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臣有半分差池,還望皇上不要為難小宣,他畢竟是個孩子。”

皇帝笑了笑又將她抱住:“你和朕一樣,在這世上統共也沒剩下個真正親近的,隻為這個朕又怎麽舍得他。”

蘇漫因這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心口巨震,不禁抬頭望入他眼中,卻是漆黑無邊際,深不見底。

懷著身心疲累回到府中,清清冷冷,淒淒慘慘,少了那管吵鬧的聲音,竟開始覺得了無生氣。

祈宣看來真的落入端王手中了,不日才被君默然逼迫,如今風水輪流轉,竟又到了端王頭上。

“大人,可需要老奴準備晚膳。”管家恭敬站在一旁。

蘇漫抬手:“下去吧,我想安靜一下,有什麽事自會吩咐你。”

“奴才告退。”

蘇漫坐在庭院中,眉頭深深皺了起來,祈宣在端王手中,如此一來她對君默然勢必要陽奉陰違,若隻是私事也就罷,反正那君默然也不是什麽好鳥,可事關天下百姓,若賑災的銀子途中出了差錯,又將有多少人要流離失所,暴屍荒野?

臨走君默然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也分明是在提醒她,若銀子出了差錯,祈宣照樣活不成。

無論她作何選擇都隻有死路一條,這君家人也太不是個東西了,奪了她家江山還不算,莫非真的要趕盡殺絕麽?

蘇漫想起了書房中密室裏頭那金銀珠寶,心生一計,或許事情還不至於全無轉機。

她打量著滿室的財寶,估摸著也價值跟那一筆銀子不相上下,可這些究竟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至今仍然是個謎。

她撫摸著牆上女子的臉,怔怔留下兩行清淚:“母後。”

“你告訴小七該怎麽做,要怎麽做才能保護好祈宣?是不是當初我選擇入朝為官真的錯了?是不是我真的不應該動複國的念頭?”

“母後,小七好累,小七不知道該怎麽辦?”

朝著畫像靠過去,蘇漫不小心觸動畫軸,耳邊竟響起了轟隆的聲音,眼前又是一番乾坤天地。

蘇漫驚得睜大眼睛,淚水還醞釀在眼波之中。

她舉著火折子,看著眼前延伸下去的階梯,小心翼翼摸索著,沒想到書房中不僅僅有密室,竟然還有密道,隻是不知這密道究竟通往何處。

越往前,空氣越發幹爽,蘇漫認定出口是在不遠處,加快了腳步向前而去。

浩浩****護送的軍隊,旗幟飄揚,馬車拉著一箱箱白銀開始上路,蘇漫坐在馬上,身側跟著武功不凡的侍衛,身後是無數隨行的官兵。

一日的行程結束,她們到了途中休息的驛站。

蘇漫打量著庫房,隻有一道大門能夠進入,看起來確實安全,但端王心機深沉,詭計多端,又怎麽可能放著如此的大好機會。

她如今算是明白他當初為何非要自己來當這苦差,因為君默然的信任,但可笑的是箱子裏頭裝的那些東西她可從未看上一眼,是石頭還是銀子真難說呢。

身邊安排護送的幾乎全是端王的人,而她想要靠近銀子都不行,君默然這死家夥,回去定不放過他。

“夜深了,大人可先行休息,明日還要趕路,此處有眾多官兵把守,而我們兄弟二人也會輪流之夜,大人盡管放心。”

廢話,就是你們在我才不放心,蘇漫暗道,但表麵上依舊隻得不動聲色,打著哈欠走回房中。

餘星餘宸,他們兄弟二人都是武狀元出身,武功自然不在話下,關鍵還是端王的爪牙,路上蘇漫也曾試探過二人,都是忠心耿耿不好觸怒的主。

為今之計看來隻這最後一搏。

蘇漫從懷中掏出一節竹子,走到窗戶邊用力一拉,半空綻放一抹光亮,隨即消失無蹤。

約莫一個時辰後,窗外人影浮動,蘇漫瞥了一眼大開的窗戶,見兩道人影已經飛速掠入房中,一身黑衣,與夜色溶為一體。

“屬下來遲,主子恕罪。”

蘇漫起身看著二人,直入主題:“那驛站的庫房中放著這次賑災的銀子,外麵有重兵把守,而且其中兩人都是武狀元出身,以你們的武功可有勝算拿一錠銀子出來?”

星魂,星月相視一眼,星魂道:“官兵有幾人?”

蘇漫答道:“若不驚動休息的,輪值是五十。”

“用藥勝算最大,主子。”

“可如此一來便會打草驚蛇。”

“主子放心,這迷魂香是特製的,不過維持片刻,而且中毒者深思恍惚,陷入幻覺,不會有問題。”

蘇漫略作沉吟,從衣袖中掏出一錠銀子,交給星魂;“換一錠那裏的銀子出來便可,但切記,要等到三更後才動作。”

兩人走後,蘇漫趴在桌上撥弄著蠟燭,燭光隨著她的動作搖曳,不時發出幾聲響動。

想來當真好笑,她花了這麽多的時間和精力,一心複國,最後將自己搭上就罷,到頭來竟然還要為那人的江山舍生取義,看來她果真適合當個忠臣良將啊,下輩子投胎斷不當女子。

三更一過,星魂星月兩人再次出現在蘇漫房中,手中揣著一錠銀子。

“你們可好?”蘇漫上下打量一番,見二人都沒受傷才鬆了口氣。

“主子要這銀子作甚,看起來並無特別。”

蘇漫笑笑道:“自然是有用處,此處不方便說話,你們盡快離開,小心些。”

“屬下告退。”

“屬下告退。”

兩人一走,蘇漫立刻拿起那銀子研究起來,果然上麵被做了手腳,若到時東窗事發,她則成了最好的替罪羔羊,橫豎不過一死,可她絕不甘心死在別人的利用之下。

天蒙蒙大亮,傳旨的公公已經等在驛站,君默然臨時換了人護送那賑災的銀子,隻道另外有差事指派蘇漫,令其即刻進京。而替補之人竟然是陸秉天陸少監,此人為官剛正,心係百姓,又是端王死對頭,蘇漫不禁佩服君默然的手段,真是滴水不漏,還能讓端王竹籃打水一場空,白忙活一場。

隻是皇帝將時間拿捏得這樣準,祈宣怎麽辦?他可還在端王手上呢,蘇漫看著手中聖旨,也心知此時再容不得有多餘的時間考慮,隻能快馬加鞭,回到宮裏再做定奪。

半路上竟碰上了端王,蘇漫知曉

他定是前去收拾殘局,但不好點破,隻能看著聖旨表示無奈,端王暫時放過了她,卻不知有沒懷疑。

雖然此事算是結束,但祈宣的事情卻還沒個結果,蘇漫隻得進宮麵聖,君默然看著一路上風塵仆仆趕回的人兒,心底竟湧上柔情。

“臣參見皇上。”

君默然走下去將她扶起:“如何,愛卿此行可還算稱心?”

蘇漫冷哼一聲,道:“隻怕是徹底稱了皇上的心,可小宣卻落入了端王手中,他這人手段甚是狠毒,我擔心小宣會出事。”

“不行,端王此時已經離開王府,說不定人就在府中,去一探究竟才放心。”

君默然一把將她抱住,聽她口不擇言不禁發笑:“愛卿盡管放心,朕已命人將他送回丞相府,一根頭發都不會少你的。”

蘇漫霍然抬頭看著笑得一臉高森莫測的男子,刹那間什麽都明白了,想起臨行他所說的那句話。

“你和朕一樣,在這世上統共也沒剩下個真正親近的,隻為這個朕又怎麽舍得傷他。”

好手段,她還以為他相信自己的呢,沒想到竟是挖了坑好讓她心甘情願的跳,自負如端王,若知道從一開始便被他算計在內,不知會有什麽感覺。

端王料定他沒想到自己最親近的人當中早被安插了棋子,皇帝縱容不過是給他時間多蹦躂幾日,若真安分守己也罷,真要行動起來隻怕如了他所願,趁早出去心腹大患。

而可笑她竟然也扮了一回跳梁小醜,還以為他毫不知情,沒想到一切都在他預料之內,分毫不差,罷,輸給這樣的人,她沒什麽好怨的。

“你在生朕的氣?”

蘇漫道:“臣不敢。”

“哦?”他眼底山閃動一抹異彩,又笑道:“你說不敢,而不是不生朕的氣,如此說來還是在責怪朕隱瞞此事了?”

“皇上為了除去端王費盡心思,此事事關重大,不對臣言明自然有你的道理,臣斷不敢對皇上的謀劃有半分不滿。”蘇漫又將人推開,恭敬垂首。

看透又如何,任誰知道一直當跳梁小醜被人掌控心底都不會舒坦吧,何況還是利用她至親之人的性命來威脅。

君默然無奈,捧起蘇漫精致的臉龐印下一吻,也不顧她的反抗,再次用力將人攬入懷中。

“阿漫,朕並非不相信你,隻是事關重大,朕不能拿天下蒼生來做賭注,西夏連年水患,皇叔他恐怕早就瞄準了這個機會,若你事先知曉此事,又怎會在與他周旋時驚慌?”

“皇叔他疑心極重,那兩人朕從五年前就開始安插在他身邊,斷不能出任何意外,朕知道皇叔不會傷害你,所以才放心派你去,結果證明,你果然沒有令朕失望。”

蘇漫了然,他從五年前就開始防範端王,若沒料錯,那時候他還是個不受寵的皇子,這般心思,難怪皇帝那些人自詡聰明絕頂的皇子最後一個個被他打敗。

“皇上就不擔心端王將臣殺了,然後安個畏罪自殺的罪名?”

他笑,卻肯定道:“他不會。”

“皇上何以如此斷定他不會要臣的性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