的或在規定時間清點對方中彈人數,以定勝負。

“製定計劃吧。”我們全部圍上來,大多時候的作戰計劃由隊長老槍和副隊長鷹貓製定。

“還是按上次的來吧,我們能保持上次的水平就行了,這隊人不簡單。”老槍道。

我們穿好作戰背心和頭盔,臉上塗滿油彩,我將一張臉塗成鍋底,隻有一雙眼睛黑中帶白,用老槍的話說,隻要板著這張臉眼珠子骨碌碌溜幾圈,就可以將不哭的孩子嚇哭,愛哭的孩子嚇得忘記了哭,這是我一慣的做法,為的是更好地掩飾我的性別和麵目。戰隊夥伴小五跟我說,小易,你一上戰場,就成了一隻黑貓。而現在,這隻黑貓趴臥在二樓屋頂,手裏揣著hd30激光步槍。

耳邊傳來了一陣陣槍聲,a隊進攻了!

忽見對角人影一閃,我立即開槍,那人閃得太快,沒中,隨即我頓覺全身肌肉一緊,有危險!身子一倒,地上猛滾幾圈,閃到角落的一個油桶後麵,及時躲開身後的冷槍,耳邊傳來b點失守f點失守和c點失守的消息。

我守護的地方是d點,看來對方已經攻上來了,麵臨失守的危險,我一個翻身,從頂樓躍下,這裏是我們的地盤,對於地形,最是熟悉,知道下麵有個窗口,在躍下的瞬間臨空朝窗口狂掃一陣,我聽到有人的裝備發出一聲慘叫,幹掉了一個。我翻身躍入窗裏,看見陣亡的那個人憤怒地盯著我。

我像看死人一樣瞟了他一眼,一個地躺十八滾,滾到另一個窗口,耳邊傳來a地失守e地失守的消息,我報告d地失守,從開始到現在,十五分鍾不到,我的隊友被幹掉了五個,對方就死了剛才一個。

我從身上摸出一條手帕,往窗口一拋,立即兩聲槍響,手帕中彈。我分辨出剛才那兩槍分別從不同30度和120度斜角射進來的,翻身滾到那個“死者”身邊,拿起他的頭盔,又脫下他一隻鞋子,“死人”橫眉豎眼地瞪著我,那眼神恨不得吃了扒了我的皮吃了我的肉,臉上的油彩居然蓋不住他因為憤怒而氣得發熱的紅,我無視,又滾到窗口,靠牆,然後,朝另一個窗口丟去頭盔,身子閃到窗口舉起了槍,兩聲槍響,頭盔中彈,另一聲慘叫起,我知道120斜角的那人已經倒在我剛才的那一聲槍下了。我再丟鞋子去時,鞋子安全著地,沒有槍聲響起,我又撿起頭盔丟過去,還是沒有槍聲,看來,30度角的人已離開,那個窗口已經安全。

六個點全部失守,我方人員就剩下我和老槍和小五,他方還有七人。我又將鞋子甩向窗外,人迅速滾開,聽到三聲槍響。又脫下“死者”另一隻鞋子,丟向我進來時的那個窗口,隻有一聲槍響。我定定神,摸出一個鏡子緩緩伸向窗口。從鏡子裏我看到離我窗口48度的地下廢墟,那兒有個槍口略微一晃,我笑了,向那位“死亡”作了一個拜拜的手式,身子一動,直接從窗口翻出,空中,槍口朝廢墟地帶狂掃,身子在空中連翻幾翻,落身一瞬也不息,又是幾翻,閃入廢墟。那裏早有個“死者”吃驚地望著我,耳邊,老槍和小五陣亡,就剩下我一人。我正要從廢墟後繞到槍聲多的那邊去,忽然一陣寒意,一個翻身竟然沒有躲開,有人用槍頂住了我!竟然無聲無息地頂住了我!

我放下手中的武器,舉起了雙手,轉過身,我看見了一雙帶著笑意的眼睛,明亮而清冽。“沒想到這裏竟然有你這樣的好手!”

雖然滿臉油彩,我還是能認出那雙眼睛的主人,步輕風。這雙眼睛多年以來一下盤旋在我腦中,沒想到還有遇到的一天。我微微一笑,高舉的手合十左手下滑,一支手槍向他射出,他身子後傾,身子幾乎和地麵成水平線,隨著他手中的槍響了。我衣服上的接收器收到發出響聲。他中彈了,打在射擊點之外。也就是說,我“陣亡”了,他活著。

b隊防守全部“陣亡”,防守失敗。a隊進攻四死,勝利。戰爭結束。

我看見老槍、鷹貓他們都走出來了,撿起武器,拍拍身上的灰塵。被我丟掉鞋子的那個人穿著襪子氣勢洶洶地衝下來,上來一手抓向我胸前的衣服,另一手成勾拳打向我的臉,我抬手一擋,腳往他□踢去,他迅速閃身,一個側踢。我閃不及,雙手抓住一擰,那人身手相當好,隨著我手的轉動,在空向來了個360度的翻身,另一條腿踢向我的胸。我隻好鬆開,兩個後空翻,退開幾米遠。那人不罷不休,又衝上來,老槍和鷹貓和我其他隊友全衝上來,“怎麽,要來真的?”

對方的人見此,也衝了上來,一時間,集體混戰,打到一塊。

“全住手!”步輕風隨意說了一句,他的隊友全停了,眼睛不善地瞪著我們這群人。

步輕風看見他的隊友一雙襪子踩在地上,還在氣乎乎地瞪著我,笑得肩膀一聳一聳,點點頭:“不算違規。這種機智,倒值得我們學習,我們的失敗在於進攻有餘,防守不力,四人全部死於偷襲,對吧,記住了,沒有人跟你們正麵對決,偷襲才是王道。”

轉頭對老槍道:“我這小兄弟脾氣有點大,對不住了,今天我請客,一起喝一杯。”

老槍哈哈一笑,擺擺手,“正常,換我我也會生氣。我兄弟不懂事,朋友多多包涵。”朝我喊,“小易,一起去喝一杯吧。”

我之所以將我的臉全部塗黑,主要原因是不想暴露我女生身份。cs隊員也明白我的意思,從不在別人麵前暴露我的性別,都以兄弟相稱,畢竟,我確實是裏麵最小的一個。

我搖搖頭,將抓過那人腳的手拍了幾下,再看了步輕風一眼,見他一眼不眨地看著我,眼神中充滿研究,我一慌,怕他認出來,趕緊低頭離開。直到拐彎,那道銳利如刀子要解剖我身份的目光才消失。

第二個星期天,老槍打電話給我,被我丟掉鞋子的那家夥又來了,點明找我,想和我單個切磋。我皺眉,怎麽沒完沒了?那就打吧,正要答應,老槍又說,他那個隊長也來了,也想看看你的功夫,說是很欣賞你。

那天我走後,老槍一夥人果然跟他們去喝酒了,這男人們幾杯酒一下肚,把社會現狀一痛罵,把哪個嫩模哪個演員拿出來一調侃,那交情,就像六月發洪水似的,蹭蹭蹭就上去了,再一談到武器,哪式槍好用,哪式槍槍托太短,哪式槍殺傷力不夠,那交情,就跟杯子裏的酒似的,提起瓶子一倒,全滿了。老槍和鷹貓都是特別自負的人,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屬於哪支部隊,但言詞裏對他們卻是由衷佩服,畢竟,我們在他們手上輸得心服口服。

我一聽步輕風也在,立即打了退堂鼓,我知道,論身手和槍法,我都是打不過他的,那麽,他來這裏找我,是不是懷疑到我了?我既然一眼能認出他,那他完全有可能認出我,雖然那天他的妝要淡很多,我的妝要濃很多。

我告訴老槍:“我去不了。”

“你今天不來,他們後麵還會來。”

我明白老槍的意思,不如跟他打一場,無論輸贏,最好是輸,他就不會來纏著了,這種客人我們遇到過不少,一般這種情況,連老槍這麽驕傲的一個人,都選擇放水,老板的至理名言說,客人是上帝。上帝要贏,就得贏,上帝想輸,隨時輸,問題是,上帝要我現在去,我寧可不要了這工作也不能去啊。

我有苦不能對老槍說,這根本不是放水不放水的問題。“後麵再說吧,現在我去不了。”

我不知道老槍是怎麽對步輕風解釋的,接下來一個月無事,正當我以為他們不會再來心裏落下一砣時,老槍又打電話來了:“小易,他們又來了。而且,”老槍語氣頓了一下,“我感覺,他們隊長問你問得比較多。不過你放心,我們什麽也沒有說。”

我知道,“野戰俱樂部”不能再去了,被步輕風那種人盯上的感覺很不好受,就像獵人盯著他的獵物般,他是那種穩操勝券的獵人,我是那種隨時可能被幹.掉的獵物。

“特種部隊的人都很閑嗎?”我問老槍,他們不是不能隨便出來的嗎?

“我也奇怪,我當兵時哪有這般自由啊?就算他們高級一些,隻能更嚴格,更不能隨便出來。”

“就讓他們在那呆著吧。”我輕輕地說,除非你步輕風把b城翻過來,而且你隻是懷疑,沒有肯定,不然早找上門來了。

臨近高一畢業隻有半月,我辭去那份工作,一心考試。老槍一聽我要走了,和其他人一樣,很舍不得,他說,我們配合得多默契,團隊合作多愉快,以後隻怕再以找不到你這麽好的隊員了。但從他的眼睛裏我看出,他知道我要走的原因必定跟那兩人有關,所以也沒有留我,都明白,如果真得罪那些人,隻怕誰也不好過。

他們都對我很不錯,一個個像個老大哥,一年多的相處,不八卦,不欺負人,直率,豪爽,大氣,是值得一交的朋友。我微微彎腰,真誠拜謝:“多謝各位大哥的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