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6章 世上最苦之事

蘇玉卿從不曾到過後山,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後山的景致。

山林青蔥茂密,雲霧輕薄繚繞,有鳥兒婉啼之聲隱隱傳來,空氣清新中透著幾分泥土和林木特有的潮濕與香氣,幽深靜謐,倒是個修練的好地方。

蘇玉卿仰起頭,看著眼前通往深山的青石砌就的石階小道,參差不齊的蜿蜒而上,通往不知名的前方。就如同她現在的心境,有些悲涼、滄桑,卻又不知所為何故。

“夫人。”一個柔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蘇玉卿回眸,看著身邊突然多出來的一個紅衣女人,這個女人還是如以前一樣,眉目如畫,氣質張揚,但隱約間,她亦感受到了幾分不一樣的沉悶,似乎有著什麽東西,纏繞在這個女人的身上,與她之前所見到的明媚爽快不同。

蘇玉卿盯著彤眉宇間的那抹無法逝去的愁緒,輕聲道:“彤師父。”

“不敢當。”彤微微俯身,“如今大公子已統一天下,複興乾元古國,您亦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妃,屬下再當不得師父這個稱呼。”

蘇玉卿沉吟半晌,複抬眸看著她,輕聲道:“您的弟子火兒,為了護我而死,我……”

“這是她的使命,責無旁貸,就算因此失去生命,也是應該的。”彤打斷蘇玉卿的話,毅然回答。

蘇玉卿鳳眸微睜,吃驚的望著她。

彤又道:“火兒的死,對我這個當師父的打擊很深。那個孩子從小無父無母,孤苦伶仃,她視我如親人般,我亦將她當成自己的孩子。隻是,她既然選擇這條路,就不能回頭。她拚死護主,我心裏疼的厲害,但也是欣慰的。”

蘇玉卿垂眸,不知應該說些什麽。

彤看著蘇玉卿淡然的臉色,又輕聲說道:“何況,她是心甘情願的。”

蘇玉卿低垂的長睫微微動了下。

彤的目光看向那長長的參差的石階,幽幽地道:“太子妃,您還記得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想到的是什麽?”

蘇玉卿微眯了下眼眸。

彤淺笑道:“屬下想,火兒那時,或許和您的想法一樣。”

蘇玉卿黛眉微蹙,不悅的道:“聽說,彤師父對大師父似乎……”

彤的笑浮上了一抹苦澀,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對他如何,他心裏是明白的。但他如何想,是他的事,我如何對他,是我的事。”

蘇玉卿身子一震,定定地望著彤。

彤的臉色微白,似乎剛才蘇玉卿的問題令她有些難以承受,但此刻說了出來,她又緩和了一些。

她淺笑道:“太子妃,這世上的許多事,並無完全的平等。就好像,火兒為大公子而舍命護您,可大公子卻因她是五凰尊的人,護主乃是忠心而當作理所當然之事。又好像,您當初為大公子殞命……屬下想來,當時您最後所希望的,大概是大公子最好一輩子都不要解開那咒術,不要為了您悲傷難過。”

蘇玉卿略帶訝異的望著她,沒想到她竟真猜著了。

彤長歎一聲:“這世上最難之事,就是突然懂了情之事。而這世上最苦之事,就是眼睜睜地看著所愛之人受折磨,自己卻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