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蘭被挑去伺候二皇子的事情,自然早在浣衣局傳遍了。

再踏入浣衣局的時候,首先迎接陶君蘭的,便是眾人豔羨嫉妒的各種不同目光。饒是陶君蘭心靜如水,也不由自主的被看得有些微微不自在起來。

陶芯蘭見了陶君蘭,頓時麵上就歡喜的笑出來,乳燕投林一般的撲了過來:“姐姐!”

看著陶芯蘭幾乎快要咧到耳根子後頭的笑容,陶君蘭頓時也是被驅散了心頭的愁雲慘霧,不由得露出笑意來:“好了,你都是大姑娘了,還做這樣?再說了,也不看看是什麽地兒。”

陶芯蘭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姐姐如今也算是平步青雲了,旁人巴結還來不及。”

陶君蘭被這話弄得微微啞然,隨後伸手在妹妹額上輕輕一彈:“別胡說!”想著又肅穆了神色,“去哪兒不都是做宮女?有什麽好顯擺的?讓人聽見了,心裏該覺得我們輕狂了。”她還無所謂,畢竟離開了這裏。可陶芯蘭……

“姐姐可是回來拿東西的?”陶芯蘭不在乎的笑了笑,又轉而問道。同時一直抓著陶君蘭的胳膊,舍不得放開。

這幅不自覺的依戀樣子,讓陶君蘭隻覺得心軟,伸手握住妹妹的手,輕輕的包在手心裏,同樣也舍不得放開。隻是……“嗯,回來拿東西,等下還得回去。第一天過去,好些事情要熟悉。”

一路進了屋子,卻是忍不住一愣。她的東西,竟是已經收拾好了。不由得轉頭看了一眼陶芯蘭。

陶芯蘭微微揚起臉,燦然一笑:“想著姐姐去了新地方當差,我就收拾了東西。”

那副樣子,分明就是邀賞的樣子。

陶君蘭伸手掐了一把陶芯蘭水嫩的臉頰:“咱們的小姑娘也越來越懂事能幹了。”

有這樣懂事的妹妹,說心裏不甜蜜那都是假的。可是同樣的,微微也是有幾分心酸的。自從進宮之後,陶芯蘭的變化,她都看在眼裏。

“姐姐隻管放心去,不用擔心我。”陶芯蘭大人一般的拉著她囑咐起來:“姐姐說的話,我都記著呢。倒是姐姐你,去了新地方,千萬別拔尖出頭,好好與人相處。姐姐不喜歡說話,可也不能總這樣。讓人覺得咱們清高自傲。本來身份就尷尬,再這樣,隻怕越發的不合群了。”

陶君蘭聽著這些話,越發的連笑容都要維持不住了。心裏酸澀得厲害,眼睛也是。用力的眨了一眨眼睛,她這才將眼中的水霧壓下去:“好。你的話我都記著。”

陶芯蘭自從進宮,已經拔高了一截,如今並排站著,竟是也隻比陶君蘭矮半個頭了。若是再過兩年,隻怕會比她更高了。到時候,可真就是大姑娘了。

陶君蘭想著,強忍著心酸,將陶芯蘭的手緊緊握住:“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自己好好照顧自己。針線也要學起來。我也會常來看你。孫姑姑的話,你也要好好聽從,千萬別犯倔強脾氣,知道麽?”

陶芯蘭“嘻嘻”的笑著,應得爽脆,卻又帶著些不耐煩;“都說了千百遍了,我都會背了。”

於是陶君蘭後麵的話便是沒再說了:其實她也覺得自己有時候是囉嗦了。畢竟其實隻是分開當差,也並不是以後就見不著麵了。

姐妹兩個又絮絮的說了一陣子的話,看著時辰不早了,陶君蘭也不敢久留,這才匆匆忙忙的往德安宮去了。

臨出浣衣局的時候,陶芯蘭忽然言道:“其實孫姑姑人也不錯,是孫姑姑跟我說,讓我幫著姐姐收拾好東西,別耽誤了姐姐當差。”

陶君蘭一愣,卻也來不及細細咀嚼這話,便是點頭匆忙離開了。

一路上倒是也不敢胡思亂想,畢竟隻走了兩回的路,若再走神,隻怕走錯了。

回了德安宮,正好是快要到晚飯的功夫。

陶君蘭自然仍是去找秋芷,秋芷果然還在屋裏做活,同時屋裏還有另外兩個宮女,一個瓜子臉,一個容長臉,年歲估摸著也就是十四五六的樣子。

“秋芷姐姐。”陶君蘭站在門邊喚了一聲,頗有些不好意思:她應該早點回來的,這個時辰到底有些晚了。

秋芷聞聲抬頭,見了陶君蘭頓時露出笑意,又扭頭對另外兩個宮女笑著介紹:“這就是新來的,叫君蘭。你們以後好好相處。”又衝著陶君蘭介紹:“這個是水碧和月珠,還有個秀菱幫著擺飯去了。”

瓜子臉的叫水碧,容長臉的叫月珠。

陶君蘭忙笑著和二人見禮。

水碧和月珠兩個將她打量了一番,也笑著過來拉她;“以後咱們好好相處。”

秋芷又讓月珠領著陶君蘭先去將包袱放下,想了想又道:“你這身宮裝在浣衣局穿還成,在這裏伺候的話,以後就不必再穿了。咱們每季也有兩身衣裳,待會我再給你找幾件,輪換著也夠了。”

陶君蘭明白秋芷的意思:是說她這身宮裝太寒酸了。這是正常的。瞧著秋芷她們幾個,身上穿的雖然和她身上的樣式是一樣的,可是顏色卻更鮮亮,料子也更好些。畢竟是在二皇子身邊伺候的人,自然不可能差了。

陶君蘭感激的謝了秋芷,這才跟著月珠去了要住的地方。

她們幾個宮女住的屋子自然是在宮殿的角落處,偏僻得很。不過勝在地方大:比起浣衣局來,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而且屋裏的家具都是齊全的,床帳,窗帷也都有。床前頭甚至還有一架簡易的屏風。

月珠占了靠裏麵的那張床,於是陶君蘭自然而然的就住了另外一張。

月珠笑著和她說道:“平時屋裏的掃灑咱們都勤快些,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咱們也住得舒坦。”

陶君蘭點頭;“的確是這個道理。”住過浣衣局的人都知道,幾個人合住一間屋子,若不好好收拾,那氣味就不好聞。遇到了懶惰的,那就更不必說了。

月珠又叮囑了幾句,最後意味深長的說道:“咱們二皇子是個溫厚脾性好的,但是靜靈脾性可不是個好的。在咱們這,千萬別犯了規矩才是。”

陶君蘭不明就裏,卻還是認真的應了。又謝過了月珠的提醒之情。不管怎麽樣,她初來乍到,月珠肯提醒她,那都是一片好意。她若是不領情,那就顯得太失禮了。

放下東西之後,仍是月珠帶著她去吃飯。

吃飯的時候,陶君蘭也沒見到另一個宮女秀菱,倒是認識了管理小廚房的青姑姑。

青姑姑手藝不錯,雖然菜色簡單,可是比起浣衣局來,也不知道好了多少倍。陶君蘭隻覺得,這是自從進宮後,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吃飯的時候,大家說起了德安宮還要搬進來一個小皇子的事情,陶君蘭這才知道,不久之後,原來不是每一個皇子都能自己有一個宮住著的。

不過想想也是,皇子們太多了,一人一個宮住著也的確太占地方了。這一片也沒幾個宮殿,又不可能住在內宮,所以隻能這樣擠一擠。當然其實也不算擠,一個宮殿足夠兩個皇子並兩個皇子身邊伺候的人住了。而且還綽綽有餘。

就是不知道,新搬來的皇子會是個什麽脾性,皇子身邊的人好不好相處。畢竟,大家以後都在一個宮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用過飯,秋芷就讓陶君蘭跟著過去幫著做針線:“我瞧瞧你針線活怎麽樣。”

陶君蘭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心裏也清楚以後自己要做的肯定也是這些活計。當下於是便想著,等下好好的表現表現才是。

秋芷拿了一個花樣子,並一塊淺青色的料子,隻讓陶君蘭先做個帕子來瞧瞧。

花樣子是一叢瘦竹,寥寥幾筆倒是並不複雜,不過想要繡好卻也並不容易:繡花不僅講究一個形似,還得要神似。若竹沒了那種清瘦風骨,自然瞧著也就不好看了。

陶君蘭拿著料子沉吟片刻,便開始配線挑針了。線選的了深青,淺青,碧青,還有藍墨這幾樣顏色。

秋芷子在旁邊看著,見狀倒是點了點頭,不過也沒開口說話。

這帕子自然也不可能一晚上做好,不過臨到睡之前的時候,到底也能看出個大概了。

秋芷瞧著很滿意,態度越發的和煦了幾分,陶君蘭一顆懸著的心,這才算是落了下來。得了秋芷的肯定,留下來的也就算是穩穩妥妥,想來不會再有意外了。

不過,等到第二天陶君蘭做好了帕子,拿去給秋芷看的時候,秋芷仔細看了一看,麵色卻是微微的古怪起來,旋即抬頭,又將陶君蘭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幾回。

陶君蘭自然被這目光看得渾身都不自在起來,到底耐不住出了聲問道:“這是怎麽了?可是我哪裏沒做好?”

忐忑的看著秋芷,她是真被嚇住了。自己仔細的回想一番,倒是真沒覺得自己哪裏做得不好。

好半晌,秋芷總算是緩緩開了口:“你是不是,曾經補過一些衣裳?”

這話一出,陶君蘭頓時就明白秋芷為何是這幅樣子了。隻是,她怎麽瞧著秋芷的麵色變得更加古怪了?這是什麽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