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生死離別

小四感覺到自己身後有殺氣靠近,本能的回頭,看到的正是蝕麗頦閃著耀眼銀光猶如黑夜中一條閃著銀光的巨大蟒蛇,而他自己是就要葬身蛇口的犧牲品。

這一刻他忘記逃亡,忘記閃避,隻是眼神木然的站在原地等待死亡。

“不要……”讓小四走的黑衣人大喊一聲。

小四是唯一一個還有親人就自請加入死士隊伍的,他所想表達的是對謹親王的忠心。小四也是死士隊伍中年齡最小的,今年不過十五歲。

就算知道這一次人物艱難,甚至是難免一死,所有的黑衣人還是盡可能的把小四護在了最後。他們是死士,他們可以死,因為他們了無牽掛,可是小四還小,他還有一個娘。

就在哪黑衣人大喊一聲時,不停向芒棘進攻的黑衣人也短暫的停下手,所有人都摒住呼吸將目光都投向身後,那黑夜中‘銀色巨蟒’的位置。

所有人於心不忍,但他們都知道,被這銀色巨蟒頂上是根本沒有生還可能的。

這裏都是見慣殺戮場麵的黑衣人,此刻卻有人不忍的低下頭。

可是沒想到,蝕麗頦卻在就要接觸到小四的前一刻停了下來,隨後‘嗖’的一下飛回原位,靜靜的盤繞在芒棘的肩頭之上。

小四臉色慘白,腿一軟便跌坐在地上。

剩下的黑衣人都有些驚詫,女殺身為何會手下留情?

芒棘靜靜的看向小四方向,她的耳力很好,黑衣人和小四的對話她聽的非常清楚,小四的轉身離開,蝕麗頦也在第一時間察覺,可芒棘卻心中一軟。

聽小四的聲音,這一定還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他和他的娘被爹拋棄,從小受人唾罵,真的要殺了這個孩子?芒棘最後還是阻止了蝕麗頦。

她注定會殺近皇宮之中,她的目標隻是顏晉楚,這個孩子且放他一回。

“小四,還不快跑。”那黑衣人執行過不少任務,敵人一時的心慈手軟本就少見,而心慈手軟後的趕盡殺絕卻見得不少。

小四這才回過神來,站起身後就跑開了。

芒棘看著那個叫小四的黑衣人跑開的背影,他是要去向宮中回稟宮外的狀況,宮中……果然,這些人都是顏晉楚的手筆。

好,好得很。

去吧,就去告訴他,我聞人芒棘殺來了。

看著小四背影沉思的芒棘沒有注意,有幾個人黑衣人趁她不注意時繞到了她的身後。

在眾黑衣人眼中,芒棘很可怕,可比芒棘更可怕的是她肩頭的蝕麗頦,這個看似一條銀色荊棘的東西仿若有生命一般,它的洞察力比芒棘更為敏銳,還能隨意的伸長縮短,會對芒棘造成威脅的它必定在第一刻讓這威脅無聲倒下。

可方才,芒棘阻止蝕麗頦救小四,這東西再回到這女子肩頭後好像有了片刻的迷茫,女子走神,武器迷茫,也許這片刻的迷茫是他們唯一的也是最後的機會。

幾個繞到芒棘身後的黑衣人以扇形圍開,一人手勢下令,其餘幾人接令後一起執劍像芒棘刺去。

芒棘對身後的攻勢一無所知,而蝕麗頦感應不到主人的殺氣,再加上之前芒棘阻止它殺小四,一時也迷茫自己是不是應該阻止主人身後的這幾個人。

幾個人眼看就要刺到芒棘,這些既然是死士,對人體死穴很是了解,隻要其中一人得手,芒棘必然九死一生。

劍離芒棘越來越近,芒棘沒有絲毫躲避的意思,蝕麗頦依舊沒有任何反應,那些黑衣人的眼中已經冒出喜悅的光芒,沒想到苦戰許久,竟會這樣簡單的成功?

“芒棘,小心。”

一個身影不知從何處突然出現,他輕功不錯,一個箭步就來到芒棘位置,芒棘身後那些劍尖距離她隻有一寸時,這個身影用力推了芒棘一把。

所有的劍在這個瞬間刺入了這個身影的身體之中,利刃入肉的聲音猶如驚雷一般刺痛了芒棘的心神。

芒棘慌忙回過頭,幾個黑衣人一臉愕然,而地上赫然有一個男子的身軀浸在雨與血之中。

是誰?誰會在這個時候救她?

方才這男子似說過話,可她根本沒有在意。聞人逐?微生文?不可能,他們都中了她數道迷藥,還有畫汝在一旁看守,根本不可能這麽快就清醒。

月光透過輕薄的雨雲輕輕的灑在這片淋濕的大地,芒棘看到的是一張讓她難以接受的臉龐——此刻躺在地上的竟是聞人浩苊。

他,為什麽會來這裏。

地上的聞人浩苊身中數箭,血色映紅了他身邊的土地,他蒼白的麵容上還掛著一抹笑容,“芒棘,曾經我想殺你好幾回,這一次我救你一命,便算我還了吧。”

芒棘手中的刀劍“咣當”落地,她的手伸向肩頭上的蝕麗頦,蝕麗頦明確的感應到主人的命令,瞬間向那幾個黑人竄去,隻片刻,那幾個黑人就無聲到底。

芒棘匆匆跑到聞人浩苊身邊,看著他滿身是血,她的腦中嗡的一聲,空白一片。

那些黑衣人是想一擊取芒棘性命的,個個都使出了全力,聞人浩苊身上每一劍都深可見骨。

芒棘用力的撕下自己早就看不出顏色的裙擺,隨後手忙腳亂的想幫聞人浩苊包紮,“沒事的,沒事的,都是皮外傷……都沒傷到要害,神暝宮靈藥無數,這些小傷,不算……”

她的話語戛然而止,撫過他胸口的她的手也頓在了那裏,她能清楚的摸到這個位置有一截斷劍。

聞人浩苊胸口中間了?

芒棘眼中盈出眼淚,停下的動作又繼續,“隻要快點包紮……不要細菌感染,很快就會好的。二姐、四姐都成家了,但是聞人家三位公子都沒娶親,我一直想著要幫你們找最好的嫂嫂……我的三位哥哥都長的好看,身手不凡,身份尊貴,一定都能找到這世上最美麗賢淑溫婉的女子……”

她的動作最終還是停止在聞人浩苊的胸口,那截斷劍是那樣猙獰,她該如何繼續騙自己?

胸口中劍,會死的。

聞人浩苊直直的看著芒棘,目不轉睛,他把芒棘的手用他的胸口挪開,隨後又擅抖著從懷裏掏出一個飾品盒,聲音微顫,“這……是我在市集買的,本想你生辰時送給你,可……錯過了。又想或許可以等到你明年生辰……隻是現在……今日若不給你,隻怕沒機會了……”

芒棘結果首飾盒,沒有馬上打開,而是把聞人浩苊抱在懷裏。這位大哥曾處心積慮的想要殺掉她,最後兩人一笑泯恩仇,可後來又因為芒棘回憶起林峰的事,對這位大哥回歸冷淡。

她似乎能想到為何從新阾縣開始就一直覺得有人跟在身後,那感覺在進入盛京的小樹林後格外明顯,開始隻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現在終於能肯定原來是他跟著自己。

自己防聞人逐,防微生文,甚至防了秋呈傑,從沒想過聞人浩苊會跟著她潛入盛京。她來盛京是送死,她以為在新阾縣的幾人中,願意陪她送死的都被她留在原地。

也許從最一開始,她就想過,想聞人浩苊這種十惡不赦的人,一定會不得好死,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最後他的死竟會因為救她。

“芒棘,這是我這一生唯一送你的東西,希望你能喜……”話未說完,聞人浩苊舉著的手就無力跌落,芒棘甚至能俺覺到自己懷中聞人浩苊的腦袋在這一刻變得更沉。

他,死了。

芒棘靜靜的放下聞人浩苊,就在此時,那個飾品盒滑落掉在地上,撞擊讓飾品盒自己打開,裏麵的發簪接觸地麵的聲音清脆。

芒棘一抹眼淚就要伸手去拿,卻在手指觸及發暫時一頓——這發簪……

又揉了揉眼睛,好讓自己看得更真切一切,這發簪分明就是她留在現代給林峰的那一支。

為何會在聞人浩苊的手上?

難道……

她難道不出任何內容,她一切吃穿用度都來自於神暝宮,就連小小的發簪也是神暝宮自產,她身上的東西可以說世上僅一,可方才聞人浩苊說他是在市集買的。

可這支明明就是自己丟給林峰的那一支。

怎麽會?

回想聞人守正的那些話,一個深深的疑問又刻在芒棘的內心,聞人浩苊和林峰到底是什麽關係?

她要知道,她猛然搖晃著聞人浩苊的屍身,“醒一醒,你快醒醒,告訴我,告訴我這發簪到底從何而來……市集買來的?是不是你騙我?你都要死了你還騙我?……好好,我信你,若你是買來的,你為何偏偏買了這支,你這個神暝宮大少爺不應該買更華貴的東西麽?你到底怎麽看中這支發簪的?”

芒棘痛聲的叫嚷著,但她得不到回答,聞人浩苊已經死了。

“啊——”芒棘大叫一聲。

一直在她肩頭的蝕麗頦在這時冒出了金光,它能感應到主人的殺氣,它猛然向剩下的黑衣人竄去,隻片刻,剩下的黑衣人便全部喪命於蝕麗頦之下。

……

芒棘痛聲大叫之時,還和謹親王做在大殿門沿上的顏晉楚心中突然一驚,一種道不明的情緒在他的心中滋生。

同時,謹親王的心中也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這樣詭異的感覺到底來自何方?

難道皇宮外的行動並不成功?

怎麽可能,那些都是訓練有素的死士,絕不可能連一個孤身前來的女子都搞不定。

“四哥,還有許多奏折沒批,今晚也已放鬆多時,我該去書房了。”顏晉楚站起身,麵上帶著淺淺微笑。

謹親王也站起身,點點頭道:“是,若不讓你辦正事,就是我的過錯,今日還是我負責盛京與皇宮治安,我也玩忽職守許久了。”

顏晉楚一聲令下,才有宮人前來收拾大殿,而他也移步禦書房。

回到禦書房的事情是老三件,支退所有宮人,讓易昭受在書房外,隨後便進入密室內看一看玨王顏晟睿是不是還好好的活著。

確定一切無恙,顏晉楚才做到案幾之前,手中執起奏折也根本無心去看,易昭的信既已送到芒棘的手上,也許她隨時回來,她到底會怎麽來呢?

偷偷潛來?那麽他該在禦書房等她好,還是在龍塌上等,更能讓她懂他的心意呢?

這樣想著,顏晉楚忍不住勾起嘴角一笑,這樣的一笑比曇花一現更為驚豔世人。曇花一現難得一見,齊盛新帝這樣的笑容,旁人一樣沒有機會瞧見。

謹親王離開大殿後,宮人就要為他打傘,送他回他的寢宮。謹親王拒絕了,他想在春夜的漫漫細雨中走上一回。

宮人聽命離開,這時有一個巡夜的侍衛走到謹親王身邊,說道:“謹親王萬安,細雨雖不寒涼,也請王爺保重身體。”

說完,侍衛便把手中自己撐著的傘遞給謹親王,這一次謹親王沒有拒絕,接過傘還對這侍衛表示感謝,隨後叮囑侍衛好好巡夜。

一切看起來沒有任何不妥,當謹親王撐著這把侍衛給他的傘走動時,從傘柄尾部拿出一張字條。

他用撐著傘的手就將字條展開——宮外行動失敗,該女子武功高強,提防。

什麽?謹親王心中猛的一驚,行動失敗?

宮外的那群人都是他的死士,他非常了解,那群死士會稱行動失敗隻有一種可能,那便是所有死士除回來送信一人外,全軍覆沒。

怎麽可能?這些死士也算能以一抵五的精英,竟然被那女子一人全滅?那個女子到底到了何種令人恐懼的程度?

果真是天大的隱患。

這件事既然是瞞著顏晉楚做的,自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說出來,既然自己抗下了這件事,便會讓這件事結束在自己手中。

隻是事態的發展還是大大出乎謹親王的預料,他顧不得現在時辰已晚,這個時候他必須去見太後。太後是知道他行動的人,在必要時能幫助他一起向顏晉楚封鎖消息。

當謹親王來到太後寢宮,原以為太後一定早早歇下,不想太後宮中竟然燈火通明,謹親王一到便被迎進殿中,就好像太後早就知道謹親王會來訪一般。

謹親王也顧不上多問,在太後屏退左右之後,便急急道:“太後,我派出宮外攔截那女子的死士……全軍覆沒,那女子到底是何等人物,竟如此了得,她真的隻是齊麟後嗣嗎?”

再說守鶴,她今夜一直覺得心神不安,卻又說不上由來,現在的她雖然能重新走在天地之間,但預言者的能力是注定失去了,這種未知感讓她恐慌。原本她的確已經歇下,可就在方才,她的心猛得一揪。

雖然沒了預言能力,可她到底出自幽淨穀,這種不好的感覺是一種上天的警示,一定是有什麽大事發生或即將發生,她匆匆起身,不想謹親王就在這時到了。

現在聽謹親王這樣的描述,她心中都像有十五水桶七上八下的,還記得自己見聞人芒棘時,那個女子是那樣普通,若不是自己早就用預言能力得知這女子是能助益兒子的帝星,她也絕不信。

後來,又因為芒棘去過幽淨穀,她感應到屬於幽淨穀主人的天生王者出世,她相信那個人就是芒棘,其實根本沒有實質證據,她讓顏晉楚除去芒棘,為的隻是以防萬一。

而今日,她終於真真正正的肯定了芒棘就是那個天生王者,不然這麽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已經能鼎力世間?

難道心中那絲不安就來自於芒棘?

毋須多想了,眼前除去芒棘才是當務之急,她必須做點什麽,芒棘手中有幽淨穀三件寶貝,天羅戒,古靈鐲,還有最令人無解的‘芒棘’,這‘芒棘’天生就有保護主人的能力,隻要這荊棘之鞭在,誰都別想傷害它的主人。

看來,若要除去芒棘,隻有她能辦到。

守鶴對謹親王道:“皓予,那女子極不容易對付,我有祖傳家寶也許可以對付她,現在我便去取傳家寶,而你……那女子的目標便是楚兒,我把楚兒的安慰托付於你,在我趕來前,請你千萬護楚兒周全。”

謹親王見太後一臉慎重,便凝重的點了點頭,“就算太後不吩咐,我也必將護六弟周全。”

謹親王離去。

守鶴沒有讓其他宮人進來,隻讓她最貼身的那個丫鬟送了一柄長劍進來,隨後便把這個平時她頗為信任的宮主也趕出了大殿。

每一個預言者都有自己的能力,但在離開幽淨穀後這些能力會慢慢變弱,守鶴離開幽淨穀多年,她的能力已經變得微乎其微,但還未徹底消失。

她的能力在所有預言者中算是最特別的,不是能力本身特別,還是這個能力可以由她控製轉移。

蝕麗頦是幽淨穀的至寶,它的存在是為了保護幽淨穀中人,所有它絕不會傷害任何幽淨穀的人,也就是說就算守鶴滿是殺意的走向芒棘,蝕麗頦也不會傷害守鶴,最多發出警示讓芒棘小心。

此刻守鶴把自己的能力轉移一部分到長劍之上,蝕麗頦畢竟不是人,它若在長劍上感覺到幽淨穀的氣息便不會阻止長劍的行動。

所以隻要守鶴手持這把寶劍,找個機會接近芒棘,一擊即中,就算她有蝕麗頦,她一樣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