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老太太召見

卻說福兒見冬雪來找她,高興壞了。

兩人雖都在這府裏,但一個在老太太的院子裏,一個在紅七的院子裏,平常各有各的事情,老太太又免了晨昏定省,所以,姐妹倆也很少有能見麵的時候。

福兒拉著冬雪的手又是問這又是問那,親熱得不得了,卻發覺,冬雪似乎有些不在狀態中。

福兒就問冬雪怎麽了。

冬雪咧了咧嘴唇,想要說,最後還是道:“不,沒什麽,我還是回去吧。”

冬雪立功心切,她又不像秋霜有那麽多的人脈;又不像春風入府得早,跟一些資深的大丫頭是好姐妹;也不像夏溪,背後還有個紅三指點迷津。

她想來想去,也隻有這個在老太太院子裏做事的姐姐,有可能會對這件事情知道一二了。不假思索的,就來到了這裏。

可真等福兒問了,她又覺得似乎有些不妥,就要走。

福兒哪有可能明知道冬雪有什麽難事還放她走,當然拉住了她一定要問。冬雪頂不過她的逼問,就將紅七讓她查的事說了出來。

這件事,福兒卻是曉得的。

她畢竟是老太太院子裏的二等丫頭,比別個院子裏的大丫頭還要尊貴幾分,人緣又一向好,知道的事情本來就不少。這件事雖說也是機密,但知道的人並不少,福兒也是其中的一個。

隻是,這件事誰知道都可以,梧桐院的那位,是絕對不能知道的。

福兒的臉色不停地變幻。

冬雪知道害姐姐為難了,就強笑道:“姐姐不必為難,我回去就對小姐說沒能打聽出來好了。小姐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主子,不會有事的。”

話雖如此,臉上卻憂心忡忡的。希望春風她們幾個也別打聽出來才好,要不然,就顯得她太無能了些。

說完,冬雪垂頭喪氣地告辭,耷拉著頭,拖著腳往外走。

福兒見了,嘴翕動了好幾次,又閉了好幾次。最後,終於忍不住喚住了冬雪。

“我告訴你就是了,但這件事,你回去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知道嗎?”

福兒厲聲叮囑。

卻不知道,她的窗外,有人露出了得意地笑容,然後匆匆離去。一會兒,大丫頭桂香來了,帶了福兒和冬雪過去問話。

天,這個時候開始黑了。

申時已末、倦鳥還巢。

紅七將思緒理清,小睡了一會兒,將將起來。小蘭正服侍著她用飯,出去的丫頭們一個接一個地回來了。

“小姐,我回來了。”

秋霜是第一個出去,也是第一個回來的。

她的聲音有些暗沉,神情疲倦。

她在外頭打聽了一整天,雜七雜八的消息聽了一大堆,卻沒有什麽特別有用的。有幾個人似乎知道些什麽,但都遮遮掩掩地不肯說。問急了,就說“秋霜姑娘,你就饒了我吧,我真什麽也不知道”,說完掉頭就走,根本不給她再問的機會。

緊接著,春風也回來了。

她緊蹙著眉頭,她去尋六小姐身邊的素心。結果素心被六小姐、四小姐拉著打牌,見她去了,也硬拉著她打。本來以為玩到中午也就散了,結果,四小姐方走,十小姐又來了,嚷著繼續。去了一整天,竟什麽也沒有打聽到。倒是時間過得差不多了,也隻得就這樣一無所獲地回來了,甚是懊惱。

接著,夏溪也回來了,卻是滿麵的焦急。

“小姐,我要緊的話要說。”

秋霜、春風的心一緊,驚疑不定地看著夏溪。

難道,夏溪打聽出什麽來了嗎?

紅七本沒抱什麽希望,聽見她如此說,倒是有幾分心喜。反正她也吃了八分飽了,晚飯也不宜吃得太多,就讓小蘭把東西撤了下去,屋子裏隻留了秋霜和春風。夏溪要說的事情,反正她們也參與了,倒犯不著避著她們。冬雪還沒有回來,但夏溪既然說是要緊,就不必等她了。

“說吧。”

紅七命令道。

夏溪深深地吸了口氣,略顯慌張的臉鎮定了下來。還不是沒有辦法,一切都還來得及的。

夏溪就沉聲把紅三的推測以及解決辦法說了出來。

紅七有些吃驚。

在她的觀察裏,幾個丫頭中,春風的城府心機最深;夏溪的口舌伶俐,反應快,膽子大;秋霜為人開朗,人緣好;冬雪嘛,還真沒看出什麽太大的長處,單純聽話沒什麽想法不知道勉不勉強算一個。

就連春風都沒看出什麽來,倒是夏溪能想的跟她差不了多少,還提出了個雖不算太好,但也可算是釜底抽薪的中策的解決辦法,十分出乎紅七的意料之外。不過,是叫紅七驚喜的意外就是。

如果夏溪有這個能力,以後,身邊總算有個能撐場麵的丫頭了。

不過,對紅七來說,這件事的解決辦法可不隻這唯一的一個,她的方法比紅三的好的多,也不會有那麽多的後患。

相反,她可以從中得不少利。

她胸有成竹,幾個丫頭可沒有她這麽鎮定。

“小姐,現在可如何是好?夏溪的主意雖說不錯,可隻怕我們的人現在已經輕易出去不得了。”

春風一臉憂慮地道。

“小姐,出去遞消息的事,我來想辦法好了。”

秋霜自告奮勇地道,消息沒有探到,辦法也沒有想到,隻這件事,她還是能出得上力的。

“小姐,這件事越快決定越好,給我們的時間隻怕不會太多。”

夏溪催促道。

就在這時,隻聽外頭腳步聲響。

是冬雪回來了嗎?

幾人方在想,卻聽丫頭稟告道:“小姐,是老太太身邊的鶴兒姐姐來了。”

幾個丫頭心裏咯噔一下。

“快請進來。”

紅七忙道,隻見,進來了一個眉眼彎彎,不笑也似笑的丫頭,高挑的個兒,素淨的衣賞,鬢上隻有隻珍珠簪子。這就是老太太最喜愛的丫頭鶴兒。

鶴兒進來先給紅七行了一個禮。

“給七小姐請安了。”

“鶴兒姐姐不必多禮。”紅七笑道,親手扶了鶴兒起來,客氣道:“怎麽姐姐親自過來了?誰不知道老太太身邊一時也離不開你,隨便叫個小丫頭過來傳話也就是了。”

又問:“老太太可好?”

“好。就是老太太想七小姐想的慌,叫我過來問七小姐吃了沒,沒吃的話過去陪老太太吃吃飯、說說閑話。”

紅七就道:“吃是吃了點兒,不過,一聽老太太這麽說,我肚子就又餓了,少不得去老太太哪裏叨擾一番。姐姐稍等,我換了衣服就隨姐姐去。”

紅七就去屏風後換了衣服,隨鶴兒去了。

幾個丫頭本想跟去,無奈鶴兒道老太太說不定留小姐在那邊歇了,不在那邊歇的話她也會親自送紅七回來,就不用幾個丫頭隨同了。

留下的春風幾個坐立不安地,每一刻都像是在煎熬。

出來的時候,外頭的天已經完全黑了。

冬日,白天一天比一天短,黑夜一天比一天長。

鶴兒提著燈,在前頭照著路,不時叫紅七小心一些。紅七隨意地同鶴兒拉著家常,問她家在哪裏,家裏還有哪些人什麽的。

鶴兒先還有幾分警戒,但見紅七完全沒有任何防備的樣子,問的又是最親近的家人,不自覺地就放鬆了下來。後來講到最小的弟弟的糗事,更是忍不住笑出了聲。心想,都說人經曆過重大變故之後,像換了個人。可不是?以前的七小姐冷冰冰的,叫人難以親近。哪像現在這樣,讓人如沐春風。

就在鶴兒的防備心降到最低的時候,紅七突然問道:“冬雪是不是在老太太那兒?”

一直不見她人回來,倒是鶴兒來了,實在太巧了。

紅七就有些懷疑。

“是。”

鶴兒順嘴就答道,答完反應過來,背心冷汗直冒。

能成為老太太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頭,嘴都是極牢的。可是,她竟然輕易地就說出了實話。鶴兒的心中驚懼異常,看紅七的眼像看著鬼一樣。

這其實不過是一種很簡單的心理學應用。

當你問一個人話時,問不相幹的問題時,人通常不會說謊。而當說實話成了習慣時,你冷不防問他一個敏感問題時,他很有可能下意識地出於慣性就做了回答。這時候得到的答案真實性十分高。

當然,這問問題的方法也很有技巧,不能引起對方的警覺,要不然,就前功盡棄了。

紅七和同伴們經常拿這個當遊戲玩,套對方的秘密,一不小心,都有時候會中招。更不用說是鶴兒這樣的丫頭了。

趁熱打鐵,紅七繼續問道:“老太太是知道了我叫冬雪去幹什麽才叫我去說這件事的吧?”

這一回,鶴兒緊抿著嘴,不肯回答。但她越發震驚的眼神和表情出賣了她。

人,不僅有說出口的語言才叫語言,手勢語言、身體語言還有表情語言,都能顯示一個人的內心想法。

能掩飾甚至偽裝這些的人不是沒有,但是需要受專門的訓練的。普通的人,能做到掩飾的人都不算多,能夠完美偽裝的人更為稀少。

紅七就笑了。

“多謝鶴兒姐姐,我知道了。放心,我不會再問了,咱們走吧。”

接下來的路上,紅七果然沒有再問,甚至連話也沒有說,隻是安靜地在鶴兒的身後走著。鶴兒一路上的心情卻十分不平靜,她想不通,明明她什麽也沒有說,紅七為什麽說知道了。她是真的知道了還是隻是那麽說說?

她用眼角的餘光不時地瞧著紅七。

《奉詔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