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一死,引起政局的極大震動,閹黨的土崩瓦解是指日可待。魏閹是個精通權謀的宵小之徒,得勢後傾全力結黨拉派,經營自己的小山頭。“當此之時,內外大權一歸忠賢。內閹自王體乾等外,又有李朝欽、王朝埔、孫進等三十餘人,為左右擁護。外廷文臣則崔呈秀、田吉、倪文煥等謀議,號“5虎”;武臣則田爾耕,許顯純、崔應元等,號“5彪”。又有吏部尚書周應秋、太仆寺少卿曹欽程等,號:“10狗”。又有“10孩兒”、“40孫”之號。而為呈秀輩門下者,又不可數。自內閣、六部及四方總督、巡撫,遍置死黨。已成盤根錯節之勢,不連根鏟除、徹底清算,勢必遺留後患。

對於這一層,崇禎是有充分估計的,他決定進行一場政治大清算,為維新之治掃除道路;其他事務可以暫緩,唯獨這件事必須趁熱打鐵,窮追不舍。

長期以來言路被魏閹限製,不少負有監察、糾彈責任的給事中、禦史懾於其**威,賣身投靠,要仰賴這些言官去清算閹黨是不可能的。崇禎考慮到這一點,特地下了考選令,先後任命曹師稷、顏繼祖、宗鳴梧等人為給事中,吳煥、葉成章等為禦史,要他們以糾彈閹黨為職責,使朝政逐漸清明。

三法司清查閹黨的羅網逐漸撒開,那些賣身求榮的顯要人物陸續被揭發出來。

查辦魏忠賢黨羽的書信時,秦長封寫給崔呈秀的獻媚之信被揭發出來,錦衣衛奉命到遵化拿人回京查辦,那秦長封在押解途中不堪折磨,舊傷複發而死。

秦府也被查封,秦湘自然不能和張岱蘿卜住到一起,隻得在一家客棧容身,悲歎自己無依無靠,終日以淚洗麵。

古時女人不能經常拋頭露麵,家裏沒有了男人,對於一個女子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她能去哪裏呢?投身父親好友或者同僚?話說人走茶涼,如今她秦家家道中落,秦湘又個美嬌娃,誰知道別人會怎麽對自己?

秦湘想到了趙謙,如果硬要找一個她能信任的男人的話,就隻有趙謙了,不知道他在陝西怎麽樣了。

秦長封倒台後,何洛被任命為遵化指揮使,開始清洗秦長封留下的人員,張岱羅伯在何洛眼裏無疑就是秦長封的人。

秦長封留下來的其他人員都安排走了,因為當時秦長封身邊的人都是從下屬地方單位臨時調上來了,那些人以前在哪裏幹活現在就回哪裏去。

何洛正考慮張岱和蘿卜怎麽安排時,突然接到兵部文書,陝西前線吃緊,兵員不足,下令在各地衛所軍戶中抽調未服役的軍戶支援陝西。

何洛一拍大腿:“哈哈,有了。選出的軍戶要有個帶過去吧,那個張岱好說也是個百戶軍官,正好讓他帶人過去,不就打發走了?”

遵化指揮使司在軍戶家庭中選了二百多個年齡不算太大的人,發了些軍裝器械和糧錢,就叫張岱做這批人的頭領,備了文書,打發他們到陝西去了。

張岱蘿卜找到秦湘道:“何將軍派我們去陝西,正巧去尋趙兄,小姐和我們一起去吧?”張岱故意說去尋趙兄,果然秦湘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能找到趙謙,起碼有個依靠不是?

趙謙的話“連你都不相信,這個世上我還能相信誰呢”,猶在秦湘的耳際,不知道他是否還掛念著自己。

…………

話說那日趙謙跟著馬二等人幾經輾轉奔回了長安(明時又名西安府或鹹寧)。既然趙謙已經和他們一起回來了,上次托馬二帶給妹子的錢財當然得歸還自己。那些錢財有三十多兩的樣子,雖說在普通人眼裏是不少了(相當於RMB兩萬的樣子),可趙謙現在一無所有,這三十多兩銀子就是他的全部家當了。

黃花村在長安郊外,路上趙謙為了回去時少出紕漏,便打聽道:“馬兄,我出去這幾個月,村裏人還好吧?”

“王德才的兒子受不了餓,跑去當募兵,結果死戰場上,王德才年老體弱,受不住悲痛,得病去了。我走的時候你妹子在給采石場上的工人縫補衣服過活,你大伯的長子趙廉也在礦上搬石頭,二子趙財還是那樣成天遊手好閑,不過聽說和羅財主搭上了關係,這不趙財經常勸你妹子嫁給羅財主做妾享富貴呢。”

一行人邊聊邊走,到了一個破敗的村莊,好像就是黃花村了。村口有棵百年大樹,趙謙想莫非這顆樹是黃花樹,這個村莊才叫黃花村?

馬二的家就在村口,走到一家土房前就要告別,趙謙心道老子不認識家啊……正想尋個辦法騙馬二帶他去自己的家時,一個大嬸見到趙謙,忙喊道:“趙相公!你可回來了,快去看看你妹子,都把自己關在房裏好幾天了,你大伯正急得團團轉呢。”

還好既然是鄉親,就不必喊名字,因為趙謙誰也不認識,隻好說:“嬸子,快帶我去看看我妹子。”

那大嬸一聽一下高興起來,心道這趙秀才出去了幾月,不僅人精神了許多,連嘴上也甜了。

大嬸一高興,就熱心起來,趕緊帶了趙謙去家,趙謙一看自己的家,那叫一個鬱悶啊,不僅是土房茅屋,看樣子還搖搖欲墜根本就是危房,唉,和秦長封的府邸那簡直沒得比。

進得院門,裏麵北,東,西,三麵各有一棟土房,應該是大伯和自己同住一個院子,不然這麽破的房子一戶人家修那麽多間幹嘛?

那趙大爺看見趙謙進來,先是吃驚然後喜道:“你個兔崽子去了哪裏?怎地也不帶個信回來,老子以為你死了!”

趙謙心道這長輩確實比下輩高一等,就算你是秀才也是張口就罵,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大伯,就是個幹瘦的老農形象,不過他知道古時的輩份長幼尊卑看得很重要,便恭敬地行禮說:“侄兒拜見大伯。”

“哎呀,你還整啥?快勸你妹子出來,不吃不喝的怎麽受得了?她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叫我下去了如何給你老爹交代啊!”

“妹子怎麽把自己關裏麵了?”

趙大爺一聽臉上黯然:“都是那個不成器的趙財,借了羅財主的錢。那羅財主還真想和你這樣的農民來往啊?不就是看上了你妹子,花言巧語騙得趙財花了他許多錢,這不翻臉了,要麽把趙婉嫁給他,要麽就還錢,不然就要抓趙財去見官……你說要是趙財被抓去見官了還有得活嗎……老天呀……”

趙謙聽罷暗罵:我草!你兒子借了別人的錢關我家鳥事啊?怎麽還要拉我妹子去還債?

罵歸罵,但是趙謙知道古時的家族觀念和現代人不一樣,而且重男輕女的思想十分嚴重,既然回到了古代就得遵守遊戲規則,不能怪別人。

房裏的趙婉聽見外麵的動靜,從窗縫裏看到是趙謙,急忙打開門踢踢撞撞地奔了過來撲到趙謙懷裏就開始大哭:“哥哥,你可回來了,我不做羅財主的小妾,我不做……”

趙謙抱著她隻覺得她身上骨瘦如材身體單薄,身上怕是沒有幾兩肉,心裏一陣惻然,這丫頭怎麽說也是自己這副臭皮囊的妹子,而且這身臭皮囊和自己同名同姓,趙謙覺得冥冥之中兩人似乎有什麽聯係,有了這一節,就幾乎把趙婉當成自己親妹妹了。

“不用擔心,有哥哥在,哥哥給你作主,誰也不能把你怎麽樣。”趙謙抓住她的肩膀拉開為她擦了一把眼淚,並打量了一番這個趙婉,隻見她十四五歲的樣子,一身破爛衣服上全是補丁,臉上蒼白毫無血色,不過隱隱可以看出她的確是個美人坯子,不然那羅財主也不會生了邪念。

旁邊的鄉親見到這一幕也是心有戚戚焉,有的大娘大嬸還悄悄抹了淚。

趙謙回過頭說道:“大伯,趙二哥欠了那羅財主多少錢?”

“足足二十貫!唉,就是把我這副老骨頭賣了也還不起啊。”

趙謙心道無論別人用了什麽詭計,欠了錢就是欠了錢,你趙大爺家再怎麽有理也沒有不還錢的道理。這古代家族意識很重,自己不能見死不救,就算想不救怕那羅財主也不會對自家妹子善罷甘休,想罷摸出兩錠銀子呈給趙大爺:“大伯先將銀子還了,記得要他歸還借據。”

想到自己一共就三十多兩家當,剛回來就去了一大半,趙謙心裏不爽地加了一句:“還望大伯今後嚴加管束二哥,別讓他再連累了我妹妹。”

趙大爺從來沒見過這麽大錠的銀子,用微顫顫的枯手接過銀子,“還是趙娃出息了,不然我們真不該怎麽辦呀。”

圍觀的鄉親見這出苦情戲以喜劇的形式結束,而且大錠銀子刺激了他們的視覺神經,都滿意地議論紛紛,稱讚趙謙有出息,秀才畢竟是秀才,讀書無用論頓時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