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蔽月,習風淺過樹梢,那探出頭來的枝丫,在風中颯颯攢動,漸漸地.....帶來了一片濕冷的清香。

那一股子清涼,不禁讓易初陽想起了高中時,在兩棟教學樓的連接橋梁處,鏤空的護欄上布滿了帶刺的藤蔓,刺上長滿了不知名的小白花。

在那無數個埋頭苦讀的夜晚,總是乘著暖風,將沁人心脾的幽香載入課堂裏.....

.......

回到現實,

易初陽雙目凝滯,隻見謝青旂緩緩俯身下來勾起了他的下頜,指尖撫過軟唇。

他本想淺嚐輒止,卻不料誅求無厭。

他們在潮濕的喘息間停下,鼻頭相觸,曖昧氣息與燥熱體溫將他們裹挾.....

謝青旂似乎在跟他說些什麽,但易初陽一句也沒聽清,隻能用呼吸去交替來人的氣息與體溫。

是讓人很舒服的感覺.....

易初陽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眼底含笑,渾身散發著那與生俱來的溫潤,似乎他隻需要勾一勾手指,就能輕易地讓人陷入迷戀.....

其實有那麽一刻,他真的很想沉淪,拋下過去不論,忘掉未來前程不管。他隻想,就在此刻,就在當下,就在他虛偽的溫柔攻勢裏,享受就好。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感情世界裏論的是你情我願,就做一次,又能如何?

“在想什麽?”

謝青旂的話如同一記雷光,激得易初陽神情恍惚一瞬。他茫然地看著他,距離上一次那麽近距離地看他,似乎已經是兩三年以前的事了。

謝青旂動著嘴皮,似乎是在跟他說些什麽,可易初陽卻什麽也聽不清楚。

他隻知道,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不應該的。

再這樣繼續下去,易初陽一定會看不起易初陽的。

就算再迷戀,他也必須放手!

易初陽啊易初陽,做個有尊嚴的人吧。

要不然,謝青旂這狗東西又該笑話你了。

不過是你情我願的遊戲,又何必入戲太深?

易初陽想一把推開他,發現居然推不動!

眼疾手快地禁錮住他的手之後,謝青旂勾唇一笑,似乎還沉浸地以為這是某種不可言說的情趣,“逃什麽啊?你不是也很喜歡嗎?難道....剛剛你腦中想的不是這些嗎?還是說.....你覺得不夠?”

這些話,對於謝青旂來說或許是一份遊戲裏的調味劑,可對於易初陽來說,這就像是一場無休止的嘲弄。

是了,你自己不也是很享受這些嗎?現在又在抗拒些什麽?

“欲拒還迎?”

謝青旂的話,如同一顆隕石正中他的心髒。

在劇烈起伏的胸腔下,易初陽忍者疼痛,抵死掙脫了他的手。

顫著聲說:“滾開.......”

“啊......”謝青旂一臉了然的樣子,“那.....你是想反攻?”

當謝青旂再一次想要靠近他時,出於身體的機能反應,易初陽毫不猶豫地在他臉上來了一拳,然後直接就將人一把給推下了床。

因為謝青旂對他沒有設防,所以輕而易舉地就被易初陽推倒在地,右臉上也十足十地挨了那麽一拳。

臉上的疼痛讓謝青旂立馬醒了神,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嘴角,怔愣地看著指尖上沾著的血漬。

謝青旂肆無忌憚地低頭笑了起來,笑得悲涼,笑得險些失了風度。

他不禁感歎一句:這家夥,夠狠的啊。

真狠啊.....

狠死了........

場麵從曖昧一度降至冰下零點......

“.........”

“.........”

易初陽傻愣愣地看著地上的人,猛地回過神來,雙手卻在不自覺地抖動,怎麽也停不下來。

就連呼吸,都變得那麽讓人難以適從......

一瞬間,易初陽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兩三年以前,在那個受盡非議,淪為他人笑談的日子裏。

一股子怒氣直接湧上心頭。

他居高臨下地俯看著他。

突然感覺這個男人的出現,就像是一場遲來的羞辱。在背地裏,他肯定在偷偷地笑話著他,嘲笑著他,就仿佛是在看一場笑話。

一個僅供娛樂,一個用來滿足他的好奇心,無所謂是否會疼的一個玩具。

易初陽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一臉陰沉地死盯著他,極為冷靜地說:“滾出去。”

趁著他現在意識還算清醒,他不想和這人再有過多的糾纏。

要是再這樣等下去的話,易初陽怕是沒辦法確保自己到底能不能忍住不立刻馬上把他給殺了。

謝青旂臉色微沉,無聲地站起身來,同時也拾起了自己的風度。他看著他,雙唇緊抿,似乎想說點什麽,隻可惜易初陽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滾!!!”

易初陽現在幾乎是處於一個暴怒的狀態下。

謝青旂知道,現在無論他說什麽都沒用了,說多了反而會將整件事情推入不可逆轉的死胡同裏。

謝青旂給他倒了杯熱水,猶豫了一下,還是放到了床頭,“小心燙。”看他沒有反應,謝青旂也就不再言語。

他拾起了床尾的白大褂,低頭扶了下眼鏡,隻說了句,“早點休息。”將病房裏的燈給關了,才離開。

......

黑暗裏,易初陽聽著房門緩緩緊閉的聲音。

那一刻,易初陽眼裏幾乎失去了所有光亮......

那一夜的寒風輕輕吹開了窗紗,微弱的月光從窗頭悄悄蔓延上了床頭。

易初陽麵無表情地盯著那杯還冒著熱氣的水杯,忽然猛地一掃,

‘哐當——’,

水杯在地上碎得一幹二淨。

下一秒,病房裏再一次回歸的沉寂.....

他紅著眼,看著那不小心燙傷的手指,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來了。

他這才知道,原來被水燙傷是一件那麽疼的事。

.........

第二天一早,謝青旂果然沒有再來,就連過來送藥的都變成了一個他完全沒見過的小護士。

難不成是被他給嚇跑了?

易初陽心想:之前冷嘲熱諷的話,說得那麽難聽都沒把人趕走,現在他吼了兩嗓子,就把人給嚇跑了?

見他發呆,小護士笑著開口問:“Flag,你在想什麽呀?”看他不應,她又喊了一聲,這人才慢慢回過神來。

他有點懵,這還隻是他在醫院裏住的第兩天,他居然都快要忘了護士是在叫他了。

見他反應過來,小護士捂嘴偷偷笑出聲來,“Flag,我男朋友可喜歡你了。”

你男朋友???

這小護士要是知道他的性取向,恐怕就不會這麽說了。

“他說你遊戲打得可好了。”

易初陽尷尬地扯了扯嘴角,“謝謝啊。”

“Flag,那個.....可以簽個名嗎?”小護士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了早就準備好了的紙和筆。

“好的。”易初陽很自然地接了紙筆,非常嫻熟的簽下了遊戲ID名稱後,就還了回去。

“給。”

小護士仔細看了看,忽然笑著說:“Flag,你的字.....”

易初陽心裏咯噔了一下。

“.....很好看啊。”

易初陽舒了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謝謝。”

“不過....你的字和謝醫生好像啊。”

小護士無意間的一句話,直接就把易初陽幹懵了。

他正打算開口解釋,小護士又來了句:“你和謝醫生認識吧?”

易初陽整個人都傻了,怎麽會.....

謝青旂這狗東西究竟都跟別人說了些什麽!!!

.........

“Flag?Flag?”

“啊.....啊?”易初陽打了一激靈,這才慢慢回過神來。

“是吧!”小護士看著他的反應,心中篤定的事又重了幾分,她突然激動了起來,又問了一遍,“你們認識的,對吧?!”

“額......這個.....”易初陽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畢竟....說起他們之間的關係,其實就連他自己也都還沒搞清楚,又怎麽去給別人做解釋呢?

他們.....算談過?

可是他連一次正式的表白都沒有過。

沒談過?

但是朋友之間應該也不會做那些.....事兒吧?

看他不說,小護士以為他不信她,顯然是有些失望的,於是她自顧自就先說了起來,“Flag,我跟你說啊,這謝醫生可是我們江教授的得意門生,來我們醫院都已經快兩年了。我們從來就沒見過他好好休息過,整個人就跟個瘋子似的沒日沒夜地跟著江教授鑽研醫療科研技術。”

他.......不是不喜歡這些東西嗎?易初陽稍稍斂眸,難道......連這些也是騙他的?

“這不,前天剛結束了國內外骨傷科的學術研討會,這原本啊,趁著現在科室裏不怎麽忙,謝醫生是準備出國度假幾天的。這假都批下來了,結果人剛走出醫院大門口,聽說你被送過來了,他頭也不回地就跑了回來。”

“這.....這也不能說明什麽吧?”

小護士搖著頭嘖嘖稱奇道:“這還不能說明什麽啊?”

易初陽似乎還想再掙紮一下,畢竟說什麽謝青旂會為了他怎麽樣怎麽樣,他心裏是一千個一萬個不信的。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小護士轉念一想,繼續做出證明,“如果這還不能夠具有說服力的話。那謝醫生這次回來以後,也不接診了,就照顧你一個人。畢竟還是在休假中嘛,科長那邊也就沒說什麽。”

易初陽沉默了。

萬一這小護士是受那人唆使才說的這些話呢?

畢竟,人被騙多了,總是該長記性的。

無論這次謝青旂使出多好的糖衣炮彈,易初陽也都不會再相信他了。

見他依舊無動於衷,小護士鼓了鼓氣,也沒放棄,“我們以往見謝醫生,雖然說特別招小姑娘的喜歡,但他這個人吧,可能是獨立慣了。這都快兩年了,在醫院的眼皮子底下,連個曖昧對象都沒有。更別說醫院以外的朋友了,我還是第一次那麽緊張一個人呢。你還敢說你跟他沒關係?”

“好吧,我承認。”易初陽稍稍抬頭,揚起微不可察的笑,“他是我的學長,在學校的時候對我挺照顧的。”

“哦,原來是校友關係呀,那怪不得呢。”確定兩人真的有關係後,小護士看起特別高興,也沒再多問兩嘴。

易初陽這才知道,原來這人可以那麽好說話。

隻要稍稍給上一點甜頭,就能心滿意足了。

不像某些人,得寸進尺也就算了。

不就是凶了他一下嘛,怎麽就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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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易初陽:“我其實很好哄的好吧!(bu 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