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年夜飯,陶君蘭給幾個孩子一人一盤子金銀錁子做壓歲錢。他們也沒地兒花用,也就是拿來把玩罷了,所以這些錁子重量倒是其次,最關鍵的還是形狀花色。

袁瓊華見陶君蘭對阿武並無什麽隔閡和異樣,當即倒是鬆了一口氣,隨後也才壯起膽子來開口言道:“其實今兒我還有件事情想求太子妃您。”

陶君蘭心中一動,看住袁瓊華點點頭:“你說。”

袁瓊華起身跪伏在地上,然後才懇切言道:“還請太子妃送了我們母子去個清靜的去處。哪怕是暫居冷宮也是無所謂。隻求不要讓拴兒成了他人爭名奪利的工具才好。不僅如此,我還有一卷密卷要獻給太子和太子妃。”

沒想到袁瓊華竟然是想要抽身離開,這倒是和陶君蘭的預料有些不同。她還隻當是如今局勢複雜,袁瓊華也動了心思。卻沒想到袁瓊華是這樣識趣。

陶君蘭對袁瓊華口中的密卷倒是很有興趣。袁瓊華這樣鄭重其事的樣子,顯然那密卷是挺有用的,不管是對她還是對袁瓊華。

所以陶君蘭便是笑著問袁瓊華:“什麽東西竟是值得你這樣鄭重?”

袁瓊華垂眉斂目,聲音平靜的回話道:“那東西是慧德太子臨走前給我的。和王家有關。”

這話一出,不僅僅是陶君蘭,就是連英妃也是看向了袁瓊華。

陶君蘭玩味的重複一句:“慧德太子?”

想了想,她示意紅螺帶著幾個孩子出去玩:“雖說今年要守孝不能放焰火,不過小孩子玩兒的那種卻還是可以的。你帶著幾個孩子出去玩玩,不過別讓他們受傷或是嚇著了。”

紅螺自然明白這也是不想讓拴兒他們幾個聽見接下來的話,當下便是帶著幾個孩子都出去了。自從拴兒上次做出了那樣的舉動,如今陶君蘭便是不肯再讓拴兒聽見這些了。隻怕他都懂得,到時候留在了心裏。孩子麽,還是隻需要天真無邪的去玩才好。這些大人之間的髒汙,還是別影響了孩子才好。

幾個孩子出去後,英妃便是也想起身告辭,不過陶君蘭看了她一眼笑道:“英妃您這是做什麽,也沒什麽機密不可見人的。坐下一起聽聽,也幫我出出主意。”

陶君蘭這般,英妃便是又重新坐下來,笑著道:“那既是如此,我就不客氣了。”

陶君蘭這才又看向袁瓊華:“慧德太子留下了什麽東西?他這樣做,又是有什麽目的?”慧德太子留下這東西給袁瓊華,不可能沒有目的。

袁瓊華笑了笑:“那是能夠扳倒王家的罪證。慧德太子臨死前留給我,是想讓我用這個救皇後一命。他說,以王家全族換取皇後一人性命,太子和您都是會同意的。”

“哦?”陶君蘭笑了笑,可是眸子裏卻是冷下來:“可惜,我卻是半點不想饒了皇後,王氏一族自作孽,本就該死。又談何來用他們換取皇後的性命?”

袁瓊華搖搖頭,低聲道:“我今日拿出這個來,自然不是象要幫皇後。而是想用這個作為報酬,請太子妃護得我們母子平安。”

陶君蘭靜靜的看著袁瓊華半晌,最終一笑:“好。”不管慧德太子原本的目的是什麽,今兒拿來換的卻是袁瓊華。自然袁瓊華說什麽,她就按照袁瓊華的意思來考慮就好。

不過,卻也不得不說袁瓊華是個心狠會算計的人。慧德太子大約也沒想到,他處心積慮留下來的東西,用以保護他母親的唯一東西,最後竟然是被袁瓊華用在了這個地方。

慧德太子的算計,最終竟是成了一場空。

可憐慧德太子一番苦心,竟是半點作用也沒有。不過,若是皇後知道慧德太子如此處心積慮的在臨死前給她留下後路,那又該是什麽反應?大約是欣慰罷?縱然,這條後路是用王氏一族去換的。

陶君蘭答應後,袁瓊華頓時整個人都是鬆了一口氣。

不過,陶君蘭卻是又言道:“隻是,我很好奇你一開始為什麽不將這個拿出來?”

袁瓊華頓時說不出話來。甚至連頭也不敢抬。

陶君蘭靜靜的看了一陣子袁瓊華,直到袁瓊華背上被冷汗濕透時,才又言道:“以後這樣的心思,你最好卻是別再有。既要投誠,就要拿出個態度來。倘若再有下一次——”

袁瓊華忙道:“我再不敢有這樣的心思。就是阿武,我也一定會好好教導的。絕不會讓他被人挑唆了去,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

陶君蘭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才叫人將袁瓊華扶了起來。“既你有心回避,我有個私人莊子,你可以去暫住一段時間,待到京城局勢平穩了,我再叫人接你回來。到了那個時候,我會向太子建議,讓阿武承襲了康王府,讓他做個王爺。”

這對阿武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袁瓊華自然也沒什麽不滿意的。當即便是拜謝陶君蘭,而後心中一動,又低聲道:“其實王夫人她——”

“王夫人已經夠可憐了。她也沒和皇後勾結,這一點已經查清楚了。她畢竟還是阿武的嫡母,怎麽也不能虧了她。況且她還有兩個女兒。”陶君蘭直接將袁瓊華的話堵住了。

袁瓊華頓時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陶君蘭便是借口自己累了打發了袁瓊華。

袁瓊華隻得失魂落魄的走了。

待到袁瓊華走後,英妃便是對著陶君蘭意味深長的笑起來:“這個袁瓊華可是不簡單哪。”

陶君蘭也是笑了笑:“是啊。的確是不簡單哪,單單說這份心狠,可沒幾個人比得上。她是恨慧德太子,可是還能讓慧德太子這般的信任她,本身就不是什麽簡單的事兒。”

“之前她不肯拿出這個來投誠,怕也還是存了幾分觀望的意思。”英妃點了點桌麵,有些鄙夷的言道:“如今見勢頭不好,便是立刻又這般。她這人,倒是對時機把握得極好。還懂得利用孩子來讓你心軟。她這樣的人,不能給她機會。”

“我知道。”陶君蘭平靜的點了點頭。“以後她一個寡婦,又不是正妃,自然也沒有再蹦躂的理由。就是阿武,如今也不過是暫且讓她養著。等到再大點,就可以接進宮來和慎兒他們一起啟蒙了。到時候每天進宮出宮太麻煩,就幹脆讓他住在宮裏。”

這樣一來,袁瓊華就算是想要再怎麽樣,也沒了機會。就是阿武,也不會再學壞。

英妃聽了之後卻是笑著點頭:“如此甚好。不過要我看,王夫人那邊還是可以再點撥一二的。”

陶君蘭的想法也是差不多,當即便是笑著點了點頭。

守歲的時候英妃隻說自己年紀大了熬不得夜了,所以便是先回去了。至於幾個孩子更是早就困得睡著了。

陶君蘭一個人自然也不可能坐在外頭守歲,便是幹脆爬上了暖呼呼的床,躺在李鄴身邊和他說話。

李鄴如今的狀態其實也是又慢慢的在恢複的。之前慘白的臉色如今已經更加趨於正常人,就是脈搏也沉穩有力得多了。

就是太醫那兒,也是覺得李鄴在慢慢好轉的——雖說仍舊不確定什麽時候能醒過來,可卻至少可以肯定,那是一定會醒過來的。

那顆避毒丹,到底還是效果不錯的。至少李鄴的性命,還是保住了。當然,這一次可能會讓李鄴的身子受到一定損傷,不過以後卻也是可以慢慢的調養。

陶君蘭緊緊的握著李鄴的手,低聲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守著你辛苦得來的江山,直到你醒來的。不過,你也別讓我等太久……”

就這麽絮絮叨叨的,陶君蘭和李鄴一起守了歲,一起迎來了新的一年。

翻過了年,登基這個事情自然也被正式提上了日程。

在群臣的意見下,登基的日子被定在了二月二龍抬頭這一天。

陶君蘭也借此將皇後謀逆,下毒毒害武王和李鄴的事情公諸於眾了。這個事情,自然是瞞不住的。過了正月初八就要開封處理政務,可李鄴沒法出現,這事兒如何瞞得住?

既然瞞不住,那就隻能公諸於眾了。

一時之間便是波浪驟起,這個消息無異於是在朝中刮了一陣颶風,登時掀起來無數滔天巨浪,讓局勢一下子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對於李鄴情況的揣測也是開始眾說紛紜起來。

陶君蘭讓太醫死死的瞞住了李鄴正在好轉的消息,隻對外宣稱,李鄴不知道能不能醒來。縱然醒來,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有了這樣的說法,自然朝中局勢更加微妙。眼下不少私底下都在議論:倘若登基那日李鄴醒不來,又該如何?難道真的扶持拴兒一個還未開始啟蒙的小奶娃子登基?

若真要扶持拴兒,那這事兒就顯得頗有些可笑了:一個孩子,能頂什麽事兒?雖說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可是那好歹先皇也是留下了輔佐大臣的吧?

更別說還有一個李鄴——縱然是父子,真扶持了拴兒之後,李鄴即便是醒來了,這皇位也不可能再讓出去。而且到時候又是誰來處理朝政?隻是想一想這些,所有人心裏都是覺得有些微妙的。至於外頭風雨紛紛的時候,陶君蘭卻是一派悠然的在端本宮教著拴兒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