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蘭的平靜讓懿貴妃詫異驚訝,懿貴妃的微微心虛卻是讓陶君蘭覺得了然。

陶君蘭歎了一口氣。懿貴妃這樣的表現,讓她很難不想歪不多想。麵對這種事情,若非是還看在七皇子的麵上,她必然是連個還算平和的臉色都是維持不住的。

當然,即便是看在七皇子的麵上,她也沒什麽好臉色可以給懿貴妃的:“懿貴妃此時求見,卻不知有什麽事情?”

懿貴妃猶豫了一下,看住了陶君蘭:“太子妃想必是相信皇後說的那些話了?”

懿貴妃這話問得小心翼翼試探味十足,陶君蘭便是微微挑眉:“哦?這麽說來,我不該相信了?不過懿貴妃又怎麽才能讓我不相信呢?難道您真不知道下毒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其實我就是來解釋這件事情的。”懿貴妃低垂了頭,語氣懇切。

陶君蘭歎了一口氣,隨後才又道:“那我便是洗耳恭聽了。”這件事情懿貴妃若能給她個滿意的解釋也就罷了,若是給不出個滿意的解釋,那這件事情就不是輕易能結束的了。不僅懿貴妃,就是七皇子也一樣要被牽連。

懿貴妃此行過來,目的大約也就是這個了。

懿貴妃深吸一口氣:“下毒的是蓮芯,我事先並不知道這件事情。隻是方才她那般的阻攔老七,不讓他喝茶,所以我心中便是生出了狐疑來。因而也就沒喝那茶。”

陶君蘭點點頭,目光沉靜的看著懿貴妃:“然後呢?”

懿貴妃看著陶君蘭忽然就有點兒口幹舌燥心虛起來了,最終訕訕的摸了摸鼻子:“我當時本想提醒太子的,不過……”

“不過你卻是動了異樣的心思。”陶君蘭歎了一口氣,看著懿貴妃一句句的說下去:“你想扶持七皇子上位,想讓他取太子而代之。是與不是?所以你便是故意不提醒,隻看著太子喝下那茶。”

說到這裏,陶君蘭深吸一口氣,寒聲道:“懿貴妃,我和太子自問都待你不薄。”

懿貴妃滿麵通紅,囁嚅著說不出辯解的話來。她還能說什麽?陶君蘭字字句句都說出了她心中最真實最齷蹉的想法,她還怎麽辯解?

陶君蘭和太子李鄴的確都對她們母子不薄,她能做上貴妃這個位置,也全靠陶君蘭和李鄴的提攜。七皇子的前程,陶君蘭和李鄴也十分上心,可以說是給她們母子二人規劃出了一條康莊大道來。

隻可惜的是,仰仗別人和依靠自己之間,自己一步登天將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裏的**太大,讓她根本就把持不住。

陶君蘭歎了一口氣,說不上來是失望還是憤怒。

呼出一口濁氣,她才又淡淡問:“蓮芯為什麽會下毒?我記得她服侍七皇子很久了吧。”

“皇後抓了她的家人,脅迫了她。”懿貴妃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是為了自己歎的,還是為蓮芯歎的:“蓮芯不得不下手。不過,她也心知肚明她壞了皇後的好事兒必然活不得,所以便是飲下了那被本該老七飲下的茶自盡了。”

對於這個解釋,倒是也能說得過去。不過,卻還是有疑點。

陶君蘭歎了一口氣,似笑非笑的看住懿貴妃:“懿貴妃,你真是要將我當猴耍?真當我一點看不出什麽?蓮芯真是畏罪自盡?還是你最後那一句話逼死了她?”

懿貴妃的麵色頓時慘白了下去,一點血色也沒有。

“剛才你起了異樣的心思,這會子又來坦白,你跟我說說,你是怎麽想的?”陶君蘭隻當沒看見懿貴妃的異樣,隻是看著自己手腕上那一隻碧玉鐲子,分心的想:這還是李鄴給她的。本來是一對的,不過有一隻被她磕了一點,於是就剩下了這麽一隻……

她若是再小心些就好了。

隻可惜,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就如同這會子想來,蓮芯那樣明顯的暗示,她和李鄴卻都沒看明白,心裏如今懊惱後悔又如何?卻都沒有用了。

懿貴妃被問住了,久久沒說話。

陶君蘭歎了一口氣,其懿貴妃回答了:“你本以為我也會死,到時候七皇子繼位也是理所當然。誰知道不僅太子沒死,我也沒死,如今更是懷疑你們母子。你是怕連累了七皇子。”

懿貴妃的臉色慘白,不過卻也是默認了陶君蘭的這話。

陶君蘭笑了一笑,不過麵上的神情卻是說不出的清冷:“做母親的,都想將最好的給自己的兒子。哪怕犧牲自己也無所謂。說起來,真是傻啊。你又何曾問過七皇子想要什麽呢?”

懿貴妃潤了潤幹澀的唇角:“是啊,也不知道我當時怎麽就鬼迷心竅了。”明明她就不該動那心思的。這就是人的劣根性啊,貪婪,是讓人墮落的罪惡源頭。

懿貴妃沒替自己辯解半句,隻是誠懇的看住陶君蘭:“老七他什麽都不知道,所以還請太子妃放過他才是。我願意以死謝罪!”說著這話,懿貴妃便是起身驀的往柱子上撞去。

事發突然,誰都沒想到懿貴妃會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所以都是愣了一下。就這麽一愣神的功夫,再去拉懿貴妃卻已經是來不及了。

陶君蘭微微眯了眯眼睛,卻是動也沒動一下。甚至,她唇角冷冷的牽出了一個弧度來。

她不急,有的是人急。比如七皇子。

七皇子隻來得及喊了一聲:“母妃!”隨後便是衝過去拉懿貴妃。

懿貴妃也是在聽見七皇子的喊聲時愣了一下,下意識的便是側頭去看。這麽一來,倒是連衝出的勢頭都緩了幾分,最終再被人一拽,待到撞在柱子上的時候,倒是幾乎沒什麽力氣,完全就是在上頭輕輕的磕碰了一回。

這樣一來,磕破頭自然也是不至於了。頂多就是起個大包,腦袋暈眩一陣子罷了。

懿貴妃的額頭上紅了一片,一個趔趄摔在了地上。七皇子衝過去將懿貴妃扶了起來,緊張的連聲叫“母妃”。

懿貴妃一臉的茫然和驚訝,末了卻是連看都不敢看七皇子一眼,隻是別開頭去。顯然是心虛了。

陶君蘭咳嗽一聲,待到七皇子和懿貴妃看向她的時候,她便是垂眸緩緩道:“懿貴妃也不必尋死覓活的。您這又是何必?還是說您心裏明白,若是我此時將你如何了,七皇子必然都是心中憤憤不平,甚至可能起了反叛心思?”

“七皇子素來孝順,若是知道我懷疑懿貴妃,怕是根本不會覺得是懿貴妃的錯,而是會覺得我在無中生有,對罷?”陶君蘭歎息一聲,不去看母子二人複雜的神色和目光,隻繼續說:“懿貴妃最了解七皇子,知道怎麽讓七皇子對我心生不滿。對吧?讓我猜猜,你怕是原本就沒想著真要這麽死了,而是想讓七皇子覺得你在以死明誌,對嗎?你私底下,對七皇子怎麽說的呢?”

懿貴妃白著臉捂著額頭愕然辯解:“太子妃怎麽會這樣想——”

“懿貴妃。”陶君蘭出聲打斷了懿貴妃的話,歎息著繼續說下去:“你在我這裏出了事兒,七皇子必定是會不滿的。如果他再不知道究竟真相如何,你說說看,他會怎麽樣?你我心裏都清楚,你又何必再狡辯?七皇子他,可不是傻子。蓮芯到底是怎麽死的,他心裏遲早會琢磨出來的。隻是可惜了蓮芯那麽一個忠心的丫頭了。”

昔日蓮芯對七皇子的關切,對他的一片心意,她都還曆曆在目。她原還想著,說不定七皇子遲早會將蓮芯收房。可沒想到……

七皇子的麵色很陰沉,雖然沒說話,他的手指卻是越攥越緊。緊到捏得懿貴妃骨頭都泛起疼來。

懿貴妃哆嗦著唇看著明顯在生氣的兒子,心裏頓時慌了,下意識的就張嘴辯解道:“你要相信母妃——”

“母妃。”七皇子深吸一口氣,語氣沉沉的,聽不出來失望還是悲痛:“我說過,我不想當皇帝。我誌不在此。”

他從很早之前就說過。他還記得小時候懿貴妃逗著他問,問他想不想當皇帝,他當時就說不想,想當大將軍,想要保家衛國。當時母妃還笑話他胸無大誌,還羅列出了許多當皇帝的好處。

再大點明白了母妃的想法後,他更是惶恐得不行,最後還是堅定的表達了他的意思。他怎麽能做一個好皇帝呢?他什麽都不懂,他也不喜歡處理那些政務。他喜歡無拘無束的,策馬揚鞭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那種豪氣。

可母妃她根本不相信。他說了那麽多次,她卻沒有一次聽進去。到今日,竟是釀成大禍。

七皇子轉過身來,衝著陶君蘭跪了下去,堂堂七尺男兒,殺人不見丁點害怕的七皇子,就這麽跪伏了下去,額頭撞在地麵上,那一聲仿佛鼓槌重重落在了鼓麵上沉悶,震撼。讓人目瞪口呆。陶君蘭將七皇子麵上的愧疚和難過看得一清二楚,微微動容。七皇子重重磕頭,再不起身,就那麽跪伏在地上。堂堂七皇子,昨日還帶著人平定叛亂意氣風發的七皇子,此時跪在地上卻是哭得像個孩子。他說:“二嫂,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