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風雲決紅顏血

劍聖,獨孤一方的兄長。

南無名,北劍聖。約戰無名,因敗退跡江湖。

今日不管是出於各種因由其人都不應該出現,無雙城還沒有失去獨孤一方,按照約定江湖紛爭他是不能參與的。

可偏偏他出現了。

樹枝斷裂的嗑噠聲,緊接著一道人影一閃而過,強大的威壓讓在一旁距離甚遠的楚楚脖子一涼,心中惴惴不安。

步驚雲反應極快,連忙反手隔擋,卻仍然慢了半拍。淩厲的劍氣直指心肺。

電光火石之間,步驚雲他急忙旋身伏低,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後移動半步。這道劍氣端得是厲害,深深穿過步驚雲鎖骨下方,帶出一道血線,血珠沿著劍氣散落在泥地,不留半點痕跡。

但這隻是開始,幾乎沒有任何遲疑,那道劍氣得手之後又接連出招,幾乎織成了一張密實的網,越是靠近步驚雲越是密集緊迫,步驚雲似乎已經成了劍聖網中的獵物。

和斷浪還有一戰之力,可絕對的力量輾壓下,步驚雲能做的僅僅隻是回護心髒。

劍聖與步驚雲的距離越來越近,近身搏殺對於實力相差甚遠的步驚雲並不是好的選擇。他們過招的動作太快,楚楚的眼裏隻看見交錯的身影,以及滿目殷紅的一片。

步驚雲以掌相對,一開始還能保持片刻輕靈,可是漸漸他就發現了,他的掌勢完全被劍聖壓製住了。

那股綿綿不斷的吸力,讓他的掌不由發生了偏離,招招都不是他想攻擊的地方,漸漸他感覺難以支撐,可劍聖的招數卻越發狠辣,步驚雲全身要害皆有損傷。

自顧不暇。

可也就在這時,斷浪找到了機會,等楚楚將黏在步驚雲身上的視線轉回時。

霍繼潛死了,被斷浪一劍斬頭。濕熱的腥血濺了楚楚一身,那種慘烈的景象,讓楚楚半晌回不過神。

還是逃不過。

那種宿命的感覺隨著而來。

心有所感的步驚雲在這一刻居然和楚楚茫然的目光對上,不及楚楚反應,一揚右臂,那手腕飛旋,在周圍的空氣中形成一個小型氣旋。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聚集成漩渦狀的氣團,越卷越大最後居然直接拋出砸向楚楚。

氣團看起來來勢洶洶,可實際上楚楚隻感覺到一陣輕柔風推著她向後退,耳畔風聲充斥,卻再無法移動腳步,步驚雲的身影居然漸漸模糊起來,不知什麽時候起,楚楚的臉上滿是淚漬。

不像明月可以和聶風比肩,同步驚雲在一起的她總是被照顧的那一個。或者更確切的說是總是拖後腿的一個。她能做的似乎隻是流眼淚,楚楚抬手用力擦幹殘留在臉上的淚珠,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她想回去,可理智上卻告訴她,她哪怕回去也毫無用處。何況她也沒有那麽重要,看,斷浪就沒有管她這個可有可無的小角色。

“楚楚姑娘?”那種上翹的聲調顯示出了說話人的驚喜,肩膀上多了一雙手穩住身形。楚楚有些木然的朝後看去,是劍晨。

不,不止是劍晨,還有一位。

楚楚的目光不自覺的看向劍晨身後的那人。

他的身形十分顯瘦,身著淺灰長衫,一雙清涼黑眸,明明隻是單純的看向你,卻無端感受到一股滄桑淡然。

讓人過目難忘,有著這樣一雙眼的男人,必然經曆過無數次的血雨腥風洗禮,隻有這樣才能果決冷靜。

是無名。

如同無數場春雨過後少見的豔陽天,這時的楚楚心理隻有一個念頭,收拾殘局的人來了。

剛剛步驚雲飛濺的鮮血,染紅的不知是她的衣衫,那些溫熱的鮮血讓她似乎明白了什麽。

渴望生存的人與倦怠生活的人是不一樣的,步驚雲身上有著旁人難以企及的韌性,刀口舔血的日子對於他來說與其是適應不如說是習慣,他有信念,他活下來為了報仇,所以他憋著一口氣始終不懈怠。

從剛開始殺人後的夜不能寐,以及定要在溪澗淨身,漸漸變得聞著鮮血的味道依然安然入眠。

步驚雲每次完成任務無論多晚都會來看她一眼,她還記得有一次她心血**等著他,卻久久不見其蹤影。於是去了後山,他滿身鮮血的靠在那棵老樹上因為疲憊過度睡著了。

她偷偷去抽他手上的短劍,想讓他躺下歇息。沒想到即使睡夢中那劍他都握的死緊,稍一用力還將他驚醒,反手將手中的短劍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她驚訝的叫出聲來後,才發現步驚雲的眼才恍惚回神,接著便摟她入懷,“困,別吵。”

因著這句孩子氣的話,似乎當時許多的疑問都沒有說出口,甚至在後來她能夠抽出他手中的劍卻不會驚醒他都成了理所當然。

似乎在步驚雲麵前她就是不同的,她從來沒有像哪一刻向如今這般確定,楚楚她其實並無不同,在這芸芸眾生中她沒有努力活的豐盛,至今沒有泯滅在人潮之中,隻是她好運得遇到了願意護著她的人而已,罷了。

這麽多年他變了許多,楚楚從來都覺得理所當然,因為主角就是在逆境中成長。

她擔心他卻又從來不會心慌,因為她知道哪怕她不在了,他也會好好的活著,這個世界是他的世界。

可是剛剛她確實心慌了,因為真實的拚殺在險境中生存並不是那麽容易。

現在的步驚雲不是劍聖的對手,那右肩上的血洞,每一刻都有致命的危險,顧不得其他,楚楚求救道:“劍晨大哥,求你救救步大哥,他不是劍聖的對手。”說著說著楚楚抽泣起來,劍晨果然上道,立馬轉過身形帶著詢問與祈求的口氣道:“師傅,我們.....”

“這位姑娘,請問聶風和獨孤一方,是否是在那個方向?”無名並沒有接過話頭詢問他的老對手劍聖,相反卻問起了聶風。

楚楚有些心急,“可是步驚雲和劍聖在那個方向。”她的手指向了東北角,與無名所指的地方截然相反。

“師傅?”劍晨因為和楚楚有著一段時間的相處情誼,知道步驚雲對於楚楚來說的重要性,所以即使有些心中不適還是開口向師傅請示了。

無名點點頭,帶著安撫的情緒道:“姑娘,無須心急,步驚雲今日斷然無事。”說是這樣說,可無名腳尖一點直接想著聶風的方向移去。

無名有所行動,劍晨不敢怠慢,一膝觸地,對著楚楚拱手道:“楚楚姑娘,請在此稍後,我和師傅很快就回,請放心,在下一定盡力打探步驚雲消息。”

不能等,而且他們出現的時機也很奇怪,似乎原著裏他們並沒有在這麽早的劇情裏出場。楚楚反手抓住劍晨的胳膊,道:“帶上我。”

“那得罪了。”不知出於何種考慮,這次劍晨居然沒有再跟楚楚磨嘰,拉上楚楚輕縱而起跟上了無名的步伐。

不過片刻功夫,聶風與明月那邊早已是修羅煉獄般的場景。

楚楚到的時候看到的是明月那一身鮮紅嫁衣,如天邊的雲霞般四散開來。和獨孤一方纏鬥的聶風救援不及,明月落在了無名的懷抱裏。雖有些詫異楚楚心下卻不是滋味,明月是不是還是逃不掉,即便沒有落入百丈深淵,她的狀況也算不得好。

鮮血從她口中源源不絕的噴湧而出。

“明月!”聶風從無名手中接過明月,而獨孤一方則有些警惕的盯上了剛剛出現的無名,“不知俠士何方人士,今日我獨孤一方要手刃殺害愛子的仇人,無關人士勿要插手,否則別怪我的劍不認人。”

奇怪的是,無名並無任何表示。

將明月交予聶風手中之後,他閑適的站在了一旁,似乎真無任何表示。即使獨孤一方有些忌禪他,卻在他並無動作時謹慎的沒有率先出手。

聶風魔怔了,他體內的瘋血發作了,在明月咽下最後一口氣之時。

居然還是以悲劇收場的結局。

她還記得兩人攜手在斜陽晚風中並肩而行的畫麵,風姿楚楚款款而來,兩人顧盼之間是旁人怎麽也無法忽略的情誼。

而獨孤則是一把劈向兩人相牽的利器,那麵對劣勢不鬆開對方的手的兩人,還是逃不過。

麵對已經魔怔的聶風,麵對毫無理智而言,隻有殺意的聶風。獨孤一方的性命輕而易舉被收割,那雙沒有瞳孔的眼睛射向他們站立的方向時,楚楚被愕然後退。

然而無名與劍晨卻依然淡然,“師傅?”

“無礙。”

當聶風走到距離無名不過一丈之距時,朝前倒下。無名順勢點了聶風周身十二處大穴,“晨兒,你帶他先行一步。”

話是這樣說,他的眼卻望向了楚楚。

這時的他雙目銳利,讓楚楚有種被卡住咽喉的感覺,剛剛已經到嗓子眼的話一時怎麽都發不出來。

劍晨不敢違背師傅吩咐,安撫的看了楚楚一眼道:“楚楚姑娘安心,師傅定然已有對策,再回。”

無名的確早有對策,今日如不是泥菩薩所言,他的確不會參與到這江湖紛爭。或者說這種程度,還沒有影響到大局的死傷,並不足以讓隱於人世的他現身。

風雲

就讓他看看到底如何。

“恐前方有險,姑娘請稍待片刻。”無名說完又向著剛剛楚楚所指的步驚雲處掠去。

楚楚怎會等在原地,她跟了上去。

可到底是晚了一步,她過去的時候看到的是早已無意識躺在地上的步驚雲。她不敢貿然上前,因為步驚雲正處在劍聖腳下。

也不知道剛才是如何交涉的,兩人間的氣場跋扈非常。

突然地,無名動了。

楚楚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劍。

他的劍似如風平浪靜的海域中,流水行雲的慢板,流雲錯雜奔湧。而在他麵前卻勢起勢收,瞬息不變。疾風驟雨翻湧浪滾,一波萬傾待到他麵前徒然沉寂下來。

萬千變化都如同塵埃一般,終會卷席而去。

他雙手優雅的劃出一道弧線,揮向前方一棵挺拔秀麗的古鬆,隻是輕輕地“嚓”一聲,樹身一震,不見絲毫變化。

“承讓。”劍聖看了這一劍之後臉色難看之極,他伸手抓向地上已人事不知的步驚雲道:“好好好,多年未見,你的武功更加精湛,下次等我的劍決大成之日,定要將你斬於劍下。”

即使帶著步驚雲,劍聖依然如清風飄過。

楚楚看的心急,“俠士,步驚雲,你答應過.....”

“他性命無恙,姑娘無須擔心。”雲淡風清的一句,這就是不能掌握自己命運的感覺。楚楚覺得氣血上湧,腦袋嗡嗡之響,整個人都處在一種極致的憤懣之中。

原本平靜的深林這一刻像是打開了播放按鈕,林中野獸的叫聲此起彼伏,鳥雀紛飛。無名疑惑的看了楚楚一眼,隔空一點,擊中了楚楚肩膀下處穴位。

隨著楚楚倒下,森林有重新恢複的原本的靜謐。

無名走向楚楚身邊,扛起楚楚朝著剛剛劍晨的方向緩緩而行。

而在他們身後剛剛那棵茂翠的古鬆,在一陣輕柔的風掠過之後悠然倒下,整齊的切口,嶄露出它流逝的歲月。可這隻是開始,風掠過的地方如同骨牌一般,有序的倒下,在越來越黯淡的天色中有種無形的森冷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