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章

“木川是意外,他死了,我一樣傷心,他是我的孫子裏麵相當出色的一個。你活著,是意料之中的事,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被鬱家殺害,我雖然利用了你,但沒想過要你的命。”木伯恩喝了一口茶,眼神沉下來,陷入回憶,“當年你父親和鬱家聯姻,是不得已而為之,那時,隨雲才從津縣回來,改革失敗,仕途不利,那時鬱衛國是市委副書記,他說他能幫隨雲一把,言詞中有聯姻之意,你媽媽去世,身邊兩個孩子年小,你又失蹤,他前程灰暗,有一個好機會擺在麵前,能一舉幾得,所以,我沒多想,答應了這門親事。結婚後,鬱雪對那兩個孩子都不錯,我很欣慰,但隨著木川的出世,鬱雪心理有了變化。她渴望他的孩子繼承整個木家,於是她的教育出現兩極分化,木川越來越大,問題也越來越大,鬱家開始逼我立遺囑,讓木川繼承木家當家人位置,我才知道我落到了鬱衛國的圈套裏,鬱衛國將鬱雪嫁進來,圖的是整個木家!鬱家人心計太深,從鬱雪十年如一日地對待木蘭和木北就能看出來,我知道鬱家隱藏著黑勢力,我若能對付不會等到今天,所以,我隻能利用能對付的人去對付。步老爺子的提親讓我看到希望,步家對你的喜歡和重視更讓我覺得這是一個機會。所以,我讓鬱雪看到了那份遺囑,她一點也沒有讓我失望,立即對你追殺,後果也沒讓我失望,步家立即插手,鬱家徹底退出b城的舞台。這盤棋正是照我的計劃進行的,除了木川。”

“你把木家給了木川又如何?他不是你最欣賞的孫子嗎?木家總需要一個繼承人,木川不會比誰差!”我冷冷地盯著他。

“木川這孩子我確實喜歡,可我絕不會把木家交到他手上,交到他手上隻會害了他,我死後,鬱家絕對會把木家變成他的附屬,這一點,從鬱衛國將鬱雪嫁到木家來就有打算了。木川順從,就是一傀儡,不從,就會沒命。我對木川的喜歡,另一方麵迫於鬱家的壓力,我需要他們放鬆對我的警惕。孩子,我說過,有時候,我也是被操縱的人,也有不得已的無奈和妥協。”

“可現在,木川不等於是你害的嗎?”

“木川的出生,是鬱家和木家矛盾的開始,我的錯誤在於我不應該答應鬱家和木家的那門親事。否則,不管是誰出生,都是悲劇。”木伯恩長長歎口氣,一臉懊惱之色。

“權勢和利益真的這麽重要嗎?值得拿你子子孫孫的幸福去換?值得你精心布局這一切?”我恨恨地問。

“如果步家沒有權勢,就拿不下鬱家。如果鬱家沒有權勢,就威脅不了我。如果你沒有步家,安之,你想想你的命運是什麽呢?”木伯恩沉聲說道,語言直接肯定了權勢,可我悲哀的發現,如果沒有步家給我撐著,我真想不出能去哪裏,身後有多少隻眼睛多少把槍對著我!

“我任由人追殺你,也就是讓你明白權勢的重要性,我希望你明白之後,能回來接管木家。”

“你若不把我推到風口浪尖上來,我需要步家的權勢做什麽?你假意在家人麵前對我好,讓我進書房,讓我帶走書,你的目的不僅僅是做給鬱雪看的吧?”追殺我的分明不止鬱家,還另有其人。

“我對你的好是真的,做給鬱雪看也是真的,你要知道,作為一個大家族的當家人,他也從陰謀和拚搏中走來,管理一個家族,讓它振興和發展,陰謀和手段是必須的。同時,這個位置充滿競爭,自然也免不了遇到一些小打小鬧,不過我知道你一定處理的很好。”木伯恩說。

小打小鬧?有人要置我於死地,居然隻是小打小鬧!什麽才是大事,木家的利益嗎?我的心越來越冷,跌入冰穀,內心最後一抹微光終於熄滅。

“那是你的事,你的目的既已達到,我希望你能把那份假遺囑當眾毀了,還我安穩!我不想再過逃亡的生活,而這種生活,全是你賜予我的,你沒有權利這麽做!哦對了,我昨天看到木笑的那個未婚夫,懷裏抱一女人,你看看我爸爸的命運,他如今一個人呆在那幢房子裏,過著行屍走肉的日子,你滿意嗎?你的孩子這樣了,你還想你的孫子孫女們也這樣,對吧?那你繼續吧,我,易安之,不奉陪!”我冷笑,不等他說話,轉身走向門口打算離開。

“安之,你已經趟了這渾水,不如留下,你可以利用手中的權勢改變這一切,隻要你答應,木笑的婚事可以立即取消。”

“你能算到鬱家將來會掌控木川,也應該會想到將來步家可能會掌控我,你就不怕木家成為步家的附屬?不怕告訴你,憑我對木家的不滿,這種可能性比木川成為傀儡的可能還要大!再說了,我憑什麽要拿我的一輩子換取木笑的婚事,說到底,木家跟我有多少關係?我會離開的,幹幹淨淨地離開!”我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書房,卻見張師傅靠在門外,神色複雜地看著我。

我朝他輕輕點頭,沒再說話,卻是將手插入口袋,提高警覺,緩慢地穿過大廳,穿過走廊,直到步輕風的車子停在我麵前,車門打開,我迅速坐進去,車子立即開走,我全身才鬆懈下來,在木家老宅,我總感覺背後有一雙刀子一樣的眼睛盯著我,好像那把刀子隨時要插入人的胸膛。

一路無話,一到家,步輕風將我抱起,回到我們的房間。

“他沒對怎麽樣吧?”步輕風一臉擔心。

我問步輕風,你了解木林、木桑和木森他們嗎?

步輕風搖搖頭,他和木林極少在一起玩,在他的印象中,木林一直是那種循規蹈矩的人,很嚴肅,很認真,做什麽事都一絲不苟,讀書時是老師的好學生,同學中的好榜樣。這番話讓我我不由想起了木川,多像兩個複製出來的人!木林是木家的長孫,完全有可能被當作整個家族的繼承人培養。一旦被付與使命,他們一言一行就不再屬於自己,如果他要殺我,這個理由完全過得去,畢竟木伯恩遺囑一出,意味著我奪走了他守望了三十年的東西。

步輕風對木桑也不了解,雖然年齡相當,但共同的語言少,各有各的圈子,屬於誰也不服誰,誰也不愛搭理誰的兩個人。不過步輕風不喜歡木桑,他說,木桑這個人心胸太狹窄,在學校讀書時常常因一些小事跟人鬧個不休,有時候還大打出手,沒一點君子風度。

至於木森,他搖頭,沒接觸過。

步輕風問:“你懷疑他們?”

我點點頭,將那個殺手的話說給步輕風聽。步輕風也沉入思索,小子?半晌,他突然問我:“老婆,你是不是還懷疑木北?”

我一滯,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

我首先懷疑的就是木北。黃花山上墳,他知道,去而複返,他走了。舒生出事那晚上,我不在家,他知道,後來打電話,他說他和木蘭在一起。我最初住入步家,他知道,我一出步家,就有車跟上我了。木川要出國,他知道,木川對我好,他也知道,那他也可能會猜到我去機場給木川送行。雖然殺手是鬱家人,可他要是隨意透露個消息給鬱雪,也不是沒有可能。木北卯足勁,一心要拿下木家當家人位置,突然木伯恩遺囑一出,他頓覺心血東流,請殺手來殺我,也不是沒有可能,既然親姐姐能害我,親弟弟來害我,我也不會奇怪。所以這次我回步家,電話裏,我隻說出去了,沒告訴他我遇險了。

步輕風聽我說完這些,點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我不相信是木北,他的眼睛裏沒有邪惡,不是那種能派出六個殺手對親姐姐下手的人,他和木蘭不一樣,木蘭是至死不能醒悟,他卻是在你的指導下早早醒悟的。你不止是他的親姐姐,還是他的恩人。”

我苦笑,我也不想懷疑他,這些年,我從來把他和舒生當成親弟弟,沒分半點。其實我連木林都不願望懷疑,當初木伯恩說出步家長孫想和木家姑娘聯姻,木林是第一個反對的人,他本性善良,不希望因為木家的利益而使木家的女孩陷入婚姻的深淵,盡管後來我知道他對步輕風是一種誤會。

至於木桑和木森,我想起木伯恩對他們評價,木桑目光短淺,木森激進魯莽,如果評價是真,那麽,以這種性格,也有可能對我下手。

步輕風抱住我,臉貼上我的臉,安慰我道:“不要苦想了,他們對付你,無非是認為你擋住了他們坐上繼承人的位置,而且,木伯恩顯然知道是誰,可是不願意說出來,可能也是怕他的孫子孫女互相殘殺,你隻要從木家徹底退出去,那麽後麵就隨他們去爭吧。我已經谘詢了,大二以上,完成基礎課程,無掛科的在校生可以入伍,退役後可以複學。你先報名入伍,然後讓老隊長去基層部隊直接要人。你入了部隊,木家也放心了,不會再擔心你搶他們的那個位置。隻要以後他們不再找你麻煩,你也不要去追究是誰了,我知道,你未必下得了那個手!”

我點頭,隻能這樣了。隻有徹底宣布自己的立場和主張,讓他們徹底放心死心,我的生活才能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