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的時間很快就過去,趙王卻沒有出現。

瞥一眼萬石窟,畢懷毒心下疑惑,他怎麽一直都沒有聽到動物嘶吼的聲音,眸光一轉,見向野正靠著一顆樹上假寐。

“王爺可是有交代,一個時辰他若不回來,就讓我們其中一人去接應。”聲音不是很大,畢懷毒知道向野一定能夠聽到他所說的話。

掀開微閉的雙眸,向野魅惑一笑:“自然是本座去接應,這裏還需要毒聖坐鎮。”

畢懷毒嗤笑:“那向門主還不去。”

深深看一眼畢懷毒,向野若有所思道:“毒聖可真關心王爺。”

“王爺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關心他。”畢懷毒微微凝眸:“倒是向門主為何甘願聽命於王爺?”

“因為一場賭注,王爺贏了向某。”向野神情有些恍惚,隨即開口:“好了,本座這就去找王爺。”

看著向野消失在夜空中,畢懷毒冷淡道:“你們剛才可有聽到什麽?”

“屬下什麽也沒有聽到。”兩個黑衣人齊聲回答。

“以後我若聽到有什麽閑言碎語,你們就自行了斷。”畢懷毒的聲音狠戾無比,暗藏著陰森的殺意。

“毒聖放心,屬下什麽也不知道。”兩個黑衣人趕緊跪下說道。

“如此甚好。”畢懷毒長袖一拂,冷聲道:“起來。”

“謝毒聖。”

萬石窟裏聽不出任何聲音,隻是偶爾看到有黑影在移動,畢懷毒心下傾佩:“沒想到長安中了他的朱砂掌,竟然還能夠在萬石窟裏待這麽久。”

時間悄然劃過夜空,畢懷毒斂眸,若有所思的看著黯淡的塵沙。

不知過了多久,畢懷毒聽到暗夜裏傳來聲響,眸光一瞥,畢懷毒趕緊迎上前,抱拳道:“王爺。”目光落在趙王懷中的少年:“不錯,他就是沐影國的太子沐璃。”

“本王出馬,自然手到擒來。”趙王傲然道:“你去收拾收拾,我們馬上離開。”

“那長安怎麽辦?”畢懷毒問:“不殺他。”

冷冷一笑,黑眸望著畢懷毒:“你不是他的對手。”

畢懷毒默然,半響才道:“王爺,即便如此,他要想走出萬石窟恐怕也得等到明日。”

“極好。”趙王眼睛一亮:“這樣一來,他很難追蹤到我們。”

跟隨著趙王離開,來到一處停有兩輛馬車的地方,趙王將沐璃放進馬車,對那兩個黑衣人吩咐道:“你們駕著無人的那一輛馬車先走。”

“是,王爺。”黑衣人躬身應道。

待那輛馬車消失在視線中,趙王回眸,看著畢懷毒道:“車下麵有暗閣,裏麵療傷用藥應有盡有。”

“多謝王爺。”畢懷毒知道趙王是讓他療傷,原來,王爺早就知道他受傷了。

天還未亮,趙王就停下馬車,敲了三次車廂,接著畢懷毒就打開車板,從裏麵出來。

“你在這裏等著。”趙王交代道:“本王想看沐璃何時才能發現,本王並非長安。”

趙王沒有想到少年一睜開眼就發現不對,他也是憑生第一次被人用劍架在脖子上。

聽少年所言,若不是昨晚被他用藥,很有可能就能發現他並非長安,不愧是軒宇帝最為寵愛的兒子,心思縝密,聰慧異常。

再次抱起昏倒的少年,趙王將少年輕輕放在車上,瞥一眼畢懷毒:“你看起來很虛弱,再去休息休息。”

“是。”畢懷毒知道趙王掛心他的傷勢,便也不做推遲,轉身進入馬車,打開暗閣之際,畢懷毒隨口問道:“向門主呢?”

“本王派他將那兩個燙手的山芋交給適合收拾爛攤子的人了。”趙王冷漠的說:“哼,他自己想通就想背信棄義,你說本王怎能讓他好過。”

“王爺英明。”畢懷毒誠懇的說,將車板一蓋,隔絕了外麵的視野。

而長安在經曆了毒箭之後,終於不再有其他東西突然出現,然而,他依然無法立時走出萬石窟,想到沐璃一直等不到他回去,一定很擔心,而且他總有一種預感,沐璃可能會出事,但想到十一在沐璃身邊,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

可是苗疆毒聖為何要將他困於萬石窟中,而沐琰與夜曦又被他們移到什麽地方去了,這背後到底有什麽陰謀,長安一時參不透這其中的乾坤,便也隻能繼續想著破解之法。

借著月光,墨眸望著攤開來的手掌心,那些小紅點已然消失不見,長安忽然明白,為何總是沐璃中毒,而不是他,因為他本就百毒不侵,而沐璃即使他之前喂沐璃吃過很多的解毒丸,但雪地賭命的那一次,已經將沐璃的身體給生生耗盡,那些解毒丸對於沐璃幾乎起不了什麽作用,想到這裏,長安更想快些見到沐璃。

當長安終於走出萬石窟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墨眸環視四周,哪裏還有畢懷毒的身影,而且奇怪的是,地上出現了五個人的腳印,長安也沒有時間來細細琢磨,便一刻不停的趕至落雲山附近,才得知沐璃在昨晚已經失蹤,原來沐璃才是他們的目標,可最根本的目標依然是他長安,抓沐璃不過也是為了引他上鉤。

在追雲山莊住了一晚,十一一大早就起來,看著漸漸升起的日出,十一心想,天總會黑,太陽總會升起,有些事,它總會發生,躲也躲不掉,逃也逃不開,避也避不了,不過,他真的衷心希望,長安能盡快找到四皇子,那兩個少年愛的太辛苦,開始皇上阻止,接著柳飄飄詛咒,後來四皇子身中兩種劇毒,如今卻又不知身在何處,那些人還真是將長安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知道折磨四皇子就是折磨長安,知道有四皇子在手,長安便隻能束手就擒。

人一旦有弱點,真的很可怕,尤其這個弱點已經達到世人皆知的境界,雖說有些誇張,可十一覺得用在沐璃和長安身上一點都沒錯,長安與沐璃,互為彼此的弱點,誰失去了誰,都會被束縛,皇上你當初一心想要長安死,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您不想讓四皇子有弱點,即使這個世上能夠招惹長安的人少之又少,那您當初對樂霄是不是也是同樣的心思,所以才總是看著樂霄落寞離去,直到後來的天人永隔。

褲腿輕動,十一收回心緒,低眉一看,竟是小白。

伸手揉著小白的腦袋,十一自語:“小白,你真賴上我了。”

小白當然不會回答十一的話,隻是睜著一雙血紅的眸子,怯怯的看著四周。

沈千雲來到院落,就看到,晨光裏,十一抱著小白,凝神靜望。

雖然駱無憂沒有明說十一的身份,但以他多年的觀察,沈千雲知道十一的身份與殺手差不了多少,那種嗜血的殺氣,曾經在死人堆裏打滾的人,那一身的殺氣是怎麽也隱藏不了,也或許十一根本就不曾刻意去隱藏什麽。

“十一公子,早。”沈千雲說。

“早。”其實十一並不習慣被人稱作公子,在他的認知裏,能稱上公子的人除了皇上和長安之外,便隻有沐璃了,而沐璃一直稱呼長安為公子,他總有一種感覺,這個世界唯有沐璃可以喚長安為公子,其他人隻能帶著姓,因此,他來到少年身邊,也隻能稱沐璃為蕭少爺,而稱長安為安少爺。

似乎已經習慣十一的說話方式,沈千雲想到昨日李飛花說的話,一個頭兩個大,他的小表哥竟然說十一和無憂很相配,尤其是無憂每次遇到十一都有一種跳脫的感覺。

十一與無憂,他怎麽想也想不出,他真的無法將他們倆給聯係起來,他與飛花如此,都是瞞著父母的,如果有一天真的要麵對父母,麵對世俗,他也隻能辜負把他們從小養大的父母,從小表哥心跳險些停止那一刻起,沈千雲就知道,這一輩子,他隻能陪在李飛花身邊,如此,李飛花才會有未來。

但駱無憂是不一樣的,他清清冷冷懵懵懂懂的,怎麽會對十一生念動情呢,而十一更是不可能,十一一看就比無憂更加寡情,更加涼薄,沈千雲在心裏思索,沒有注意到李飛花正朝著這邊走來。

一眼看到李飛花,十一微微頷首,便抱著小白離開。

用過早膳,駱無憂與白若塵又相繼而來。

“琰公子與夜姑娘應該不在雲城境內。”白若塵說。

十一沒有說話,反而將目光看向駱無憂。

“有兩個黑衣人趕著一輛馬車朝著墨蓮國出發,讓人奇怪的是,馬車裏麵空無一人,還真是奇怪。”駱無憂說著他自己查到的事情。

心裏一凜,十一暗襯,莫非是為了轉移長安的視線,沐璃失蹤,分明是被趙王那些人給弄走的,如今趙王與沐璃沒有一點蹤跡,反而憑空多了一輛馬車,這根本是混淆視聽。

“他們在沐影國境內,或者說是朝著夜辰國而去。”李飛花忽然開口:“不過去夜辰國的幾率很小,畢竟琰公子是…而夜姑娘雖說是夜辰國的夜曦郡主,但以趙王的為人,他是不可能將琰公子他們弄到夜辰國的,反而會將他們藏匿於沐影國境內,畢竟,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嗓子,李飛花微微一笑,對著沈千雲道:“原來說話這麽累。”

將一杯清茶遞給李飛花,沈千雲溫柔道:“喝點水,潤潤喉嚨。”如今的表哥似乎比以前更聰明了,還是以前他沒有注意到表哥這一麵,沈千雲迷惑的想,不過,無論表哥是聰明還是愚笨呆滯,表哥都是他要守護一輩子的人。

“飛花說的沒錯。”白若塵附和:“琰公子他們應該還在沐影國。”

駱無憂沉默,淡淡道:“十一,和你們對峙的那個人會不會知道他們的下落。”

看來駱無憂已經知道了二皇子沐珂,他現在擔心的卻不是沐琰他們,反而是長安,如果按照李飛花的理解,那麽四皇子此時不是在沐影國,那就是前往夜辰國的途中,而長安卻隻身前往墨蓮國,希望是他想多了,陰差陽錯的事還是不要在發生在那兩個少年的身上了。

“駱無憂,你跟我來。”十一忽然開口。

白若塵與沈千雲麵麵相覷,反而是李飛花看起來很興奮,精致的小臉掛著詭異的微笑,桃花眼更是閃著清亮無比的光芒。

不著痕跡的看一眼四周,十一確定無人,這才問道:“你查到多少?”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駱無憂淡淡道:“也包括蕭公子。”見十一眸色一變,駱無憂又說道:“你找千陌染就是為了蕭公子。”

“希望這些話,你隻對十一一個人講過,否則,十一定追你到天涯海角。”十一蹩眉,淡淡道:“駱公子,十一還是那句話,有些事講出來不好,難道你不知道禍從口出這四個字。”

“十一的意思,無憂明白,你大可放心,除了你,我誰也不會說的,若然不信,你可以一直跟著無憂,倒也不必追到天涯海角,因為無憂去不了那麽遠的地方。”駱無憂認真的說,這十一說話真逗,竟然說要追他到天涯海角,他還以為十一接下來會說什麽不死不休之類的話呢。

“你什麽意思?”十一警惕的問。

駱無憂還未回答,就見一個仆從朝著這邊趕來。

“發生什麽事了,如此的慌張。”駱無憂問。

“無憂公子,外麵來了一個自稱姓夜的女子,還拉著一個人。”仆從膽戰心驚的說,無憂公子冷著臉時,他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害怕。

聽到仆從的話,沈千雲白若塵紛紛趕出來,唯有李飛花繼續坐在椅子上飲茶,小小的他也不能幫上什麽忙。

還沒等仆從說完話,十一早就衝出去,那蓬頭垢麵的女子正是夜曦,而她身後用木筏拉的人不是沐琰是誰。

夜曦望著眼前的黑衣男子,嘶啞問道:“你是十一?”

十一點頭,心下卻疑惑,夜曦怎麽會認識他,連沐琰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眸低劃過一絲驚喜,夜曦喑啞的說:“快救沐琰。”琰字還沒有說出口,夜曦就已經暈了過去。

將夜曦推給走過來的駱無憂,十一彎身抱起沐琰,淡淡道:“快去請大夫。”

夜曦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想到沐琰,夜曦趕緊從**坐起,卻不慎碰到胳膊上的傷口。

待疼痛消退,夜曦下床,一站起來,才發覺她頭暈暈呼呼的,深深吸了幾口氣,夜曦才慢慢走到門前,剛要伸手開門,門卻自己從外麵被打開。

“夜姑娘,你身體還未好,不適宜下床走動,你有什麽事情可以吩咐其他人去做。”十一不明白,這夜曦到底想要幹什麽,醒來又不喊人,還逞能走到門前。

“十一,沐琰他怎麽樣了?”夜曦根本不明白十一在說些什麽,她現在的腦袋很疼,可她又想知道沐琰的情況如何。

“他沒事,倒是你看起來很不好。”原來夜曦在擔心七皇子的傷勢,這樣看來,夜曦倒是對七皇子一片真心。

“沒事就好,他沒事就好。”夜曦喃喃道:“白發…”後麵的字銷聲匿跡,夜曦再也撐不住而暈了過去。

接住夜曦,十一怔愣,夜曦到底想說什麽,白發什麽,十一想不明白,看來隻能等夜曦醒來再問。

將夜曦放在**,十一幫她蓋好被子,腦海裏還在想著白發二字,卻仍是想不通,一回頭,就見駱無憂靜靜立在外麵。

“你很關心她?”駱無憂說。

“誰?”十一問,他不知道駱無憂在說誰。

“琰公子的紅粉知己。”駱無憂拐彎抹角的問:“難道不是?”

“十一關心誰與你無關,駱無憂,千陌染的行蹤你到底查到沒?”十一不理解駱無憂到底從哪裏生出這種想法,簡直是無稽之談。

“你都不曾回答我的問題,我為何要告訴你。”駱無憂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他就是想與十一較真,忽然脖子一涼,駱無憂歎道:“十一,這是你第二次將匕首駕在無憂的脖子上。”

將匕首再次逼近駱無憂的脖子,十一冷冷道:“你廢話太多,吵。”語氣一頓,十一又道:“而且總是說一堆亂七八糟不著邊際的話,問你正事,你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駱無憂默,他最近的話好像真的變多了,他一定是中邪了。

“別以為我不敢殺你。”十一繼續道:“千陌染的事也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可以辦到。”

白若塵一來就看到十一又用匕首抵在駱無憂的脖子上,哎,木頭與冰塊又抗上了,白若塵哭笑不得,閃身來到兩人跟前,開口道:“兩位若要比武,請以後再比。”

“滾開。”十一和駱無憂異口同聲道。

說完,兩人飛快的對視一眼,又各自移開視線。

攤攤手,白若塵道:“滾,白某不會。”微微一笑道:“琰公子醒來了。”

“以後若再胡說八道,我就割了你的舌頭。”十一收起匕首,陰森森的說。

好高的輕功,白若塵在心裏讚歎,他都有些懷疑十一是不是學了失傳已久的淩波微步,暼一眼駱無憂,見他垂頭不語。

拐了拐駱無憂的胳膊,白若塵問:“你最近是不是吃錯藥了,怎麽總是挑釁十一。”

“我沒有。”駱無憂無辜道:“我剛剛就問他是不是關心夜曦。”

古怪的看一眼駱無憂,白若塵沉吟道:“你,真的沒中邪。”

“你才中邪。”駱無憂冷冷道:“不說了,我去看琰公子。”

“我看你是看十一。”白若塵小聲嘀咕,眸光一凜,若有所思的望著消失在拐角處的青衫。

來到沐琰住的房間,十一看著略顯蒼白的少年,自我介紹道:“琰公子,我是十一,是蕭公子的屬下。”

“蕭公子?”沐琰喃喃自語:“我好久都沒有看到他了,他也在追雲山莊嗎?”

十一搖頭:“蕭公子他不在這裏。”四皇子早已不知所蹤,十一在心裏想,但這話卻是萬萬不能說的。

“哦。”沐琰又問:“夜姑娘呢。”

“隔壁。”十一簡單的回答。

“十一,你好像一個人。”沐琰自語:“可是沐琰終其一生都見不到他。”沐琰想起白發少年,墨眸如冰,神情淡漠,與十一一樣沉默寡言,一樣淡漠無緒,臉上都看不出什麽表情。

即使好奇沐琰所說的人,十一也沒有問,世界上相似的人本就很多,他知道又能如何,忽然想起夜曦昏迷前所說的白發,十一問:“琰公子,你還記得是誰救的你?”

“不記得,迷迷糊糊之間我看到是夜姑娘將我用木筏一步一步拉回來的。”沐琰低聲說。

十一頷首道:“確實是夜姑娘,那你有沒有看到什麽白發的東西?”

“白發?”沐琰驚問:“你也曾經見過白發少年?”

白發少年,除了長安還有誰,十一心裏一顫,小心翼翼問道:“你昏迷時看到他?”

“不是,我第一次見到白發少年是在洛槿大街上,第二次是在我哥哥去逝的那天晚上。”沐琰幽幽的說:“後來,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抱歉,十一並非有意。”十一明白沐琰的意思,洛槿大街應該是長安頭發剛白時所見,而後來則是在四皇子詐死的那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