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一點一滴的凝聚,過程該是非常緩慢,但我已失去對快和慢的分辨能力,時間在這個奇異的激流裏再不存在。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數千或數十萬個宇宙年,我重新感覺到心盾和夢還,開始思考,檢視己身的情況。

我仍在不歸流裏身不由主地往前方的神秘出口飆移,卻似是輕如無物。包裹著我真身烙印的是精純的生命能量,地母的陽魂,廣袤深闊,絲毫不受激流極子彈射的影響,安詳自在。

這是我第二次的回歸。第一次發生在聖土被毀時的一刻,失去了肉身,等於移開了阻隔,我返回地母的懷抱,與祂結合為一。剛才發生的是心核抵受不住急流的衝擊,雲散煙消,心核的阻隔也被銷溶了,我回歸她藏在心核至深處的內核,一個奇連克侖夢寐以求,千方百計想進駐的地方。

這是地母聯同我這個兒子攜手創造最終極的進化。就如龍馱在得到秀麗和漠壁的超級生命體的兒子前缺乏一個相埒的載體,地母需要的也是一個能相埒的超級烙印。這個進化的使命,終於由祂創造出來的我完成。

早在黑空我登上大帝號時,已察覺到此“隔閡”的存在,隻是沒法掌握和明白。遙想當年大黑球將我投往穴蟾星,與星球大氣的劇烈摩**脫去我真身的外衣,令我回複人類的形態;現時的情況如出一轍,隻不過脫去的是心的表層,露出真的心。一個全新的我,在不歸流裏蛻變誕生。

思感神經逐漸回複活躍,激流的極端情況再不能左右我,我重新掌握時間和空間的感覺,思量自身的處境。變得更神通廣大,充盈著對宇宙的愛。

若要更精確描述我和陽魂的關係,可勉強作個比喻。祂就像一台龐大無比的智能係統,我是嵌進去的中央處理器,能處理從現實世界輸進來的訊息資料,令祂從混沌蘇醒過來,注意力轉往外麵的天地。我變成了祂的靈魂。

“轟!”思感重組終於完成,我計算出從宇宙之心到這裏,已過了五十萬個宇宙年。感覺是煥然一新,無與倫比。但另一個危機正迫在眉睫,必須解決。

在剛才舊心核粉碎的一刻,我所餘無幾的能量隨之消散,現在心核內沒有半點可供運用的能量,既沒法支援真身,也沒法有任何動作,如果如此情況持續到混沌之海,我大有可能成為永遠在這無邊無際的神秘汪洋飄流、不死不滅的生命體,永遠回不了家鄉。

這個念頭才起,忽然靈機一觸,想到大帝號。奇連克侖之所以建造大帝號,正是要提供一個宇航艦的“烙印”,讓地母陰魄發揮祂的特性功能。當日立足大帝號上,便掌握到祂能吸取途經處的空間能量,再排撻出去,形成風猛浪急的現象和動力。現在我和陽魂的關係差不了多少,我就是祂的宇航艦,唯一的難題是我連半球的能量也沒有,等於被廢去武功,縱然想到最好的招式,卻是無法施展。

夢還!夢還!你明白我的處境嗎?夢還像很不情願地從新心核的至深處浮上來,躍動一下。

心靈的天地暗黑下去,我進入了個夢般的天地,一塊渾圓巨大的彩石虛懸在神秘的空間上,不住轉動,發出隆隆聲音,半透明的石體射出千奇百怪令人目眩的色光,全是光譜以外的奇異色彩。我感到它充滿欣悅,感到它在說:“藉著你的能力,我終於得到新生。”

我的老天爺,竟然可和夢還溝通了。雖然隻是初步的接觸,但我曉得有一天我可如夢尊般與它對話交流。夢還變化了,變成星鷲般的模樣,內裏的設備完全一樣,內外兼備。那種模擬的能力,隻可以一個神跡來形容。

我道:“這個不成!”

夢還化為候鳥號,是依大黑球第二代的候鳥號為模擬對象。如果給大黑球看見,他辛苦經營數十萬年的超級太空艦,夢還可在眨眼間模擬個十足,肯定氣得吐血身亡。

我道:“這也不成!我們要應付的是外麵的動態極子,隻有像大帝號般的超級宇艦,讓我擁有吸入和排出的功能,再由我的生命能量過濾極子,去蕪存菁,積蓄能量,我才有氣力到混沌之海追逐天馬。你明白我的處境嗎?”

一股思想從夢還流向我,那不是言語,而是一種純粹的感覺,或許就像候鳥母親們的連心術,會刺激起映像、情緒和某些難以形容的東西,你必須加以破譯,方可明白它想表達的內容。

簡單、直接。它在表示,大帝號是超乎它能力範圍外的東西,沒法模仿。

就在這一刻,我想到最佳的方法了。

夢還現出真身,回複在彩石暴流裏往返宇宙的雄姿,在不歸流隨流飄移。我與它融渾合一,它負責從前方吸進極子,我負責從後方排撻出去。在這個吸排的過程裏,能量一點一滴的在我心核內積聚。由於排出的極子撞上後方的極子流,產生動力,夢還禁得起沌子激浪考驗的彩石真身,在激流裏越竄越快,那種感覺痛快至極點。

數以萬計的宇宙年就這麽過去,當我心核儲備的尖極子能量首次突破一千五百節,宇宙通往混沌之海的出口終於在望。

我和夢還穿越分隔混沌之海和宇宙的微子塵緩衝區,投進無聲無色卻“波濤洶湧”的沌子大洋裏。夢還立即活潑起來,像大黑球般蹦蹦跳跳。我離開了它,親身體會這個分隔所有宇宙,如黑空般了無生氣,不見半絲光明的神秘巨洋。

後方的宇宙被黑暗吞噬了。沌子激浪一陣一陣的打到我身上來,從任何角度朝我衝擊,好一會後我才穩定下來,生命能量輸往鳥甲和真身,以對抗沌子的摧毀力。

夢還隨著蹦跳變得更明亮了,超越光譜沒法形容的各色射線,從它的真身烈射出來,燦爛奪目,燃亮了死寂的混沌之海。它似乎從巨洋得到了力量,蹦跳得愈來愈快,幅度增大,且不限於上下的躍動。而是忽前忽後,斜上橫去,隱然暗含符合沌子運動方式的某一法規。

“蓬!”夢還撞上一堵沌子浪,灑起無數彩芒,詭豔瑰麗,然後借到力道地“嗖”的一聲,投往遠處,變成一個小光點,又爆起另一團因距離太大落在我眼裏隻能是迷迷朦朦的光色彩雨,接著流星般射到我前方,最後凝定不動,緩緩旋轉,沌子浪衝到它身上時化為光雨,煞是好看。

我目眩神迷的瞧著它,心忖它終於回到屬於它的世界,如魚之得水。我在來此途中從沒有想過會失去它,現在卻不由用心思索,在經曆過我們的宇宙後,它會不會產生厭倦,不願意回去,回歸混沌之海簡單淳樸的生活呢?夢還!夢還!你會離開我嗎?

從它身上掀起的光雨,再不是隨意激濺,而是朝我灑過來,包裹著我,混沌之海重力場的壓力大幅削減,我開始活動自如,往它移去,直至“大”字形的摟貼著它直徑足有我兩個身長的身體。

一股激烈的情緒在我心底裏醞釀。想起自銀河人時代遇上它,它我間便結下不解之緣,大家出生入死。又曾懷疑它,發展至敵友難分的關係,到今時此刻完全的信任,其中的情況,隻有我們兩心相知,沒法向外人道。

“夢還!我怎舍得你呢?”

夢還的思想流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強烈,幻夢般傾瀉而來。我感到它在說,終有一天我們要離別,但不是在此次的旅程。你從我處得到很多東西,我也從你處得到我想要的。我們一起改變,一起成長,分享著生命能提供的一切。我從沒有阻止你到混沌之海來,因為我清楚天馬是你最後的希望。我會和你並肩作戰到底,直至你完成候鳥神的咒誓。然後我會再穿過不歸流,返回這裏。

我心中充滿感激,道:“你是我最好的夥伴,沒有你,今天我絕不可能身處這裏。”

伏禹!你必須好好學習在混沌之海的生存之道,否則不待天馬來臨,你已耗盡能量,這或許是你能從我身上最後學到的東西。你不單須掌握在這個動態沌子空間靈活飆移的方法,學會吸取新的能量作補充,還要有能力在這個超越你的宇宙任何力場的重力場進行候鳥式的極速投射,方有機會隨我登上彩石暴流。至於如何接觸天馬,那是超越了我能力範圍的事,你必須自己想辦法。我可以做到的,是為你做好準備。

我道:“天馬會到我們的宇宙來嗎?”

天馬有個特性,最喜探訪初生的宇宙。我會從你身上抽取足夠的生命能量,模擬生命蛋爆發時發出的射線,朝我感覺到天馬所在的方向發射出去,當天馬感應到生命射線,不論它在何處,會以最高速度趕來,可是當它發覺被誤導,會立即離開。所以機會一閃即逝,我們必須好好掌握,做好準備。

我暗叫好險,如果沒有夢還,我勢將永遠淪落在這個可怕的巨洋,生不如死。即使等到天馬來訪,卻如殘疾人想去捕捉天上的鳥兒般的不可能。

此時夢還從我心核提取了一定分量的生命元氣,透過它的身體勁射而去,轉瞬消沒在混沌之海無限的深處。

跟夢還學習的時間到了。

彩石暴流出現在思感的遠方。我“看”得魂搖魄**。即使在我無有遺漏籠罩十個候鳥年的思感網上,暴流仍是若隱若現,不是它有隱沒的本領,而是因它靈活如神的移動方式,其跳躍的速度,連我的思感神經也沒法追得上。至於天馬,我根本探測不到。

夢還從我的心核躍出來,現出真身,來到我腳下。我降在它的身體上,生命能量緩緩注入,令它金光綻射,照亮了黑暗的混沌之海。雖然隻是混沌之海的邊緣地帶,但我已失去對自己宇宙位置的掌握,如果沒法觸碰天馬,又或雖碰到它卻不像傳說般肯為我所用,我將永遠流落在這個永無天日、茫無邊際,分隔所有宇宙的超宇宙級巨洋。

追上天馬是絕無可能的事,夢尊已證實了此點,而我隻有一個機會,一個辦法。錯過或失敗,剩下的隻是被詛咒了般的悲慘命運。

夢還可以幫忙的是助我登上彩石暴流,如果我的方法行不通,又或效果完全不是預期中那樣子,我必須趁天馬遠離前跳流而走,設法尋找我的宇宙,再看看能不能像夢尊般破開一個缺口,重返宇宙。要從不歸流回去,是不可能的事,更大的可能是沒法找到不歸流的“入口”。要打通重返宇宙的缺口,或許需要數百個生氣周期,光是想想,就已讓我感到沮喪。

暴流終於現身視野的邊緣。暴流是采用跳躍的方式前進,利用沌子巨洋的“波浪”、“水流”、“暗湧”、“湍漩”乘波踏浪的視充塞毀滅性的能量如無物,且能不住提取能量,不費吹灰之力往來遼闊的混沌之海。

大帝號肯定可在這個可怕的暴亂沌子空間暢行,如果能掌握到別的宇宙的位置,可遠航至其他的宇宙去。可是要大帝號去追天馬,該是絕不可能的事。

倏忽間,幾個騰挪閃躍後,暴流已迎麵朝我們俯衝而來。關鍵的時刻到了。成功失敗,就看這眨眼的光景。

此時我的能量儲備,因長期對抗混沌之海的狂暴衝擊,剛才又為九個候鳥年遠的極速投射,耗用近半,隻剩下三百三十節。若要和天馬比速度,可能三千三百節也用不上一會兒,何況三百多節?在混沌之海作極速投射,損耗的速度是瘋狂的,所以當夢尊乘彩石暴流的順風車抵達我們的宇宙時,也疲不能興,無法繼續旅程。我自問仍及不上夢尊。

彩石暴流就像一艘由大大小小彩石組砌而成,可因應沌海的形勢,隨意改變形狀、大小、運動方向的離奇航艦。拉長時達十分之一光年,擠成一團則寬度不過數十萬地裏,最令人歎為觀止的是,當它硬要穿破沌子巨浪時激起的彩雨,像千千萬萬朵繽紛鮮豔的光花同時盛放,燃亮了方圓以光年計的海域,就如眼前的盛況。

暴流衝破一重又一重的沌子激浪,朝我和夢還懸空處奔來,看得我目眩神迷,心弦顫震。夢還靈動了,一個跳躍,下一刻嵌進了暴流去,成為它的一分子。我同時收斂生命的能量。在這一刻,我感應到天馬,也明白到夢尊為何施展渾身解數,仍觸不到它的影子。

組成彩石暴流的彩石,每一塊都處於極速運動的狀態,而它們運動的目的,就是要觸碰天馬。彩石之間是永不會碰撞的。天馬的移動,有牽一發動全體的奇效,它在彩石的間隙騰挪閃移,永不會讓彩石碰上,也由此主控了暴流的方向和移動。就這樣數以億計的奇異彩石,永恒地在無限的沌子巨洋,無休止地追逐著沒有可能觸碰到的天馬,雙方都像樂此不疲。存在的目的,就像是永遠的追逐,由一個宇宙追逐至另一個宇宙。我沒有資格去評說這有甚麽意義,因為我和它們是截然不同的生命形式。但看夢還選擇離隊隨夢尊勇闖我們的世界,到現在仍沒有舍棄我,便知它們還有追求新奇事物和進化的興趣,令我不是全無入手之法。

天馬是無形無相的純能量體。在我的思感網上它是變化無方的一組射線,飛行的方式更是千變萬化,可任意改變角度、方向和路線,其變化無從捉摸,動力無窮無盡,超越了極子的上限,飆移起來似不用消耗力量。但不論如何變化,它的線條仍具一種震撼的美態,嵌合某一超乎了宇宙任何物理規限的離奇法則。

夢還在我的指示下在暴流裏竄高躍低,卻不是如其他彩石一窩蜂的去追尋天馬,而是盡量遠離它。我站在夢還之上,享受這奇異的曆程,同時心叫慚愧。比起夢尊我確是差遠了,若沒有夢還之助,我不要說沒法觸碰天馬,可能連彩石都碰不上,幾個騰躍即被拋擲,且永遠沒法再歸隊。

彩石開始繞著我和夢還旋動,原因在天馬,我引起好奇的策略果然奏效,不論夢還和我躍到哪裏去,天馬總是繞著我們跑,顯然它對夢還這離隊而去的“舊夥伴”生出了探查之心,更好奇它為何雖然歸隊卻像要避開它的態度。

我知是時候了。下一刻我移到心核裏去,再將心核完全開放,就如與我心愛的女王進行阿米佩斯的結合。生命的能量以心核為中央釋放,我變成了個微型的生命汪洋。

我忘掉了一切,以崇敬之心,全心全靈的呼喚天馬,用的不是語言,而是我的心跳,糅集融合了地母陽魂、生命金環、生命汪洋的生命力的能量躍動。想也沒想過會來得這麽快,天馬進入了我的心核。

“轟!”整個心核爆炸了開來,思感神經以我不能理解明白的速度擴張,越過茫茫的混沌之海,看到一個一個彩雲般懸浮著的宇宙,目睹宇宙的誕生和滅亡。我的思感能不斷擴展、探索,超越了所有經驗,一個一個孤獨又自具自足的宇宙似在四周翩然起舞,除了偉大的存在外,其他一切我都忘得一幹二淨。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我超宇宙的神遊之夢蘇醒,四周是無邊無際的混沌之海,我現出真身安坐夢還上,天馬和它的彩石已無影無蹤,繼續其永不休止的旅程。

“多少年哩?”

如果是一百萬個宇宙年,我便宣告完蛋,須多待一個生命周期才可令心愛的女王複活。那時我將別無選擇,隻好到生命汪洋去作她的護衛。夢還的思感流向我,答道:“不用擔心,隻是十八萬個宇宙年。我們成功了……”

我暗抹一把冷汗。對!我們成功了!卻不是如傳說所言的那般,天馬從此任我駕馭,但卻交換了禮物,建立了友情。它從我處盡得我的宇宙經驗和沾染到生命的精華,至於這會引起它怎樣的變化,我是無從知曉的。我曉得的則是我和夢還同時獲益。

我和天馬交換了能量,使我的能量產生徹底的變異,這要分兩方麵來說,首先是能量的變換。我繼承了天馬能隨心所欲改變能量的特殊本領,例如我可以在黑暗空間忽然變成明子,搖滾到光明空間去,因為黑暗空間和光明空間是處於同一空間裏,驟變正是大帝號宇宙搖滾的原理。老天爺!我終於學會宇宙搖滾。

其次是可從任何空間提取能量,包括一向隻令我耗損卻沒法補充的混沌之海。當提取發展到極致,我的能量儲備再不是甚麽百節千節,而是所有空間的整體能量,那等於能量無窮。當然!我仍遠未臻達天馬的級數,但已有個非常好,好到我還未能真正掌握明白的好開始。

第三,我的極子能量雖然沒有升級,卻被天馬贈送的奇異能量改造,其靈活性以倍數提升,說不定有一天,我可如天馬般靈動如神,視任何空間或重力場如無物,動作從心所欲。

另一方麵就是神遊的力量。我或許尚沒法如天馬般進行超宇宙的神遊,但在我的宇宙內卻肯定應付裕如。隻從這個改善,我擁有了龍馱般的能力。混沌之海對我再不可怕,我清楚掌握到我們宇宙的位置,不歸流的入口。

對夢還來說,它完成了觸碰天馬的存在使命,正式脫離彩石暴流,開展新的生命。若我沒有猜錯,它的進化目標正是天馬。而終有一天,它會進化為另一匹天馬。

是回去的時候了!

我和夢還嬉鬥追逐著的從混沌之海回到微子塵帶的附生空域,找到不歸流的出口,不由緊張起來。

我擔心的不是沒法逆流而上,而是逆流飛行的速度,如果要多花一倍的時間,即使大帝號在宇宙之心等待我登入,我也沒法趕在這個生氣之期抵達生命汪洋。

夢還回到我的心核去。我頓時生出異樣的感覺,心核不但因而擴闊了,還充滿了某種我不明白的動力和活力,能量澎湃洶湧。我感到在觸碰天馬後,夢還比我變化得更徹底。夢還的思想在心底裏淌流著,讓我明白它想幹的事。下一刻,我們化作天馬般的射線,直衝入不歸流去。

極子流以驚人的高速撞向我們,起始時的衝激壓力沉重得幾乎難以寸進,但當我們把迎頭射至的粒子流吸納體內,再由兩邊排出,不單得到新的動力,阻力還愈來愈輕,不片刻後我們的速度已超越光速,還不斷以倍數遞增,愈飛愈快。

“轟!”能量在我們後方爆開,我和夢還從尖微子的射線,變成隻能以“超微子”來稱呼的神奇動能逆流而上,以季候式極速投射的方式,進行了宇宙首次有生物能由不歸流逆回宇宙的驕人創舉。

生命變得曼妙無邊。飛行本身似已變成生命的終極目標。就在這一刻,未來再不是一片黑暗,而是充滿光明和希望,一切不可能的事也變成可能。

我更曉得自己不但已攀上了進化的高峰,且擁有宇宙最厲害的神兵利器夢還,它是等同天馬的超級武器,既超越了宇宙,也可完全配合我,適應我們的宇宙。當然,我們仍然受宇宙法則的限製,例如在能量補給追不上損耗時,我們會力盡而亡,但若一意遁逃,龍馱也攔不住我們,使我們可立於不死之地。

“轟!”能量再次爆炸,我們則變成爆炸波,以更高的速度朝宇宙之心飆移。

夢還在我心中傳感,以思想表達:“兄弟!我感應到宇宙之心哩!返回宇宙後,我和你溝通的能力將受到限製,不能如現在般暢所欲言。所以你有甚麽話,必須趁這個最後的機會向我說。”

我因它一句兄弟感到窩心的溫暖,道:“我想弄清楚一件事,當年你是用甚麽辦法保存我的烙印?令我能和地母結合。”

夢還以它獨有的方式表達道:“關鍵是地母肯不肯接受你,我隻是玉成美事。我所做的是把你的烙印彩石化,故能瞞過奇連克侖和禦神器的天妖絕色。這方法是沒法教導和轉移的,但當時機出現,我會撮合芙紀瑤和地母陽魂,完成你的夢想。這方麵你不用擔心,問題隻在如何找到並登入大帝號。”我聽得心中大定。

在此夢域般的激流裏,一切變得疑幻疑真,感覺上極子似是以非常緩慢的速率作單向的運動,我們則像懸空不前,而事實上我們正以天馬的速度在不歸流逆向狂馳。那感覺是一種享受,令你忘掉激流以外的一切,且產生不願離開的離愁別緒。

夢還的心聲續傳來道:“我有一個直覺,當你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大帝號的蹤影時,一個她最可能出現的地方,就是你原本的銀河係,那是她最緬懷難忘的河係,也是陰魄與大帝號結合後的起點。至於如何登入大帝號,必須有你去摸索,你該是宇宙最有資格完成這件事的生物,因為你就是她的另一半。我深信你可以辦得到。還有甚麽事是你辦不到的嗎?我會陪伴你作戰到底,我的存在從未這麽多姿多采,直到遇上你。到有一天你再不需要我,就是我們分手的一刻。大黑球和歌天是你的兄弟,我也是你的兄弟,我們的兄弟之情永遠不會減退。”

“還有一件事想告訴你,你的視覺翻譯和阿米佩斯語功能,是由我移植進你的烙印裏去,那亦是我體驗你們宇宙的本領。咦!有飛船投進不歸流來了。”

我們同一時間察覺到,一艘飛船出現前方,被激流帶的往我們疾衝而來,極子撞擊下,船身濺起大蓬光雨,拖曳在後方有如長了瑰麗奪目的尾巴。

我剛從飛艦的形態認出是魔洞部人的銀艦,艦體已抵受不住激流的摧殘,護盾層層剝落,船身解體。

一個生物從殘屑激起的大蓬光雨裏脫身飛出,不住接近我們,隻憑他能抵抗激流衝擊的頑強力量,便知來者不是泛泛之輩。但如果情況不變,他恐怕捱不了多久,若我不是有夢還和地母陽魂的本原,我也早灰飛煙滅。

我和夢還齊心合力,往上跳躍,勉強截著他。我們的能量罩他一個正著,帶著他完成返回宇宙之心不到四分之一光年的最後旅程。投入不歸流的生物沒有掙紮或抗拒,因為他曉得我是他宇宙內唯一的“朋友”。

“蓬!”我們帶起漫天極子光雨,投往最接近的一塊原屬一艘飛艦的殘片上,驚魂甫定。剛才多攜一人的最後旅程,是最艱難的旅程,多次被激流衝得倒退而回,幾經努力和變化能量,終於脫流而出。四分之一光年的距離,卻花了我們三個宇宙年,過程的艱困驚險可想而知。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夢還化為指環,置身我指節之間。我和他立於殘片上,猶有餘悸的看著光年外的不歸流。我微笑道:“我的朋友,發生了甚麽事呢?”

金森的能量真身開始變化,逐漸出現“比爾”的外形,但卻和當日在墮落城的“比爾”有分別,是個徒具外相的假軀殼,但已足以勾起對他的親切感覺。

金森苦澀的道:“唉!我的朋友,這句話真的很諷刺,奇怪的是我也開始有你是我朋友的感覺,令我懷疑自己還是不是魔洞部人。”

又道:“怎麽可能呢?你竟能從不歸流逆向飛出來,那是違反宇宙物性的。”

我道:“這方麵有機會再向你解釋。先告訴我發生了甚麽事。你想自殺嗎?”

金森道:“我們魔洞部人不會有自殺的情緒。我之所以投進不歸流,是一個選擇的問題。就我現時的處境來說,投進不歸流是最好的選擇。隻是沒想到遇上你,還被你逆流帶出來。為甚麽要這般做呢?你為我冒險太不值得了,我隻是個雙手沾滿銀河人血腥的生物,從沒有當你是朋友。你從不歸流硬將我帶返宇宙之心的行為,是非常愚蠢的,如果我當時一意殺你,任你力量變得多麽強大,亦抵受不住。唉!你這蠢貨!”

我微笑道:“事實上我沒有看錯你,你不會傷害我這個唯一的朋友。你真的不當我是你的朋友嗎?”

金森歎道:“不知是不是因為你向我開放心核,染上了你銀河人的精氣,我現在的感覺很古怪。”

我欣然道:“那是生命的感覺。你老哥似乎忘掉了自己也毫無保留地開放心核,顯示出對我的信任,讓我注入生命的能量,以對抗極子激流的衝擊。你還未說出投進不歸流的原因。”

金森沉默片刻,然後道:“自生命星河之戰後,你和芙紀瑤失去蹤影,阿米佩斯人四散逃亡,遠遁域外,龍馱帝國的勢力攀上顛峰。龍馱改以生命星河為首都河係,重整軍隊,設立九個軍團,各由他委任的統帥掌領,一方麵繼續追殺阿米佩斯人,又把矛頭指向我們。那時我們仍奉行上參無念的命令,依他的指示,全體三十五萬戰士由我率領退往我們一向認為永遠不會被敵人攻陷,位於可能是宇宙最強大的魔洞裏的基地冥幽,靜候反攻的機會。”

我道:“冥幽結果被攻陷了,對嗎?”

金森道:“不是我們自誇,冥幽是盡得魔洞和黑暗空間地利的移動基地,能不斷提取暗間能量,以幾近不能毀滅的魔精建造,於暗間內所向無敵,在魔洞作戰更是威力無窮,如果宇宙的形勢沒有改變,我們絕對立於不敗之地。”

我好奇心大起,問道:“龍馱是如何攻陷冥幽的?”

金森不知是不是受到我獨有的生命精氣影響,他這時的“比爾”表情豐富多了,苦笑道:“有一天,龍馱的五個軍團忽然兵臨冥幽,完全避過我們的偵察係統,直到察覺被重重包圍,我們隻剩下十日的時間。不知龍馱對手下用了甚麽手段,原本不被我們放在眼裏的拜廷邦人,突然高速進化,變得像鬼魅般難以應付。帝國軍團兵分五路,三路從暗間潛來,截斷我們的退路,另兩路從魔洞強攻。”

我聽得心中一沉,不是因此而心生懼意,而是怕思古他們沒法避開變得更厲害的帝國軍團的追殺。

“當時我還信心十足,將冥幽浮上魔洞,意圖利用魔洞的天然引力和毀滅性的能量,狠挫總兵力達五十億戰士的帝國軍團。”

我聽得倒抽一口涼氣,失聲道:“五十億?”

金森道:“所以我說帝國人的進化是瘋狂的,在過去的二百多萬年,帝國人以幾何級數迅速繁殖,到現在其總人數估計超過了一百億,令他們的領土擴展至十多萬個河係,無數的種族被滅絕並屈服於他們高壓統治下。以前的奇連克侖帝國,比起來是小巫見大巫。”

我聽得說不出話來。縱然我得到天馬的神通,保命雖有餘,但要硬撼如此天文數字般的龐大實力,肯定是去送死。所以與龍馱之戰,必須依照孫子教導的兵法,鬥智鬥力,方有勝望。我心底更清楚,龍馱的九色魔功已臻達宇宙能量的極致,即使我可抗衡他的魔功,要真正殺死他仍非常困難,因為他擁有與我同等級卻處於另一極端對立著的生命精元,何況他掌握著壓倒性的實力。

金森麵露驚怵神情,道:“事後檢討,我們早在開戰前已注定慘敗,帝國是準備充足,謀定後動,我們則仍沿用舊有的一套戰略。帝國軍團先逼使我們從魔洞底部升上洞口,然後在魔洞下引爆以阿米佩斯人的玉晶製成的奇異武器,在倏忽間縫補封閉魔洞,冥幽被衝到正空間去,完全暴露在敵人的炮火下,被殺個措手不及,捱不到三日便告解體。那時我們剩下不到十萬戰士,我隻好下令四散逃亡。我被其中一個軍團窮追不舍,唉!任我施盡渾身解數,上躍明間,下潛暗間,仍多次被追上。最後想到隻有這裏的不歸流是他們不敢進入的宇宙禁地,所以不歸流成為我的最佳選擇。明白嗎?”

我整條背脊涼颼颼的。我的老天爺!芙紀瑤一直致力研究,但仍未辦得到的事,竟在龍馱手上完成,可知此人的智慧不在黑龍藏布之下,力能改變宇宙空間的結構。

我道:“龍馱沒有來嗎?”

金森道:“若龍馱親臨,我恐怕早死掉多時。不知為了甚麽原因,自占領生命星河後,龍馱沒有離開過河係。但著實分別不大,他的神遊力無遠弗屆,可隔空遙遙透過手下直接指揮戰事。我怎麽逃也逃不掉,正是因為逃不過他的神遊力。”

我點頭道:“你說得對!帝國的戰士剛進入宇宙之心。兄弟!我們並肩作戰的時刻到了。殺光這批混球後,我們再研究下一步該怎麽走。別忘記我不單是最後一個銀河人,也是最後一頭候鳥,全麵反攻宇宙的時刻終於到哩!因為現時的宇宙,已是龍馱的宇宙。”

一千二百多艘大小巢艦,總兵力達五萬人的帝國戰士不斷接近。金森道:“追殺我的軍團由統帥瓦當親自率領,兵力超過五十萬,不過有能力進入宇宙之心的該隻得這批人,所以他們是軍團裏最精銳的戰士。”

我心忖,五萬個已是非常可觀的數目,想當年我和大黑球幾經辛苦,才能安抵宇宙之心,龍馱帝國的一個軍團,隨隨便便竟有十分之一的戰士擁有闖進來的能力,可見在龍馱的通天手段下,原拜廷邦人的帝國戰士展開另一階段的進化和突破,變得比魔洞部戰士更可怕。麵對宇宙的威脅卻以幾何級數倍增,因為他們分裂式的繁殖方法,不能生殖的魔洞部人是沒資格去和他們比較的。

我對他們受騙成為龍馱的兵奴是同情的,可是現實也是殘酷的,他們已變成龍馱盲目的信徒,沒有道理可講,一切隻有憑武力解決。何況拜廷邦人本非善類,隻由他們以高壓和奴役的手段治理國內的異族,就可看出他們的本性,比起魔洞部人實在好不了多少。龍馱隻是進一步引發他們邪惡的本質吧。

我道:“他們的命運,在進入宇宙之心的一刻已被注定了。龍馱的神遊力無法進入這個宇宙險地,所以不能直接指揮他們作戰。想想吧!如果龍馱發覺瓦當和五萬個精銳戰士於進入宇宙之心後全體神秘消失,會有甚麽反應呢?”

金森皺眉道:“你有沒有過分誇大,又或隻是在說笑?我們能殺得他們倉皇逃生,已是戰績傲人,但若要殺得一個不剩,卻絕無可能。任你如何厲害,能力始終有上限,敵我的實力太懸殊了,何況你有可能低估了對方。”

我心中響起兵法祖師爺孫子的訓導。“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敵製勝,計險厄遠近,上將之道也。知此而用戰者,必勝;不知此而用戰者,必敗。”從來沒有一個戰場比宇宙之心更適用他老人家這個兵法要略。我就是知此而用戰的勝方,敵人就是不知此而用戰的注定輸家。道:“若在外麵,我自己也不相信剛才說的這番話。但在這裏,敵人隻有挨揍的份兒。宇宙沒有生物比我更掌握宇宙之心的奧秘,這裏不但是個陷阱,更是個大囚籠,盡管敵人看到情勢不妙,四散逃亡,我也有把握逐一截擊他們。”

金森道:“隻好暫時相信你。我須怎樣配合你呢?”

我欣然道:“你必須像剛才在激流般和我結合為一,守方麵由我擔當,你則隻攻不守,全力出擊,我們定可合作愉快,為宇宙所有被殘殺迫害的生物討回一點血債。”

我和金森立在離不歸流約三分之二光年的一塊殘片上,看著敵人在相對核心的另一邊逼近。甫進入宇宙之心,巢艦便分裂為個別的戰士,要來到這裏,他們是要付出代價的,折損近五千個戰士,命喪於包裹宇宙之心的急流和漩渦裏。敵人以疏散的陣式鋪天蓋地般的接近,是正確的策略,因為其中有曾參與生命星河之戰者,知道以力場戰術包圍我是愚不可及的事。

金森不像大黑球,他是沒有畏懼情緒的生物,比我還要冷靜,視生死為平常事。有他與我攜手抗敵,我更是如虎添翼。這是我得到天馬新鮮熱辣能量後的首場硬仗,也是第一個練習。我可以厲害到甚麽程度,即將清楚分明。夢還回到我心核去,我也很想知道它的進步有多大。

敵方戰士的強弱,可從對方真身的大小輕易判斷,因為他們是由半液態的奇異礦質生命和能量細胞組成,擁有愈多的細胞,生命力愈強,能量愈大。他們沒有心核,每個細胞都是心核,隻要有一個細胞存活下來,生命可以繼續下去,所以被稱為宇宙最難殺死的生物。如此一個種族,可隨意分裂繁殖,加上龍馱,無怪乎強如魔洞部人也不是他們的對手。漠壁和秀麗超級生命體兒子的大計雖走對了路子,隻是沒想到最後造就了急需完美載體的龍馱,演變成宇宙現今的局麵。

若從某一角度去看,拜廷邦人可說是生命的藝術品,色彩體形都可以任意變化,但想及他們的殺傷力,隻感到他們有種詭異恐怖的況味。而此時此地的他們,在我眼中隻是群來送死的可憐蟲。他們在五地裏外停止推進,扇形般散開,大陣中有小陣,疏疏密密自有其戰術上的考慮,陣式還不斷靈活的變動,以避開繞核轉動的殘片碎石,顯示他們是訓練有素,慣於群戰的精銳軍旅。其中最巨型的戰士排眾而出,變體為如我般的人類形態,盔甲是棗紅色的,雙手比他的頭更大,足足有我身長的兩倍,盔甲沒掩蓋的身體則是流動的液態體,偏向藍和綠的色素。

我微笑道:“瓦當統帥!”

瓦當雙目現出血芒,沉聲道:“銀河餘孽伏禹,原來你躲到這裏來,難怪尋不到你?不過你今天休想逃脫,待我把你這個頭號通緝犯押回首都星河,我將晉級為統帥之首。”

我聳肩道:“要看你的本領啦!動手之前,我有一番話須向你說,就是你們的帝君不單不是漠壁和秀麗的親兒,還是殺他們的凶手,他的本原是一種叫天魔的邪惡生命體,隻是騎劫了你們真正的少主。你們在他眼中不過是工具和兵奴,普林野正因為這個原因,不肯臣服於他。如果你們還有點智慧,想想他回歸的情況,便該明白我不是胡言亂語。”

瓦當哂然道:“不要浪費唇舌,你說甚麽都不能動搖我們對帝君的忠誠和崇敬。拜廷邦已成過去,我們沒有絲毫留戀。當宇宙被我們龍馱帝國踩在腳下,宇宙生氣將盡為我們所有,那時我們將會與帝君進行最後的結合,成為宇宙之神,所有陣亡的戰士會複活過來,我們將突破生命乃至宇宙,開創從未出現過的新局麵。”

我暗歎一口氣。仍是黑空連結那一套騙子手法,龍馱真不長進。他媽的!可以說的話已說盡了,他們既然執迷不悟,我隻好大開殺戒,見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

瓦當道:“還有!你說的叛徒普林野,剛被我們生擒活捉,押往玉都等待帝君發落,你或許有機會和他敘舊。”

普林野竟然沒有死。

金森向瓦當道:“說到敘舊,我和你確要暢聚話舊一番。除了剛才說的廢話外,還有其他的廢話嗎?”

瓦當雙目異芒劇盛,發出難聽至極的尖嘯聲。敵人發動了。

帝國戰士除瓦當外,全體分裂。頓時漫天光點,每個光點都是一個獨立的作戰單位,就像無數的毒蜂傾巢而出,教人無從攻擊,也無從預防。他們廣布在逾千地裏的空間,我“超級能量彈”那一套隻可殲滅敵人微不足道的部分,是徒耗能量。我有種感覺,這是生命星河未竟之戰的延續,我終於須與帝國軍團正麵交戰。

瓦當消失了!敵人像潮水濺起的浪花般橫掀而來,若給纏上,將是如蟻附膻,不論如何強橫的生物也要吃不消。攻擊嗎?過萬節的能量恐怕仍未能消滅對方十分之一的兵力,何況我隻得二千節許的能量,全賴回程時千辛萬苦積蓄回來,而金森則隻餘五百節多一點,合起來也擋不了敵人片刻光景。

但我曉得勝負已分。敵人信心十足,排山倒海的攻勢,正中我下懷。要擊垮實力如此龐大的敵人,必須一矢中的,令他們永遠沒有翻身的機會:打開始我便是誘敵深入,故意惹對方先出手,助長對方的氣焰,然後聚而殲之。

我和金森能量結合,往後疾退,瞬間縮短與不歸流的距離至四分之一,逾越此界線,將陷進不歸流的力場,就像掉進泥淖,最後被吸攝進去。

數以千萬計的毀滅性射線朝我們激射而來,其能量總和以萬節計,以我現時的實力,亦不敢硬捱,隻可閃躲。不過在這個宇宙的奇異空域,我卻有別的應付方法。我和金森二合為一,加速退後,沒入不歸流的力場,能量爆發,形成一個漩渦空間。

這是從黑龍藏布處偷學回來的空間魔法,比之黑龍藏布,我是自愧不如,遠有未及,但竅妙處是在不歸流的力場內施展,加上我對這空間深切的認識,威力則增加千百倍,黑龍藏布見到也要歎為觀止。

射線進入不歸流的力場,能量立即被銷融吸納,此時,宇宙之心附近的遊離極子全被我的空間力場牽引,往我們投過來,更增添漩渦空間的吸攝力。刹那之間,攻來的敵人全身陷我一手炮製的漩渦空間內,吸攝半徑達一光年,無一幸免。

瓦當知道不妙了,發出後撤的命令,不過卻是悔之已晚。敵人本是氣勢如虹的攻勢,立告土崩瓦解,慘被硬生生撕裂為兩部分,十分之九的戰士被強扯進漩渦,在宇宙之心遊離極子的推波助瀾下,身不由主的投往不歸流去。

在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戰場上,沒有憐憫容身的空隙。我偕金森駕輕就熟的擺脫不歸流強大的吸攝力,從渦心處激射而出,四周盡是密密麻麻隨漩卷往不歸流的敵人,發出淒厲的呼嘯,而即使是我,在這一發不可收拾的情況裏,也沒法改變他們的命運。

夢還脫心而出,負載著極限的五百節天馬式的極子能量,朝勉力掙脫漩渦往後撤的敵人射去。剩下的帝國戰士不到五千個,包括統帥瓦當在內,但卻不可小覷,所以我必須趁他們倉皇後撤、陣腳未穩的當兒,乘勢追擊,務必二度重創他們,令他們潰不成軍。

金森叫道:“伏禹!幹得好!”

“轟!”夢還釋放極可能是宇宙至今個體發出最具威力的能量彈,爆炸波倏地往廣闊的空間擴散,身處宇宙之心內的生物無一能幸免,包括我和金森在內,就看誰消受不起。隻有夢還是唯一例外,因為它的位置處於爆炸激浪的風眼。

灼熱至可銷熔任何物質的射線熱浪,以百倍以上的光速擴散,數以百計的敵方戰士連臨死前的慘嘶尚未來得及發出,已化為光雨。環繞不歸流不知多少個周、候、段、節、年的隕石和殘片紛紛解體,大黑球如想建造第三艘候鳥號將無法就地取材,我和金森則在心盾強有力的保護下,逆波衝出不歸流的力場。

爆炸波擴散至外圍的極子漩流,雖因能量摩**惹起漫天光雨,但瞬間即被抵銷。湧往不歸流的爆炸波隻能製造出曇花一現的影響力,轉眼便隨被吸攝的戰士同歸於流內去。

當我們飛出力場的一刻,後麵已變得幹幹淨淨,不餘半個敵人。前方的敵人也所剩無幾,不到三百戰士,且全受重創,隻餘待宰的份兒,此時他們縱然一心逃走,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沒法對抗包裹宇宙之心的極子漩流。

金森從我心核噴出,化作銀芒,朝曾逼得他走投無路的瓦當飛去。事實上,我等於金森的天馬,他的能量真身由黑裏泛銀光點而變成全銀色,便是最有力的證明,證明我和他交換了能量。他的得益更是遠大於我,我的生命能量向他雪中送炭,不但改變了他,還可能解除了魔洞部人不能繁殖的惡咒。

夢還回到手上,化為天馬級的蓋宇利刃。大開殺戒的時候到了。

恢複比爾外相的金森回到我身旁,道:“真有點不敢相信,我們達到目標了,盡殲進入宇宙之心的所有敵人,自龍馱帝國建立後,還是首次吃敗仗。我親手幹掉瓦當。”

我從容道:“你接著有甚麽打算?”

金森道:“我能有甚麽打算呢?龍馱帝國太強大了。這回的勝利隻可泄一時之憤,對龍馱是沒有影響的。不過,我承認這是一個非常好的開始,你展現了能與龍馱硬拚的強大實力。”

我記起一事,問道:“剛才你曾直呼上參無念之名,語帶鄙夷,是不是再不視他為主?”

金森冷冷道:“在我們魔洞部,誰主誰副是個強弱的問題。上參無念是我族裏最強的生物,遂成為我們當然的領袖。可是在冥幽基地被圍攻的一段時間,我們多次向他發訊求援,他竟置若罔聞,令我們深切痛恨,再不視他為主。你的猜想是正確的。”

我訝道:“他在幹甚麽呢?”

金森道:“自敗於龍馱手下後,他退返魔宮,全力建造他的魔洞,不過若他肯趕來施援,該可輕易辦到,有他在我們未必會輸。”

我道:“若他建成飛行魔洞,把整個宇宙變成個超級黑洞,對你們有好處嗎?”

金森苦澀的道:“恐怕隻有他是唯一的得益者,隨著飛行魔洞將宇宙數以億計的黑洞逐一吞噬,他的力量會愈來愈強,但與我們沒有半點關係。這是我們另一個不滿他的原因。但誰敢反對他呢?”

我不解道:“飛行魔洞這般厲害,龍馱怎肯坐視不理?”

金森道:“此事相當奇怪。龍馱肯定在意他的飛行魔洞,但卻沒有親赴魔宮找他麻煩。擊垮我們的冥幽後,龍馱隻命手下封閉了魔洞周圍的三百多個黑洞,令最接近魔宮的黑洞也在二十億光年外,等於暫時困住上參無念。”

我道:“魔宮在哪裏?”

金森探手過來,我連忙握著,接收他傳過來的宇宙坐標,往魔宮去的星辰路線圖。

金森放手,道:“自從你在墮落城提出朋友這個觀念,我一直在思考。但在激流遇上你的一刻,我終於掌握到朋友的涵義,那就是絕對的信任,沒有任何懷疑。唉!銀河人伏禹,你就是宇宙內我唯一的朋友。”

我欣然道:“我們不再是朋友了,而是兄弟,肯為對方做出犧牲。現在我們必須分頭行事,你設法找到正四散逃亡的族人,把他們團結起來,解除不能繁衍的毒咒,讓他們改變對生命的看法,然後韜光養晦,耐心等候全麵反攻龍馱的機會。”

金森道:“明白了!你要到哪裏去呢?”

我問道:“瓦當說的玉都,指的是哪個河係?”

金森斷然道:“那你是要營救普林野了,我陪你去。”

我開始感覺到金森的友情,對於不重感情的魔洞部人來說,這是多麽難能可貴。我很想對他展示笑容,可是在剛殺了四萬多個帝國人後,實在沒法笑出來。道:“此事我可獨自解決,你現在當務之急,是趁敵人陣腳大亂之際,召集族人。我會先你一步出去,製造更大的混亂,你乘機偷偷開溜。大家既然是兄弟,不用說客套話。”

金森道:“小心點!千萬不要輕敵,帝國軍團調動的靈活,猶在我們之上,龍馱是實至名歸的新戰神。玉都指的是原阿米佩斯人的晶玉星河,現易名為玉都星河,是龍馱帝國四大軍事重鎮之一,駐紮在那裏的軍團名為晶玉艦隊,以糅集阿米佩斯人和帝國人宇航技術之長、新一代的晶玉艦為戰爭工具,盾堅炮利,戰績彪炳,是當年進攻冥幽基地的主力。統帥叫烏庭保,在九大統帥中以他名氣最盛,深得龍馱的信任和寵愛,被視為帝國的二把手人物。”

我問道:“玉都河係兵力如何?”

金森道:“大約有五十萬艘主力航艦,戰鳥則過千萬,人數在五至六億之間。烏庭保的總指揮所設於離星河核心十萬光年的懸浮基地處,此基地是模擬我們的冥幽基地建成,可透過變換能量躍上明間或潛入暗間,被帝國人視為永不能攻破的基地。”

我聽得心冒寒氣。龍馱帝國現今的情況是我沒有想到的,可知在過去的二百多萬年,帝國在飛躍般的發展中奠下了超級強國的規模。隻是一個玉都星河,便糅集了阿米佩斯和魔洞部兩國頂尖技術之長,教人不敢輕視。

可以這麽說,在瘋狂的高速繁殖下,領土不斷的擴展,加上龍馱的智慧和近乎無所不知、無微不至的領導,帝國擁有無限的人力物力,即使曾威霸宇宙的奇連克侖重生,也要看得瞠目結舌,歎為觀止,甘拜下風。我對擊敗龍馱的信心首次出現動搖。

我本身的進化和突破,在宇宙也是沒有先例的。可是不論我如何變化進步,比起整個龍馱帝國盡奪宇宙資源,多角度和全麵的變化,卻是個人單線式的提升和發展,與帝國幾何級數般倍增的實力相比較,頓然失色。若隻憑我一人之力去挑戰帝國,無疑以卵擊石。

還有,則是龍馱本身的進化。這二百多萬年,龍馱肯定不會遊手好閑,他的變化勢必難以想像,所以金森的忠告是對的,我絕不可以輕敵。當然,我不會因敵勢強大而畏縮,但知己知彼是兵法的金科玉律,必須謀定後動。這場戰爭不單是我和龍馱間的鬥爭,更是宇宙正邪力量的總決戰,宇宙級兵法的較量。現在唯一有利於我的因素,是龍馱尚未能從芙紀瑤摧心一擊的創傷回複過來,此正是他一直沒有離開生命星河的原因,我必須好好利用這個時機。

我道:“你等待我的好消息。不論你到哪裏去,我仍可憑神遊力找到你。”

我穿越最外緣的極子漩流,離開宇宙之心,回到正空間去,頓時看傻了眼,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遼闊的空間充塞著死亡射線、橫飛亂竄的能量彈,煙花盛放般的彩色光雨,流散的粒子,我期待已久、燦爛親切的漆黑星空完全被掩蓋了。

激烈的戰爭正如火如荼進行,上萬巢艦正朝一目標狂擊猛打,但顯然帝國軍團正處於下風,巢艦損耗和爆炸的光雨,密集連串的激濺,沒有竭下來的勢頭,且像一條光龍般迅速延展,顯示與他們對戰者占盡優勢,巢艦隻有挨揍的份兒。

誰人如此厲害?思感網撒出。夢還不待我指示,自發的從我心核提取天馬級的極子能量,化為金色的能量勁箭,連珠射出,而我則負責騰挪閃躍,避過敵人的還擊,同時迅速補充能量。

倏忽間我們已深進巢艦陣,中箭的巨型巢艦還勉強撐得住,隻爆開缺口,較小的巢艦則立時了賬,變為粒子,組成巢艦的戰士全體灰飛煙滅。這是我得到天馬能量後在正常空間初試身手,想也沒想過自己厲害至此,頓時信心劇增。

我雖然靈活如神,仍免不了被敵人炮火擊中,不過我閃躲得法,護盾消耗能量的速度稍低於補充的速度,我等於夷然無損。當然,這是因為敵人的火力全集中到另一目標去,否則情況將是另一回事。我的加入立即令敵人亂上加亂,變得陣不成陣,無複先前整齊的軍容。刹那間,我已曉得與帝國軍團激戰者是誰了,頓時歡欣如狂,加速飆移,眨眼間,深入戰場數萬地裏。一道力能裂破虛空的激芒,朝我的方向射來,光度超越了戰場所有芒線光雨,擋路的敵艦在高熱下融解,廓清了我們間的所有障礙,最驚人處是熱波朝四周擴展,敵艦應波翻滾開去,終於潰不成軍。

候鳥號出現前方五分之一光年處,彷如神器。我哪還猶豫,能量變化,從極子轉為暗子,不須任何加速,更不存在過程,下一個刹那我已潛入黑暗空間去。

最關鍵的時刻來臨了,我的宇宙搖滾原理是不是正確,從天馬得來能量突變的本領能否賦予我宇宙搖滾的異術,端看此刻。隻有能搖滾於正空異空,我才有登入大帝號的條件,使我心愛的人兒在五十萬年後生氣之風形成時複活過來,我的心情可想而知。

暗子和明子是極端相反對立的粒子,以前任我對它們如何明白和了解,甚至可把它們分解為極子,但如何將暗子直接化為明子,又或反其道而行,卻是全無入手的方法。

神遊力穿透異空正空,做我的導航。“轟!”我現身於光明空間裏。老天爺!我終於成功了!不可能的事變成眼前的現實。光明、黑暗和正空間,位處同一空間內,隻是能量階次和性質的分異,形成三層次的空間。透過能量的變換,我遂可搖滾於三個空間。道理非常簡單,要辦到卻是非常困難,得來不易。

在某一程度上,我變成了天馬,是宇宙內的天馬,能在包括不歸流的任何空間自由飛翔,隨意搖滾穿梭正空異空,成為沒有生物能趕上的異物。我在光明空間滑翔了一小段路,能量再變,返回黑暗空間去,當我再躍上正空時,候鳥號剛飛到我腳下,精準到連自己也有點不敢相信。

戰事已成為一麵倒的形勢,帝國軍團再沒有還擊之力,隻餘下三千多艘大小巢艦亡命竄逃。我還以為帝國戰士是肯為龍馱犧牲、不怕死的盲目信徒,原來根本不是這回事。基本的生物性情是沒法改移的。但我不會因此而輕敵。眼前的敗軍可算是“老弱殘兵”,最精銳的五萬戰士全到了宇宙之心去送死,又沒有瓦當在指揮大局,遇到候鳥號般的極級鬥艦,又有我三個超卓的兄弟助陣,加上本人出其不意的左右夾擊,敵人可撐這麽久已算不錯。

“嗖”的一聲,我穿入候鳥號去,落在兩排共八張座椅的後排去。歌天轉過頭來長笑道:“兄弟別來無恙!”

我一手抓著獨角卷過來的大尾,不讓他重施故禮,開懷大笑道:“三百萬個宇宙年哩!你打招呼的手法確是別開生麵,同時告訴了我現在的歌天更勝從前。”

歌天歎道:“此次的重生和進化,由我一手主導,當然是大有看頭。”

我放開獨角的尾巴,欣然道:“為何你的角會變成彩光閃閃的?不是感染了甚麽怪菌吧?”

獨角發出他獨家的金屬磨損笑聲,道:“你的宇宙,還以為永遠再見不著你。”

大黑球怪叫道:“伏禹混蛋,天馬在哪裏?我還以為你會騎著他回來,沒有天馬,你如何逆返宇宙之心?”

我道:“讓你看得見的還算是天馬嗎?不過放心,天馬正在我心裏。”

歌天、大黑球和獨角同時爆出歡呼怪叫,震**候鳥號駕駛艙廣闊的空間。大黑球嚷道:“不再和這群渾球瞎纏哩!”

候鳥號加速,離開戰場,燦爛的星空重現八方。

歌天道:“剛才你是不是進行了宇宙搖滾。”

我歎道:“正是如此,怎瞞得過你的法眼?”

有歌天在,光明驅走了原本填滿我內心的陰霾烏雲。

大黑球羨慕得歎息。

我欣然道:“我得到了天馬,不是等於大家都得到了天馬嗎?”

艙內立時爆起比先前更劇烈的歡呼怪嘯,氣氛沸騰起來。

大黑球狂喊道:“我的神你的宇宙,到哪裏去?”

我道:“晶玉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