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萬艘龍舸綠絲間,載到揚州盡不還

張須陀看著始終難以接近的李靖,雙目之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他憤然勒馬遙指怒喝道:“李靖,你若有本事,就堂堂正正地與老夫分個勝負。以妖術惑人算什麽好漢?”

李靖搖頭失笑道:“張帥半生戎馬,怎地說出如此話來?以你我的身份,這些激將的話便不用說了罷?”

張須陀臉上的怒色當即收斂,冷冷地道:“李靖,你既然將老夫困住,想來不會缺少取老夫性命的手段。盡管動手罷,千萬不要說出什麽勸老夫歸降的話來!”

李靖歎道:“張帥何必如此固執,須知那楊廣……”

張須陀厲聲打斷他的話,慨然道,“陛下縱負天下人,卻不曾負張須陀。今日老夫有死而已,你不必再說,否則便是看輕了老夫,也令老夫看輕了你!”

李靖心知此人心知堅如金石,便也不再勸說,隻得在馬上拱手道:“李靖雖不讚同張帥的愚忠,卻不得不佩服張帥的節氣。但願來世你我不用在相逢於沙場,李靖就此送別張帥。”

八門金鎖陣之內暗藏八相變化,李靖心念一動,張須陀身周十數丈之內頓時化作一片紫紅色火海。

張須陀在火焰中發出一聲長笑,似乎全然不覺痛苦,霎時間人馬俱已化為飛灰。

李靖歎息一聲,張手望空一揚,平地一聲雷響,八座門旗憑空消失,在他周圍倒了一大片昏迷不醒的人馬,赫然正是裴元慶與張須陀的一百親衛。

李靖身邊的十多個親兵尚不明所以,隻覺迷迷糊糊似做了一場大夢,醒來時衝來的敵人已經倒在地上。直到李靖下令說“將這些人拿了”,他們才急忙下馬上前,用繩索將這些人逐一綁了。

看著漸漸被自己兵將壓製困住的裴仁基仍在竭力指揮隋兵反抗,李靖在馬上揚聲喝道:“裴將軍,張須陀已死,令郎也為本帥所擒,你何必還要負隅頑抗。令這些士卒無謂流血!”

裴仁基大驚,舉目往來,果然已看不到張須陀的身影,兒子裴元慶則昏迷不醒地被繩捆索綁。再看一看身周士氣瞬間跌落穀底的兵將,他滿臉哀痛之色地長歎一聲,將手中的長槍當得擲在地上。

張須陀兵敗身死,裴仁基父子投降。滎陽對於定世軍來說已等若不設防一般,當天輕而易舉地將其攻下。

破城之後。李靖一麵出榜安民,一麵卻令弟子秦瓊為主將,尉遲恭、羅士信為副,率精兵五千奔襲離滎陽不遠的洛口倉。

秦瓊等三將率兵兼程而行,先於滎陽失陷的消息傳到前趕到洛口倉,趁著守備的隋兵鬆懈驟然突襲,一舉將攻入倉城。

李靖大軍隨後趕到,檢查了三千個巨大糧窖,清點出其中貯藏的總數超過兩千四百萬擔的糧米後。當即傳令開倉放糧,賑濟四方饑民。由於楊廣暴政,中原百姓饑饉已久,聞訊後無不歡呼雀躍,紛紛趕來洛口倉領取糧米,其中多數人就勢投入定世軍麾下,使得定世軍在短時間內急劇膨脹。軍民合計已達幾十萬之巨。

不過此時定世軍也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急劇擴張的領地和人口,於是暫且收斂了兵鋒,暫改為防守之態。

消息傳回朝中,主事的官員急忙將此事奏報楊廣,但奏章上呈後如石沉大海,再也沒有了回音。上奏者唯恐耽誤大事。千方百計找人打聽,才得知楊廣雖然看了奏折,卻是毫不在意地將其拋在一旁,隻因他眼前所有的精力都關注在另一件大事上——開鑿運河,南巡揚州。

不過數日,朝廷果有旨意傳下,令征調百萬民夫。開鑿運河貫通南北。此令一出,登時便有無數如狼似虎的胥吏役差闖入百姓家中抓丁拉夫,期間順手牽羊、敲詐勒索的陰暗汙濫之事更是隨處可見。被抓的役夫到了工地之後,麵對的便是永無止境的繁重勞役,能挨到運河開通生還回鄉者十不存一。

在運河開鑿過程中,以開河都督護麻叔謀為首的一班貪官汙吏又趁機上下其手,故意將河道設在沿途富戶的宅院、祖墳之上,借機勒索大發橫財,稍有違逆者便加以抗旨罪名橫加殺戮。

等到運河開通,楊廣又命人在河道兩岸遍植楊柳,而後乘坐大龍舟沿河南下,隨行船隻多達數千艘,滿載後宮、諸王、公主、百官乃至僧尼道士。行船途中,楊廣下旨征發的拉船的纖夫有十八萬人,更別出心裁地征集民間美女千名,皆令身著白衣,以彩帶挽自己座駕的大龍舟而行。重重靡費荒**之舉,難以盡述。

這一條運河,使得本已天怒人怨的楊廣徹底到了萬民所指的地步。此時李靖已經完成了對領地內各種資源的整合,親筆起草發布了第二封討伐楊廣的檄文,聲言此殘民獨夫一日不死,天下一日難得安寧,號召天下英雄同舉義兵,共赴揚州討伐暴君,誓言便是隻有定世軍一路出兵,也絕不令暴君生離揚州。

檄文一出,八方風雲齊動。不管是否真心替天行道、吊民伐罪,總之天下各路義軍紛紛響應,盡都派出精兵強將趕赴揚州,一路之上攻城拔寨,與大隋各地留守的兵將打得熱火朝天。一時之間,大隋的天下刀兵四起,遍地烽煙。

瓦崗山上,李靖聚集眾將,點檢三萬人馬,也準備南下揚州。他先將一支令箭交給尉遲恭,正色道:“敬德,此次為師仍命你為前部先鋒。有一件事情你需要牢牢記住,這一路的城池關隘為師已使人探聽清楚,其他城關倒還罷了,唯有臨陽關、虹霓關和東嶺關頗為棘手。三關中第一關臨陽關的守將尚師徒號稱‘四寶將軍’,不僅武藝絕倫,更有異寶傍身。你到了關下隻管安營紮寨,等到為師率大軍到時,方可出兵見陣。”

尉遲恭素來敬畏師尊,雖然心中不以為然,臉上卻不敢現出輕慢之色,還是老老實實地上前接過令箭,躬身應道:“弟子謹遵師尊教誨。”隨即便轉身出去點兵。

秦瓊望著尉遲恭的背影,有些擔心地對李靖道:“師尊,敬德他性烈如火,隻恐你越說尚師徒厲害,他越要與其鬥上一鬥。”

李靖笑道:“無妨,敬德若是與尚師徒交鋒,雖不免吃些苦頭,卻不會有性命之憂。這黑廝近來頗有些驕狂之氣,借此機會磨磨他的性子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