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廢棄倉庫裏，
看著地上的那一攤子觸目驚心的汙血，債務人麵無表情地用手帕擦拭著手上的汙漬，漠然問：“下一個在哪？”
屬下趕緊回道：“大哥，在東城。
“嗯。”
債務人將手帕隨手一扔，又撇了一眼那倒在血泊中的潘浩和曾燦爛，隻說道：“處理幹淨了。”
“是。”
屬下點著頭，也鄙夷地瞟了一眼地上的兩人，才點頭哈腰地說道：“大哥放心，這兩人就是過街老鼠。沒爹沒娘的，死了也沒有人會在意的。”
債務人也不多看，直接大步往外邁去，“那就走吧。”
......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後，曾燦爛才勉強動了一下身體，
他微睜開了眼——
旁邊就是那尚有餘溫的潘浩，正在麵目猙獰地瞪著眼看他......
曾燦爛卻不多看一刻，
現在的他，因為傷勢過重，已經完全站不起來了。
他手腳並用著挪動，因為劇烈的摩擦力，使得手掌心那脆弱的軟軟，變得血肉模糊。
他卻還在一點一點地，向著門外爬去......
深夜，
天公忽然下起了大雨——
冰冷的雨點浸濕了曾燦爛身上的外套，
他負壓著沉重的泥水混合物，卻還在一個勁兒地向前挪動.....
全然不顧身上那幾處瘋狂冒著血的傷口，和那滿是汙垢的指甲縫裏，向外滲著的血泡——
曾燦爛抬起了眼，看著眼前陰暗逼仄的小巷，
眼底才終於出現了些許的浮動.....
仿佛眼前的，那就是他所騏驥的希望所在地——
‘嘩嘩啦啦——’
雨水奮力地拍打著地麵，在那淺薄的水麵上，激起了不小的水紋——
但凡是他所彌留過的地方，都匯聚成了一條令人觸目驚心的血河.....
他終於在深巷裏停了下來，撐起了上半身，背靠著那廢棄了的破木箱上。
做完這一切，曾燦爛卻已然盡了全力。
才終於泄下了全身的氣力......
在那逼仄窄小的暗巷裏，
他頭上頂著陰霾，視線所能觸及到的巷口，成了他眼中唯一能夠得到的光明。
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感受刀劍般的雨滴刺入他的骨髓，
還有那牆角處，苔蘚上彌漫著的腐爛潮濕的腥氣......
曾燦爛才終於覺得，
原來......他還活著。
須臾，
他顫抖著雙手，將那懷揣在懷裏的藥瓶給拿了出來。
擰開瓶蓋，他隻往裏看了一眼，平靜的眼眸裏，激不起半點波紋.....
便一股腦地，全倒進了嘴裏——
他幹澀地咀嚼著，
那苦澀的殘渣，瘋狂地在他口中迸發——
曾燦爛微微仰著麵，讓雨水一點一滴地落入他口中，化解著那可怖的白色藥末。
他無力地癱倒在了血水之中，
狂笑著，
發瘋著，
聲嘶力竭地，好像是要以耗盡自己那所剩無幾的生命為代價，向天地昭示著自己還沒有輸得那麽徹底.....
.......
藥效終於上來了......
他彌留在眼眸裏的幻境，
那日思夜想的身影，仿佛現在就站在了他的眼前，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當那幹瘦的手臂，虛弱無力地抬起來時，
眼前的幻影，便化作一塵煙縷......
消失在了大雨傾盆的霧氣之中.......
“謝、青、旂......”
曾燦爛最終還是倒下了——
倒在了那無人的暗巷裏，倒在了冰冷的寒冬裏，倒在了......沒有光明的陰霾裏......
那停不下來的雨勢，愈下愈大——
竟在他的眼前，蒸騰出了一片薄薄的水霧......
他窮極一生，渾渾噩噩，瘋瘋癲癲，卻都不知道究竟是在追尋一個怎麽樣的身影——
......
雨，終於停了……
天，水霧蒙蒙地，
窗外的雨水滴答滴答地響著，還帶著點濕漉漉的潮氣......
在厚重雲層上，是即將破曉的天光——
在那樣溫存的時刻裏，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謝青旂的精氣神有些鬆散，慵懶地用手指，在易初陽的發梢上一下一下地繞著圈......
易初陽鼻尖帶著點濕潤，似有若無地蹭了蹭謝青旂的臉。
弄得謝青旂癢癢的，嘴角便掛起了一抹笑意，懶散地開口說道：“你蹭什麽呢？”
聞聲，易初陽頓了一下，
看著這樣的謝青旂，卻又不太好意思開口，便一下子就鑽進了謝青旂的肩窩裏去——
謝青旂頓時就笑出聲來了，“怎麽了？不就是問了一句嗎？怎麽還不好意思上了？剛剛做的時候，你可不是.....”
“行了，別說了！”
易初陽脖子都紅了——
謝青旂替易初陽順著毛，心裏卻異常地高興。
他喜歡看到易初陽偶爾手足無措的樣子，還有害羞的表情......
易初陽一抬頭就看到謝青旂在笑，“你笑什麽呢？”
“沒什麽。”
謝青旂看著他，挑眉一笑，“技術方麵.....有進步啊.....”
“那當然了！”
易初陽偏頭撇了撇嘴，脖子上的紅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蔓延上了耳根......
自從謝青旂非常認真的跟他談論了技術這方麵的問題之後，易初陽那簡直是熬了好幾個大夜，才惡補了回了這方麵的知識。
“哎呦....”
謝青旂一直盯著他的表情變化，打趣兒道：“又炸毛了？”
“才沒有！”
謝青旂眼底含笑，捧著他的臉，揉搓了一下，“我家陽崽，可實在是太可愛了。
這下倒好，易初陽的整張臉刷一下全都紅了——
“哎呀，趕緊睡吧，再不睡天都快亮了。”
易初陽直接拿被子把他裹了起來，謝青旂也沒掙紮，調笑道：“所以怪我？”
“怪我怪我。”易初陽討饒道：“怪我磨了你那麽久。抓緊時間睡吧，剩下的我來弄就好了。”說著，易初陽又掖了掖被子，才在謝青旂額頭上落下一吻。
.......
清晨，天光大作——
在明媚的暖陽之下，潮濕的地麵熠熠閃爍著光輝，連空氣都變得格外清新......
易初陽悄然地起了床，
因為房子在這之前，都沒有被人使用過，所以也沒有任何可以吃的東西.....
這讓易初陽有些懊惱，早知道應該讓朋友在這兒放點吃的。
現在買菜是肯定來不及的，易初陽隻好在網上點了外賣，盡量挑了些謝青旂愛吃的，也比較補身體的。
然後又在房子裏轉了轉，雖然這房子到他手上好幾年了。
但其實有很多地方，連他自己都不太熟悉.....
基本上裏麵的所有東西，都是他老媽添置的，包括書房裏，書櫃上擺滿了的書。
易初陽起初剛看到的時候，還不禁愣了一下，
因為這些好像全都是他以前讀過的一些書。
他隨手抽了一本記憶比較深的出來，這本他還記得，是初中那會買的。
別看易初陽高中的時候混成什麽樣兒，要擱到初中那會兒，他也是個十分愛看書的好學生。
看的書很多，也很雜，堆得房間亂七八糟的。
依稀記得，是在某一年過年清掃房間時，他讓老媽處理著扔掉來著，沒想到居然被留到了現在......
翻開第一頁，就寫著易初陽的名字。
他又隨意地翻看兩頁，有些模糊的記憶又浮現在了眼前......
旁邊還做了點小筆記，是用非常標準的正楷字書寫的。
能有那麽好看的字，還得益於他那陶冶情操的老媽，從小就對易初暖和易初陽的文學素養，有著極高的要求。
這持續到，他叛逆期之後，就沒有再寫過那麽好看的字了。
因為房子位置繁華，外賣很快就到了.....
但謝青旂還在睡著，易初陽也不忍叫醒他，便一直溫著——
......
易初陽靠坐在床頭，重新溫故了一下剛剛的那本書.....
不知過了多久，睡在身旁的謝青旂稍微動了一下——
易初陽立刻放下了書，輕聲道：“醒了？”
“唔......”
謝青旂迷迷糊糊地往易初陽那邊湊近了些，腦袋索性靠在了他的大腿上，嘟囔著，“你怎麽起這麽早啊.....”
易初陽笑了笑，解釋道：“本來想起來給你做早餐的，結果發現家裏一點吃的東西都沒有。”
“買吧.....”謝青旂語氣中無時無刻不帶有那麽一絲倦意，“以後一點一點添置就是了.....”
“嗯，這事不著急。”
易初陽親吻了他一下，溫聲道：“累了就再睡一會兒吧，昨晚太辛苦你了。”
“唔.....”
謝青旂嘴裏不知在咕噥著什麽，沒一會兒就又睡著了.....
易初陽一手拿著書，一手輕撫著他的背.....
即使腿都有點麻了，也一直沒挪動一下。
.......
不知過了多久，謝青旂終於睡醒了.....
他順著他的大腿往上爬，直接靠倒在易初陽的懷裏，半睜開眼地看著他手裏的書，“這是什麽？”
易初陽趕緊拉起毯子的一角，往謝青旂身上蓋了蓋，“是我以前的書，以為被我媽處理掉了，可沒想到居然都放在了這裏。”
“你的？”
因為謝青旂沒戴眼鏡，易初陽就把書拿近了一些。
謝青旂就這樣靠著他，也沒動，注視著書邊上手寫的字，“你的字.....真好看。”
易初陽單手抱著他，“太久沒練了，估計現在已經寫不出那麽好的字了。”
他一剛說完，謝青旂就說：“那也比我寫得好。”
聽他這樣一說，易初陽突然就來了主意，“那要不要我教你？”
謝青旂一臉狐疑地仰頭看向他，“你自己先練回來，再說吧。”
“我邊學邊教你，怎麽樣？”
“行啊。”謝青旂答應得很爽利，“到時候你可別說什麽太忙了，沒空。”
“對你，我什麽時候都有空。”
易初陽的手，此刻已經到了謝青旂的後腦勺，
他按著謝青旂，在他額間輕輕落下一吻，才說：“好啦，準備起床了。”
“我給你點了粥，還有幾道你愛吃的菜，不過我們待會兒得先把雞湯給喝了，好不好？”
果不其然，謝青旂“嘖”了一聲，“怎麽又是雞湯......”
易初陽揉了揉他的腦袋，“雞湯健康。”
“你以為我是你？”謝青旂直接拍開了他的手，“等你到三十歲，你就會知道。當新陳代謝慢了下來，不懂得節製，早晚都得發福。”
“你怎麽樣都是最好的。”易初陽摟著他說：“青旂，沒有人能永遠年輕，也沒有人會永遠漂亮。”
“歲月，隻是我們相愛路上的一道關卡而已。”
“所以不用擔心，我會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謝青旂輕笑一聲，“你現在說起情話來，還真是一套一套的。”
易初陽也不拐彎抹角，“我那都是真心話。”
“嗯，我知道。”
謝青旂忽然抱著他，靠在他肩頭說：“太累了，走不動路，你抱我吧。”
“嗯。”
易初陽拿起了床頭櫃上的外套，“先穿件外套，然後再把襪子穿上。”
“不用吧？”
“聽話。”
“我不想穿。”
“那我幫你穿好不好？”
“真不用，我又不是赤著腳.....”
“那也不行！”
“怎麽就不行了？”
“你現在抵抗力那麽差，天那麽冷，萬一......”
......
就在這樣一個寧靜而充實的早晨裏，
朝陽的光線落入到了家裏的陽台，緩緩蔓延進了客廳，將那平實的木質地板曬得發燙。
他們是那樣的熾熱而溫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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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那群催債的雖然解決了壞人，但也是壞人，相應的懲罰也會在下一章出現。
【溫馨提示，準備完結.....實在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