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寧可食無肉

襄是王意之的本家,同屬王姓一脈,輩分上算是王意雖然亦屬名流,但卻有高下之分,他在王家的地位與王意之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對於這位親戚,王襄的心中是即是羨慕,又是妒嫉。

他沒見過那名叫喻子楚的少年,然而在風聲傳開後,得知自家的堂兄與此人交好,便也不由得升起了好奇心,想方設法尋了執有請貼的人,與他一並前往。

因為心中好奇,許多人都來得早了些,卻不料在門口吃了閉門羹,有的性子高傲急躁的派人上前拍門,卻得不到門內回應,憤憤的走了。

此時才有人想起來,那“喻子楚”膽敢當眾訓斥千金公子的那份狂妄。

在炎熱中等待的滋味不太好受,好在不過一會兒,邀約的時候便到了。

楚園的黑漆大門吱呀一聲開啟,開門的是四個身穿白衣的清秀少年,大約十三四歲模樣,身上白衣清簡至極,一絲多餘的裝飾也無,頭發整齊的梳成髻,眉目之間透著靈秀。

其中一名少年對來客微微欠身,道:“諸位貴客,請隨我來。”

一入園中,眾人便感到一股清氣撲麵而來,霎時間衝散了酷暑的燥熱,全身的毛孔都舒暢的張開,園中的景象也映入他們眼底。

綠。

許多的綠。

粉白的高牆之內,是一片盈滿的綠意,在第一時間闖入人的眼簾,也洗滌著人的呼吸。

遲了片刻,才有人驚歎道:“好多的竹子。”

尋常人家之中,林木不過是作為建築的裝飾存在,將亭台樓閣點綴得更為生動。然而在楚園之中卻正好相反,眼前一片茂盛的竹林,綠意壓眼,哪裏有房屋地蹤影?

見此情形,王襄不由得驚訝的問身邊的白衣少年:“這是怎麽一回事?”

開門的四名少年,留兩個在門口候著,另外兩個則與此時已經到來的名流士族在一起,一個在前方帶路。另一個就走在王襄身側。

少年微微笑道:“我們家主人生**竹,他曾對我們說,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這少年文質彬彬,雖然身為仆從,卻也能出口成章,又兼態度不卑不亢,令人觀止可親。

“好一個士俗不可醫。”少年話音方落,便有道聲音從後方傳來。王襄轉頭一看,卻是自家那位高不可攀的堂兄,他靠在門邊,手中折扇合攏輕敲掌心,意態瀟灑至極:“子楚兄真是個妙人,給她這麽說,明兒我也要在家中栽些竹子了,以免成了俗人。”

那少年見了王意之。卻也不曾如何動容,隻將他與其他人一般對待:“公子既然來了,便隨我們一道走吧。”

王意之笑了笑走過來,與那正在王襄身邊的白衣少年並肩而行,王襄想了想,繞過去,走在王意之身邊。先行了一禮。才道:“見過堂兄。”

王意之漫不經心的掃了他一眼。目光微微閃動,道:“你。是叫王襄沒錯吧?怎麽也在此處?我記得上次子楚兄發請貼時,你並不在。”

不意王意之竟然認得他這個人,王襄強壓心中歡喜,小心地道:“我聽近來傳聞甚囂,便隨朋友慕名而來。”

“這樣啊。”王意之淡淡的應了一聲,接著便沒再說話,王襄更不好搭訕,隻有一路默默的跟隨著。

白衣少年將眾人領入竹林之中,綠意之中枝葉扶疏,遮蔽住陽光,將人身上的殘餘的暑氣給侵銷殆盡。

林中的竹枝並不太密集,偶爾三五根一叢,叢與叢之間也有間距,在縫隙之間地麵上撒了白色鵝卵石權作道路,周圍盡是濕軟芬芳地泥土,林間溫柔的濕氣涼意將燥熱的心靈從內到外的洗滌通透,在這酷暑的日子裏,此處卻仿佛挽留住了些許動人的春意。

走出這片竹林,眾人才瞧見隱藏在竹林之後的屋舍,才出竹林,暑意又朝人身上包攏過來,甚至有幾人忍不住要轉身回那竹林之中去,繼續感受那透徹地涼爽,幸而前方帶路的童子出聲提醒,才沒有人脫離團體:“前方便是了,請諸位貴客隨我來。”

王意之笑了笑:一進院中,不見房屋,卻先傳林,這安排格局可謂十分獨特大膽,就連當日他找到這宅子時,也想不到楚玉會如此的安排。

這宅子本是久無人居住,竹林才生得如此肆無忌彈的茂盛,王意之原本想派人將這片竹林給除去,但楚玉卻巧妙的利用起來,稍一改動,便是絕妙天地。

林後的房舍倒是並無出奇之處,隻極盡了清逸簡潔之能,立在這竹林之後,便顯出了十分的秀麗雅致。

眾人與兩名白衣少年一路行來,並無瞧見其他的人,此時在竹林屋舍之後,才見到一名白衣青年,站在屋前相候。

那青年容顏俊美,峨冠博帶,寬袖輕擺之間很是飄逸,他見眾人來了,便微微一揖,淡然道:“諸位請了。”

凡是參加過山頂詩會地人,都認出了這青年,他正是那有倚馬千言之才的喻子遠,也便是桓遠,此際他神情坦然磊落,比起山頂上壓抑著什麽的模樣更為光彩照人。

而初見桓遠的人,都不由得在心底暗暗的讚歎。

桓遠微微一笑,兩名白衣少年便立即退下,返回去迎接新來的客人,將這群客人交給他來接待。

王意之也忍不住微微好奇,走上前去,折扇半展擋著,低聲說話:“怎麽不見子楚兄?”他們究竟是玩的哪一出?

桓遠神情不動,依舊十分溫和地笑著:“閣下何必著急,再過一會兒,便都知道了。”

王意之愣了一下,隨即放聲笑道:“你說得不錯。”他不再追問,而是與桓遠並肩,共同朝屋舍走了過去。

一行人穿過曲折地回廊,卻發現他們聚會地地方並不在室內,而是四周被房屋環繞的一處庭院,庭院之中亦是錯落地栽有翠竹,地麵上擺放著一圈案幾和錦墊。案幾之中已有一個人在等待,那人卻依舊不是楚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