撓撓腦袋,男子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喃喃自語道:“可能是我搞錯了。”

“本來就是你的錯。”許驚雲醉眸含笑,伸出一根手指戳著男子的太陽穴,身子一直在搖晃,像是要摔到一樣。

男子也不在意,將許驚雲身子扶正:“兄台,你醉了。”

揮開男子的手,許驚雲睜著迷蒙的雙眼,抬高聲音道:“我沒醉……”用力的眨了幾下眼睛,忽然咧嘴大笑起來:“你還會變化啊,這麽多的你,我要怎麽跟你講話。”

喝醉的人怎麽都喜歡說自己沒有醉呢,男子在心裏想,麵上卻帶著笑容道:“好,你沒醉。”沒醉才怪,我就一個人,哪會有什麽變化,就算變化也是你的眼睛在變。

“我要回家,你帶我回家,好不好。”拉著男子的手,許驚雲沒頭沒腦的說。

“呃……”男子有些反應不過來,驚愕的望著許驚雲。

任誰被一個陌生男子拉著手說‘帶我回家’之類的話,都覺得有些不自然,甚至怪異。

“我心安處便是家,可是我真的很想和她一起回家的,她為什麽不答應,為什麽呢?”絮絮叨叨的聲音,帶著淒涼無奈的傷痛。

見周圍越來越多的人群看著他們倆,男子麵色有些尷尬,對著指指點點的路人不自然的解釋道:“他是我哥哥,與嫂嫂鬧矛盾,喝了酒,人醉了。”

“那你做弟弟的就應該把哥哥帶回家,給他醒醒酒。”一個老婦人和善的說。

男子頷首應道:“嗯,我現在馬上帶他回家,不好意思啊。”說著,男子就拽著醉的一塌糊塗的許驚雲離開。

沐璃與長安來到落雲客棧已經是傍晚時分。

見沐璃臉上帶著倦意,一見小二出來招呼他們,不待沐璃開口,長安便直接吩咐小二準備一間上房。

許是真的累了,一沾床,沐璃便與周公下棋去了。

望著沐璃安靜的睡顏,長安輕輕解開沐璃的衣襟,手心貼著沐璃的胸口向著周圍輕輕移動,眉頭一皺,長安收回手,從自己身上拿出一根銀針,未拿銀針的手點住沐璃的睡穴,接著將銀針輕輕紮進沐璃的胸口。

須臾,長安取出銀針,見沒入沐璃肌膚的銀針那端變成黑色。

探向沐璃的脈搏,脈象依舊平穩,沒有異常。

伸手翻了翻沐璃的眼皮,長安這才將銀針放入盛有清水的碗裏,水瞬間被染成黑色,就好像是有人在幹淨的水裏滴一滴墨汁。

轉身將沐璃的衣服套好,蓋上薄被,在沐璃唇上輕輕落下一個吻,長安執起沐璃的手道:“沐璃,長安一定會找出解藥的。”

將自己的食指咬破,長安將血滴在黑水裏,一滴,兩滴,三滴……黑色竟漸漸退去,變成紅棕色,長安重新取出一支銀針,將銀針尖端放進碗裏,銀針的尖端一點點再變色,卻不再是黑色,而是一種長安說不上來的詭異顏色。

將銀針收起,長安走出外麵,拿出碎銀子交給小二,吩咐他找一隻活著的兔子。

不到盞茶的功夫,長安房裏就多了一隻白兔,長長的耳朵,紅紅的眼睛,雪白的皮毛。

長安端起桌上的碗,湊近白兔的唇邊。

墨眸一瞬不瞬的盯著正歡快的喝水的白兔,長安的手心第一次出現冷汗,心砰砰一直跳個不停。

飲夠了水,白兔睜著一雙紅眼瞪著長安,似乎不明白眼前的人為何一直看著它。

將白兔放進籠子,長安輕輕歎一口氣。

“白兔,你一定要看到明天的太陽。”冷冷的聲音,說著有些任性的話。

許驚雲醒來的時候,腦袋一陣疼痛,酒醉的後果可真是糟糕。

“兄台,你醒了?”

“你是誰?”許驚雲戒備的望著眼前笑的一臉平和的男子。

“是這樣的,我……”男子將他與許驚雲在大街上所發生的事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

見男子說的與出現在腦海裏零碎的畫麵相符,許驚雲知道男子並沒有撒謊。

“在下給公子添麻煩了,真是抱歉。”許驚雲抱拳道。

“啊,沒有什麽的。”男子擺擺手。

這男子倒是善良,要是其他人,誰會搭理一個半路無理取鬧的醉鬼呢,許驚雲心裏暗暗的想,嘴上卻說:“多謝兄台的好心收留,敢問公子如何稱呼?”

“我複姓上官,單名一個磊,就是三塊石頭疊放在一起的那個磊。”男子上官磊說。

三塊石頭疊放在一起的那個磊,許驚雲想起被自己殺死的石頭胸前就掛著石頭,為何他要碰到名字帶著石頭的人,難道是因為他這一生錯事做的太多,所以才會落得母親寧可出家也不願跟自己走,是老天爺在驚醒自己嗎?

見許驚雲一臉慍色,上官磊開口問道:“兄台,我的名字有問題嗎?”

“沒有,在下隻是想起一位故人。”許驚雲連忙回神道:“在下許驚雲。”

“好名字呀,要麽驚天動地,要麽雲淡風輕。”上官磊扶手稱讚。

許驚雲心裏一動,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解釋他的名字,驚天動地雲淡風輕,娘這便是你為我取名的本意嗎?

“上官公子,驚雲還有要事在身,就不便久留,他日有緣,我們再會。”許驚雲抱拳道。

“天已經黑了……”上官磊指著外麵的月亮。

微微一怔,上官磊這是想挽留他?

若是平時,他倒可以稍作停留,但今天不行。

上官磊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微微一笑道:“許兄既然有要事在身,那上官磊也不便留你。”

“上官公子,許驚雲在此就與你別過了。”說完,許驚雲便轉身離開。

他還不知道這玉佩到底是不是許驚雲的,上官磊一邊喊道:“許兄,等等你的玉佩還沒拿?”

然而外麵一片黑暗,哪裏還有許驚雲的影子。

收起玉佩,上官磊心想,等許驚雲發現這東西不見後,應該會來找他的。

落雲山頂。

“你遲到了。”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請大人原諒。”許驚雲雙膝跪地,忐忑的說。

“蝕心蠱你下給誰了?”大人轉身,竟然是長安和沐璃白天救下的那個少年。

“禦劍山莊的石雄。”許驚雲不敢有任何隱瞞。

話落,胸膛就被少年突如其來的揮了一掌,許驚雲猛的吐出一口鮮血,卻不敢伸手拭淨。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打你這掌嗎?”少年走到許驚雲麵前,盯著他的眼睛問道。

“屬下不知。”剛一開口,許驚雲就感覺胸口傳來陣陣隱痛。

一揮袖子,少年恨聲道:“子蠱盡毀。”

許驚雲猛的抬頭,不敢置信的看向少年:“是……他做的。”

“除了他還能有誰?”少年有些咬牙鐵齒:“你不是對我說,他不懂蠱?”

“是屬下的疏忽。”許驚雲垂頭道:“請大人責罰。”

“你是墨蓮國最好的細作,我哪有權利責罰你,剛剛打你隻是為了我的那些子蠱而已。”少年望著那片墨色的天際,想起白天的那兩位少年,忽然一笑道:“不過隱藏在沐影太子體內的無心花毒已經開始生效了,我想在他毀掉第一隻子蠱時,那沐影太子應該已經開始飽受焚心的折磨,若不是他將子骨盡毀,那無心花毒也不會這麽快發作,不過任他再有本事,也無法做出無心花毒的解藥。”

許驚雲倒不這麽認為,他見過那個少年頃刻之間將所有得殺手屍體瞬間化去,紫雲觀那次戰役,少年用毒的本事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你不用不相信,別忘了還有那個死去的笨女人。”少年自信道:“無心花不過是其中一種。”

“大人不愧是墨蓮國苗疆的毒聖。”許驚雲由衷的說。

少年冷哼:“你不用拍馬屁,我不會對你不利的,除非你有二心。”微微一頓,少年繼續道:“你娘真的出家了,背棄我們的國家了。”

“是。”許驚雲顫抖道:“屬下的娘早已不問紅塵俗世,而且她如今隻是以一位小俺堂裏的佛門女尼,還請大人不要降罪於她,留她一條性命讓她在佛堂裏渡過餘生。”

“你求我有何用,主上才是掌握生殺大權的人。”言外之意就是讓許驚雲收起那些類似解釋的話語,自己去麵對主上。

許驚雲惶恐道:“主上他來了?”

依舊是黑屋子,還是許驚雲白天所見的二爺,隻見他垂眸輕輕敲著桌麵。

“你說上官磊將喝醉的許驚雲帶回自己家中。”聲音帶著讓人琢磨不透的玩味。

“是,二爺。”白天出現的小廝恭敬的回答。

“接著呢?”二爺問。

“他一個人上了落雲山頂。”微微一頓,小廝遲疑道:“因為二爺不許我們打草驚蛇,所以雷霆他們並未得知許驚雲與誰會麵,隻知道那人是一個長相非常漂亮的少年。”

長相非常漂亮的少年?二爺一怔,如果是那兩個人,雷霆肯定認識,那會是誰,難道是他。

看來,事情變得越來越好玩了。

“告訴雷霆,讓他繼續暗中監視許驚雲。”許驚雲你當真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嗎?

“是,二爺。”

“你先下去吧!”見小廝起身退出門外,二爺走到窗前,望著那輪明月,唇角勾起一絲詭異的微笑。

天還沒亮,沐璃就已經醒來,發現長安並未睡在他身邊,而是坐在椅子上,手撐著下頜,閉著眼睛。

穿好靴子,沐璃輕盈的走到長安身邊,取下放在椅背上的外衫搭在長安身上,淺眸靜靜的看著長安的睡顏,沐璃伸手在半空重描繪著長安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會心一笑,他的公子睡起來都是一副最美的畫卷。

眸光一瞥,長安被牆角處的一抹白色吸引,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隻白兔。

他和公子的房間怎麽會有兔子,沐璃百思不得其解,不過這隻兔子為何看起來如此沒精打彩,難道是惡了。

將兔子從籠子裏放出來,沐璃將兔子抱在懷裏,越發覺得這隻兔子古怪的異常,小小的身子微微顫抖,卻不做任何掙紮。

“沐璃,你醒來了。”長安淡漠的聲音在沐璃身後響起。

“公子,你看這隻兔子好生奇怪。”沐璃抱著兔子走到長安身旁,輕聲道:“我一大早醒來就發現房間裏竟然有一隻兔子。”

“我讓小二買的。”長安並不想隱瞞沐璃什麽。

“啊,是公子買的。”沐璃有些驚愕,長安如此冰冷寡淡的性格也會喜歡小動物?

“我用他試我新研製出的毒藥。”長安向沐璃解釋他買兔子的用意。

沐璃頷首:“原來如此。”目光一亮,沐璃笑著道:“公子你這次研製的毒藥叫什麽名字。”

心裏一顫,長安低眉道:“還未取名字。”

“那等公子將毒藥製成,順便做出解藥後,我們再取名。”沐璃笑著說。

“好。”沐璃,其實長安隻想做出解藥,你可知道?

眸光落在沐璃懷裏的兔子,長安拿出銀針對著沐璃說:“將它放在地上。”

長安將銀針紮進兔子的胸口,沐璃的心沒來由的一顫。

看著針尖再次變了顏色,但相對於昨晚來說,顏色稍微淡些,將銀針收起來。

再次將自己的手指頭咬破,長安讓血滴在碗裏。

“公子,你這是在做什麽?如果這毒藥需要用你的血,我們不研製它了,沐璃不想看到你受傷,哪怕隻是一道小小的傷口。”沐璃抓著長安的胳膊,懇切的說:“即使是公子自己咬破的,沐璃也會覺得心疼。”

“沒事。沐璃。”長安很想答應沐璃說他不會再隨便傷害自己,可是他不能,因為他的血或許可以抑製那種毒素。

長安研製醫毒之時,有時不惜拿自己做藥人,他的血液從一定程度上來說是解毒的聖品。

“就這一次。”沐璃拿過長安的手,心疼的說:“公子,以後不要這樣好不好。”

長安默然,半響才道:“沐璃,我答應你不到非不得已,我不會讓自己受傷。”沐璃,隻有你是我非不得已的情況。

“哪怕是公子自己傷自己也不行。”沐璃接口。

長安頷首:“別擰著眉,你眉開眼笑的樣子多好!”長安說著就伸手撫上沐璃的眉眼。

“嗯。”沐璃對著長安燦然一笑。

將沐璃攬進懷裏,長安低聲道:“沐璃……”你不要離開長安,不要離開。

“公子。”沐璃低聲呢喃。

暖軟的呼喚,像羽毛劃過長安的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