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蘭一針見血的指出了要點,登時大殿之中鴉雀無聲了。

這話陶君蘭可以說,可是大臣們卻是不敢這麽直接說的——那真說了,就是謀逆不忠了。非但不能說,甚至就是連直接承認也是不敢的。

麵對諸位大臣的神色,陶君蘭則是冷笑一聲:“怎麽都不說話了?”

終於有個人站出來說話了,不過卻是支支吾吾的道:“拴兒實在是年幼,無法堪當大任,太子他——長此以往,江山社稷都將混亂。”

“所以,你們這也是為了江山社稷了。”陶君蘭笑了笑,神色冷冷:“真是難為你們一片忠心了。不過,你們覺得誰合適呢?”

這話一出口,大殿中的溫度都仿佛是下降了一些,諸位大臣竟是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壓力。這股壓力更是讓他們根本不敢開口了,總覺得開口說什麽,都是錯的。都是不該說的。

“莊王狼子野心更是身負謀逆之罪,縱然如今還未曾處置,可太子的意思也是圈禁。至於武王,已是被皇後毒死了。成年的且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似乎就隻剩下一個七皇子了。”陶君蘭淡淡的言道,聲音不高不低,卻是有點兒震耳發聵的意思。至於眸子裏更是一片淩厲,刀子一樣的目光才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更是讓好些人都心虛的低下頭去。

七皇子愕然的跪下了,蹙眉道:“太子妃,臣絕無這樣的心思。”

七皇子說得懇切認真,不似作偽。

陶君蘭點了點頭。然後歎了一口氣:“我當然知道你沒有這樣的心思,不過,諸位大臣其實也說得很對。拴兒一個小孩子,哪裏真的就能堪當重任?”

七皇子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麽,可卻是沒等他說出口,就又有旁人出了聲:“倒是也不必非要取而代之,不過卻是可以讓七皇子先代為掌管朝政——”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而且似乎還有那麽幾分道理。畢竟,李鄴沒醒來,拴兒又才那點兒大,七皇子年紀合適,身份合適,代為掌管朝政本就是理所當然的。就算名義上不代管,實際上不也是差不多?

反正不管名義上是什麽,最終掌權的肯定是七皇子。

七皇子怒目看向開口說話那人,咬牙切齒道:“這是什麽話?太子才是天命之人,我算什麽?大人若是再這樣胡說八道,卻是別怪我不客氣了!”

在七皇子看來,這些人分明就是挑撥離間。

陶君蘭微微垂下目光,開口言道:“其實我也想過這個問題。諸位大臣說得也並不是沒有道理。要不這樣,咱們再等一個月,一個月後若是太子仍是沒醒來,就讓七皇子登基罷。”

此言一出,無異於是在平靜湖麵上投下了巨大的石塊,登時就是波浪滔天了。

別說大臣們,就是七皇子,陳賦陶靜平等人也都愕然得不行,好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陶君蘭這個意思在之前根本就沒有和任何人說過。更從未有絲毫的表現。

所有人第一個反應就是:是不是陶君蘭這是被逼得狠了,所以就有些承受不住,幹脆如此讓了一步?

趁著眾人都還沒有開口,陶君蘭則是又繼續說下去:“想來就算是七皇子登基,也必不會虧待了我們一家人的。七皇子宅心仁厚,將朝政交給他,我也是再放心不過的。”

陶君蘭說得懇切,卻是叫人越發的目瞪口呆。

有大臣反應過來,卻是立刻附和道:“太子妃這個提議其實也未嚐不可——”

不過他的話卻是沒說完,剩下的半截直接就被七皇子封在了嘴裏。

七皇子直接將人打了。一拳揍過去,將人打翻在地。然後就那麽殺神似的站著,冷冷的看著那大臣:“你再說一句試試!”

那大臣抖索著唇不敢說話了——那一拳打在他下巴上,此時他覺得整個下頷都要碎了一樣的疼,哪裏還敢再說話?真要是再開口,隻怕七皇子就該要他的命了!

拴兒動了一下,緊緊的攥著陶君蘭的袖子。不過看了看陶君蘭,想起陶君蘭的吩咐,便是強忍著沒說話。

拴兒覺得這些大臣們真是討厭死了,又覺得七皇叔真是帥呆了。在他心裏,那是恨不得讓七皇子將所有假惺惺的大臣們都揍一遍的。

陶君蘭皺著眉頭訓斥七皇子:“七皇子這是做什麽?這話是我提出來的,你難道連我也要打?”

七皇子倔強的站在那兒,悻悻道:“太子妃就不該說這樣的話。您這是在侮辱我。”

陶君蘭歎了一口氣:“我說的卻是實話,做這樣的決定也是無奈之舉。若不是太子這般,若不是拴兒的確年紀太小不能擔當眾人,我們又何必這樣?況且,托付給你,我和太子都放心。”

“我可以當輔政大臣。”七皇子深吸一口氣,有些負氣:“皇位是二哥的,我如何能取而代之?二嫂這是要讓我成為天下人恥笑的不仁不義之輩嗎?”

頓了頓,七皇子鏗鏘有力道:“但凡朝廷需要用我,我萬死不辭。可唯獨此事,我絕不敢應。今日不應,明日也不會有所改。若違背此言,我便該受淩遲之刑,碎死萬段之苦!”

七皇子這話說得叫人動容,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有點兒被鎮住了。

陶君蘭歎了一口氣,看住七皇子:“你這又是何必,我說這樣的話,也並不全是被他們逼迫,更多也是處於實際考慮——”

七皇子跪下,沉聲道:“昔日莊王謀逆逼宮,二哥親自帶人平亂,出宮之時,二哥便是留下詔書。我原還想著二哥必會醒來,咱們都可耐心等待。可是如今看來,卻是該請出二哥的詔書了。”

李鄴昏迷之前也曾提過這事兒,不過陶君蘭卻是並未主動提起過,更沒想過要拿出來看看。今兒七皇子這般提出來,倒是讓她歎了一口氣:“既然是如此,那就將太子的詔書請出來吧。”

這詔書就藏在太極殿裏的房梁之上,當即陶君蘭就讓人去將那盒子取了下來。

陶君蘭請了陳賦去念李鄴留下的詔書。

結果陳賦一開口,卻是叫人頓時都驚呆了。

詔書上的內容,和陶君蘭的意思是一樣的。李鄴的意思,也是說若自己回不來,皇位卻是交由七皇子繼承,而拴兒繼承端親王府。隻是請七皇子善待陶君蘭等人。

不少大臣露出了歡喜之色——不過更多人還是隻覺得錯愕。

所有人都覺得李鄴應該是會讓七皇子輔佐拴兒才對。可沒想到事實竟然是如此。

就是陶君蘭,頗也有些意外。不過意外之後,她卻是笑著看向七皇子:“你瞧,太子也是這個意思,你看呢。”

七皇子有些呆愣愣的。顯然是被驚得整個人有些傻了。

陶靜平看著陳賦,麵上有些狐疑之色:他總覺得這個事情怎麽這麽古怪呢?還有李鄴,到底是怎麽回事兒,竟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七皇子被陶君蘭問得回過神來,然後他就直接跪了下去。而後言道:“太子一番重托,是看得起我。可我卻不能受,還請太子妃和諸位大人明鑒!”

陶君蘭沒開口,倒是有大臣開口勸道:“這是太子的意思,七皇子受之無愧。這也是太子為了江山社稷——”

七皇子冷冷的看過去,拳頭默默的攥緊了,一字一頓道:“我說了,我不受!二哥他是天命之人,他縱然不能,他也有兒子!怎麽也不該輪到我!再說了,我什麽不會,隻會殺人打仗!諸位大臣這是要逼著我自盡不成?”

言下之意,竟是若是讓他應了這個位置,他寧可自盡。

陶君蘭微微怔住,有些心虛的垂下雙目,“七皇子這又是何必?”

“我隻願輔佐二哥,輔佐拴兒!”七皇子重重一拜,以此表明決心。

看著七皇子那般摸樣,所有人都是相信了他是真不肯取而代之。

陶君蘭再忍不住,麵含雙淚的起身衝著七皇子行禮一拜:“七弟不肯趁人之危,更願意護佑我們孤兒寡母,此心大善!”

七皇子受了,最後還了一禮:“不管如何,我為臣,二哥為君,二哥不在,他血脈依舊為君!我願世世代代,替二哥守護這江山疆土,絕無二心!”

七皇子這般,讓人看著竟是情不自禁的生出了幾分自卑來——他這般赤子之心,對比了自己的齷蹉陰暗心思,怎麽能叫人不自卑不自慚?

陳賦笑了一聲,大聲讚道:“七皇子大義!”頓了頓之後,又接著道:“其實,太子殿下也早料到七皇子這般心思,還留下了一番話。”接著便是將詔書剩下的內容念完了。

李鄴第二個選擇是立拴兒。並且直接點了七皇子,陳賦,以及陶靜平為顧命大臣。又點了陳大人為拴兒之師。

李鄴安排得麵麵俱到,至少能保證朝廷運轉下去,沒有君王坐鎮也不至於亂了套。

陶君蘭低頭幾乎落淚,有點兒想象不出來當時李鄴寫下這個詔書時候的心情。不過,事已至此,她自然也沒什麽可退縮的。當下抬頭重新看住這一殿的大臣,高聲問到:“你們還有什麽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