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長安都是在沐璃睡著或者意識不太清醒時,強行喂血,而此刻,看著沐璃低頭吸吮著自己的手指,他能感覺到指腹上的血被沐璃一點點吸進口腔,長安的心開始跳得很快。

溫軟的唇瓣不時觸碰到長安指腹上的傷口,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開始向著長安的全身蔓延,墨黑的眸光變得越來越深邃,流光溢彩,跳動著熾烈的火焰。

胸口的疼痛漸漸減輕,沐璃抬起頭,清淺的眸光,氤氤氳氳,唇色清亮緋紅,白皙的耳垂不知何時悄悄染上胭脂,長安望著這樣的沐璃,體內忽然串出一股欲…火,要不是有要事處理,他可能會抱著沐璃溫存一翻。

沐璃被長安看得也有些情…動,微微垂眸,輕聲喚道:“公子,靜悔師太她……”唇突然被長安伸手捂住,順著長安的目光望去,沐璃發現佛堂裏忽然沒了靜悔師太的身影,心下不免一驚,偏頭看著長安,見他神情凝重,墨眸微眯。

兩人迅速來到佛堂門口,還來不及進去,就見有人從裏麵走出,兩人快速退到門外。

黑衣人挑眉冷笑:“該來的都來了。”

“你確定。”說話的不是沐璃也不是長安,而是一直躲在暗處的上官磊。

沐璃有些意外,上官磊怎麽也在這裏,眸光看向長安,見他淡漠著一張臉,似乎早就知道上官磊會出現一樣。

早在沐璃胸口疼痛時,長安就察覺到上官磊的到來,見他並無惡意,長安也就沒在意。

“你到底是誰?深夜到此有何貴幹。”上官磊開口問。

夜裏上官磊忽然一陣心悸,接著從睡夢中驚醒,起身走到窗外,見月色清明,想起剛剛的夢境,心裏說不出的疼痛,夢裏上官磊看到許驚雲當著他的麵拿著匕首刺向石頭的身體,無論他怎麽呼喊,怎麽阻止,許驚雲還是殺了石頭,畫麵一轉,許驚雲一臉病態的靠著牆壁,對著他微笑,血順著唇角滑落,滴在許驚雲的衣襟上,接著許驚雲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眸光藏著無盡的絕望與痛苦,對著他說:“上官磊,許驚雲死了,上官石雄就可以瞑目了,你也不必為難。”說著許驚雲從身上掏出一把匕首直接朝著自己的胸膛刺去,接著血染了整個夢境。

唇邊溢起一抹苦笑,上官磊望著夜空自嘲道:“原來你還是放不下。”腦海浮現出許驚雲拿著匕首自盡時的樣子,上官磊低眉喃喃自語道:“明明離魂才是你最好的歸宿,許驚雲這是你對上官磊說的,難道你忘了,你為何又要上官磊夢到那些,為何?”

雙手緊握,上官磊心裏說不出的鬱悶,他不是已經將許驚雲帶到靜悔師太這裏來了,還要如何才能掙脫這難以名狀的枷鎖,心緒意亂,上官磊轉身走出門外,朝著佛堂而去,他很想問問許驚雲到底還有什麽放不下的,一念至此,上官磊心裏一顫,許驚雲生前唯一放不下的人除了靜悔師太還能有誰,難道靜悔師太她出事了。

想到這,上官磊連忙向佛堂飛奔而去,卻看到那兩位少年靜靜立在佛堂門外,上官磊不由自主的穩住腳步,抬眸看去,忽見白衣少年身體一動,接著玄衣少年將白衣少年拉到一邊,咬破自己手指,讓白衣少年吸吮,上官磊默然的看著這一幕,心裏說不出的怪異,尤其是玄衣少年墨眸裏的感情越來越熾烈,下午院落裏少年彼此靜靜凝視的畫麵再次闖入腦海,上官磊一驚,抬眸看去,見白衣少年正好抬起頭來,清淺的目光濕潤迷離,分明有些情…動,原來他們是那樣的關係,還沒等上官磊消化少年的禁忌關係,就見有個黑衣人從佛堂裏走出來,對著少年冷笑聲道:“該來的都來了。”

“上官磊,你有什麽資格來質問本座。”黑衣人輕蔑的說:“弟弟被人殺死了,甚至還被人毀屍滅跡,哥哥卻抱著殺人凶手的骨灰來看人家的母親,當真是親弟弟抵不過一個才見兩次麵的男人。”

聞言,上官磊麵不改色,迎向黑衣人,大聲道:“既然上官磊無權質問閣下,同樣上官磊的事也容不得閣下置喙。”

“不愧是禦劍山莊的人,千飛羽那個家夥還真是好眼力。”聲音很平直,聽不出是褒獎還是諷刺。

“閣下認識少莊主。”聽見黑衣人提到少莊主,上官磊一時不知道他是敵是友。

對於上官磊與黑衣人的對話,長安表情依舊淡漠,靜靜立在沐璃身旁,眸光微斂,不知道在想什麽,反倒是沐璃不時的看向黑衣人身後。

“上官磊,你再囉嗦,許驚雲就該見到他娘了。”長安忽然開口,聲音異常冰冷。

沐璃一怔,隨即心裏一笑,公子,你這話說的可真直接。

聽到少年的話,黑衣人太陽穴直抽。

而上官磊臉色一變,右手往腰上一放,瞬間一條銀色細索朝著黑衣人的門麵而去,黑衣人一側身,堪堪躲過,黑眸滿是怒意的看向上官磊道:“果真是仇人比弟弟重要。”

一邊揮著細索,上官磊心裏一邊想著黑衣人話裏的意思。

黑衣人一個躍起,飛上屋頂,站靜,冷冷道:“上官磊,你可知是誰讓你弟弟屍骨無存的。”

“是誰?”上官磊收起細索問道。

不著痕跡的看一眼沐璃和長安,黑衣人開口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見上官磊不說話,黑衣人冷冷一笑,指著沐璃道:“你可知他是誰?他就是沐影國已故的太子沐璃,而站在他身邊的玄衣少年便是他的相好。”

見他與公子的關係就這樣被黑衣人直接提出來,沐璃心裏不免一驚,淺眸看向長安,見那雙似被墨染的狹長鳳眸正靜靜望著自己,沐璃伸手輕輕握住長安的左手,抬眸看著黑衣人坦然道:“是又如何,幹你何事?”

仰頭一笑,黑衣人冷嘲道:“的確不幹本座的事,但如果沐影國的人都知道他們曾經的沐璃太子不是死於洞房花燭之夜,而是與一個來曆不明的少年私奔了,你說他們會如何想。”

感覺長安渾身散發出冷絕陰寒的氣息,迎向長安墨色的眸子,沐璃輕聲道:“公子,沐璃喜歡你,哪怕世事變遷,滄海變成桑田,沐璃依然喜歡你。”微微一笑,沐璃繼續柔聲說道:“即便是這段感情不屬於塵世,不容於天理,沐璃也會跟著你,不離不棄。”說著看向黑衣人,冷冷道:“昭告天下又何妨,世人皆知又怎樣,萬人唾棄又如何,千夫所指奈若何,沐璃愛長安,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微微一頓,沐璃挑眉,語氣略顯輕蔑道:“而你又算什麽,不過是別人的一顆棋子,沐璃與公子的事又豈能容你說三道四,因為你根本不夠格。”話音一落,淺色的眸光一轉,望向長安,眼底眉梢滿是笑意,沐璃柔聲喚道:“公子。”至此整個坤雅大陸甚至是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人能夠分開你我,原來隻要你站在沐璃身邊,沐璃便無所畏懼。

長安知道沐璃一向纖細而敏感,溫和而內斂,倔強而堅強,卻沒想到沐璃會有如此強勢的一麵,腦海憶起他在天牢時,少年曾一度變成寒冰地獄來的惡魔來威脅獄卒不許為難他,甚至當他掐住少年修長的脖頸想置他於死地時,少年也曾強勢斥退那些士卒,他怎麽能忘了長安的溫良都隻是在他麵前,在其他人麵前都會不自覺的帶上一層麵具,疏離的微笑,淡漠的溫和。

“心之所係,唯君而已。”長安開口,聲音很輕:“沐璃,你在,我在。”沐璃,我的驕傲。

師傅,你盼長安能夠一世長安,其實沐璃就是長安所要的一世長安,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抑或是未來,沐璃都是,而且一直都是。

微微一笑,沐璃接口:“君若相伴,沐璃足矣,公子,你在,我在。”

從沐璃坦誠長安是相好時,上官磊心下吃驚不已,即便他之前已經看出那兩位少年的關係非比尋常而是禁忌之情,然而少年的直認不諱還是給他帶來很大的衝擊,少年後來所說的那些話更是在他心裏掀起驚濤駭浪。

怔愣間,腦海忽然閃過許驚雲醉眸癡笑哀聲懇求自己帶他回家的畫麵,上官磊的心像是要跳出來一樣,原來自己對許驚雲也有那樣心思,上官磊不禁想,如果當時自己與許驚雲沒有殺弟之仇,許驚雲也沒有身中離魂,自己與他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怎麽可能呢,許驚雲不是說過,人生沒有如果。

許驚雲,難怪你會問上官磊到底想要確定什麽,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來了,而我卻恍然不知,其實就算上官磊明白心意也隻是惘然,我與你本就萍水相逢,第一次見麵我帶你回家,第二次見麵,我卻想著要殺你,這情根本就沒有開始的可能,即便是有,上官磊也沒有勇氣冒天下之大不韙而坦誠自己喜歡男子。

少年這種生死相隨的感情隻怕是他一輩子都無法擁有的,上官磊悲戚的想,原來他一直掙紮在許驚雲與石頭之間不過是因為懦弱和自私。

就在上官磊思緒混亂心神恍惚之時,耳邊響起少年清淡的聲音:“還不趕快進去看看靜悔師太。”對了,許驚雲的母親還不知道怎麽樣了,上官磊不自覺的對著少年點頭道:“我馬上就進去。”話落,上官磊抬眸望去,見少年根本就沒有聽他說話,而是仰頭看著屋頂。

黑衣人說出沐璃炸死之事時,長安就已動怒,隻是見沐璃似乎有話要說,便一直隱忍不發,也幸好他沒有什麽舉動,否則怎麽會看見沐璃如此強悍的一麵,但是黑衣人你既然能夠說出那些話,就要有承擔那些話的能力,而且長安覺得黑衣人對靜悔師太說當年放走的人極有可能就是他,如此他怎麽能容忍黑衣人如此猖狂,對沐璃留下等我兩個字,便飛身躍上屋頂,與黑衣人纏鬥。

沐璃本想上去幫忙,想到佛堂裏的靜悔師太不知是生是死,於是朝上官磊望去,卻見他神情恍惚,似乎陷進什麽回憶之中,沐璃隻得出言警告,隨即抬眸看向正在屋頂與黑衣人對戰的長安,眸光撇到長安的右手,沐璃心裏一震,公子的右邊胳膊還受著傷,即便公子可以下毒於無形之中,但那黑衣人的身手也不差,沐璃越想越擔心,從腰間抽出一把寒光七星劍,用輕功飛上屋頂。

與黑衣人纏鬥幾招,長安心下驚歎,黑衣人武功極高,招招攻向他的要害,而他由於胳膊受著傷,一時不能完全發揮逍遙遊掌法。

要不是想到黑衣人極有可能知道關於當年的事,長安早就直接下毒了事,正想著,就見沐璃手持長劍,向著黑衣人刺去,長安立即把握住機會對著黑衣又揮出一掌,黑衣人身子向後一退,吐出一口鮮血,眸光凜冽,斜睨沐璃與長安,冷笑道:“好個雙人合璧,本座低估你們了。”說著飛身沒入夜色中。

見黑衣人負傷離去,沐璃開口問道:“公子,就這樣放走黑衣人?”

“他會再來找我們的。”黑衣人清楚他與沐璃所有的事情,而且還有關於當年的事,長安覺得黑衣人肯定還會再來找他。

沐璃收起七星劍,頷首道:“也對。”隨即望向長安:“公子,我們快去看靜悔師太。”

“這把寒光七星劍是十一給你的。”見沐璃詫異的望著他,長安淡淡道:“除了十一不會有其他人,而且這七星劍應該是你父皇命人打鑄的。”

“嗯,十六歲生辰時,父皇便以這把寒光七星劍作為禮物送給我,我也沒想到父皇會讓十一將這把七星劍帶來給我。”沐璃低聲道。

長安不再說話,迎著夜風,眸光誨暗不明。

上官磊衝進佛堂的時候,見靜悔師太滿身是血的靠坐在供桌下,懷裏抱著許驚雲的骨灰,神情恍惚。

“師太?”上官磊試著開口。

靜悔師太緩緩抬眸,看向上官磊問道:“他怎麽死的。”

“離魂,他身中離魂之毒而死。”既然靜悔師太已經知道許驚雲死了,那他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是他讓你把骨灰送貧尼這裏來的?”靜悔師太繼續問道。

上官磊有些不忍道:“他說,您是他唯一想要守護的人,說如果魂魄能守在你身邊,也是好的。”

淚順著靜悔師太的眼角蜿蜒滑落,滴在陶罐上,打下朵朵浪花。

“傻瓜,癡兒。”靜悔師太喃喃開口:“你還是逃不過一死。”

見靜悔師太笑的有些悲戚,上官磊遲疑道:“師太,上官磊一直有個疑問,還請師太相告。”

“施主請講。”靜悔師太收起所有的難過,平靜道:“驚雲有你這樣的朋友也算是他的福氣。”

心裏一痛,上官磊很想反駁,但嘴上卻問道:“師太為何不願意與驚雲離開回墨蓮國,上官磊認為在哪裏修行都一樣,隻要心中有佛。”

靜悔師太雙手合十道:“施主所言甚是,但貧尼不能離開這裏。”瞥一眼許驚雲的骨灰道:“貧尼知道驚雲的想法,可是貧尼跟著他的話,驚雲想要的生活永遠也無法實現。”淡淡一笑,靜悔師太道:“施主你可曾聽過千裏追魂散。”

“千裏追魂散,隻要撒在人的身上,經久不滅,而且隻要是在千裏之內,都能找到那人的蹤影。”說到這裏,上官磊忽然之間明白靜悔師太的意思,許驚雲是細作,如何能逃脫細作的命運,就算他們藏的再深,隻要有千裏追魂散,就能很快被找到。

將上官磊的神色盡收眼底,靜悔師太開口道:“千裏追魂散,一直都在貧尼身上,如附骨之蛐,與憑尼如影隨形。”

“許驚雲身上沒有!”上官磊驚異,他一直以為是許驚雲和靜悔師太身上都被下了千裏追魂散,沒想到是靜悔師太一個人的身上有,那麽靜悔師太不跟許驚雲走,實則是為了保護許驚雲,放手讓許驚雲過自己想要過的生活,卻沒想到許驚雲終究逃不過一死。

可憐天下父母心,許驚雲你聽到沒有,師太她並沒有拋棄你,她一直愛著你,很愛很愛。

沐璃和長安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靜悔師太低眉摸著懷裏的骨灰,而上官磊眸光帶著柔和的笑意,沐璃與長安麵麵相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來到靜悔師太身邊,沐璃望著長安道:“公子,你快看看師太的傷勢,她流了好多血。”

不待沐璃說完,長安已經執起靜悔師太的手腕,探向她的脈搏,屈指點住靜悔師太身上的幾處大穴,從身上拿出一顆藥丸遞給靜悔師太。

“貧尼命數已盡,不要再浪費良藥了。”靜悔師太開口道:“施主,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貧尼還是那句話,有時候,一念成癡,一念成魔,若不去克服,將後患無窮。”

“師太,我是當年您放走的那個孩子嗎?”長安問:“長安聽到你與黑衣人的對話,而且長安對您有說不出的感覺,似乎好像大概我們以前在哪裏見過。”

長安的聲音很淡,似乎好像大概這六個字幾乎是從虛無中傳來,沐璃心裏一酸,公子其實還是很在意以往所失去的記憶。

微微一笑,靜悔師太道:“你既然已經知道,又何須再問。”

“師太,公子隻是想要確認而已。”沐璃接口道:“本來公子都不在意當年的事,可是那些人卻因為公子的身份而對他步步緊逼,甚至想置公子於死地。”

“當年的事,貧尼也記不清楚了,到底誰對誰錯,又是怎麽引起的,施主,你不要再問,貧尼曾經答應過一個人,致死都不會說出去的。”靜悔師太雙手合十,默念阿彌陀佛,接著道:“鮮衣怒馬少年時,隻是當時已惘然。”話落,靜悔師太頭輕輕一偏,嘴角溢出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