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樹林,天色漸晚,秋風掃落葉,暮煙嫋嫋。

長安和沐璃來到一座村落,找一戶農家,借住一宿。

第二天,辭別主人,繼續趕路。

長安和沐璃本是打算饒過皇城洛槿,直接坐船經過洛河去涇城,卻不想因為一句話,打亂了計劃。

一間茶蓬,坐著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說些天南地北的話。

長安和沐璃也在其中,兩人隻是靜靜的對座飲茶,當然這茶也是一般,粗糙無味,兩人也未在意。

沐璃放下茶杯,淺眸亂轉,打量著周圍的人,側耳傾聽那些江湖軼事。

“你聽說沒,四皇子這半年來性情大變,把皇城弄的雞飛狗跳,現在洛槿人一聽到他的名,都感到頭痛。”一個年輕男子貼在一位老漢耳畔嘀咕,那老漢一聽,立即伸手捂住年輕人的嘴巴,轉頭四處瞧瞧,才壓低聲音道:“你不要命了,這種話哪能亂說,而且皇家之事豈能容我們這些鄉野之人說三道四的,小心禍從口出。”年輕男子掀開老漢的手,哈哈笑道:“老伯,這山高皇帝遠,誰又能聽到,再說皇上也不見得有順風耳和千裏眼,嘿嘿沒事的,我有親戚住在洛槿,曾聽他們親口說的。”見年輕人不聽勸告,還有繼續說下去的趨勢,老漢搖頭,語重心長道:“年輕人,話不能說的太滿,事不要做的太絕,老漢先走了。”年輕人揮手,嘴裏念道:“走吧走吧,真是的,越老越膽小。”接著又與其他人攀談。

沐璃和長安耳力極佳,將剛剛兩人的對話可謂聽的一清二楚。

長安在桌上放一兩銀子,握住沐璃的手,拿了包袱,起身離開。

來到一處比較偏僻安靜的地方,放開沐璃的手,這才發現沐璃神思恍惚的盯著地麵。

“沐璃,沐璃……”長安輕喚幾聲,見沐璃抬頭,淺眸望著他,欲言又止。

長安將沐璃拉到自己懷中道:“沐璃,我相信你是真沐璃,洛槿那個不是沐璃,也許你會覺得奇怪,我根本沒見過四皇子,怎麽就肯定你就是他,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相信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如果你想弄清楚事情真相,長安陪你去洛槿。”

長安第一次跟他說這麽長的話,字字句句讓他心中感動,他剛剛聽到有人說四皇子的事時,第一個念頭就是,長安會不會懷疑他是假沐璃,因此就這樣扔下他不管,沐璃從長安懷中仰起頭,望著長安墨色的眼睛,他怎麽能有剛剛那樣的想法呢,在長安眼中,沐璃便是沐璃,無關四皇子,無關任何一個人,單單隻是沐璃這個人,想到這,沐璃眼底眉梢帶上淡淡笑意:“公子,從我答應做你小廝之後,我就不是什麽四皇子,而隻是你一個人的沐璃,弄不弄清楚,都無所謂,隻要有你在沐璃身邊,沐璃就很滿足。”

長安知道沐璃是認真的,不想去弄清楚,可是他不願意有人詆毀沐璃,所以洛槿他必須去,於是開口:“我想去看洛槿看一樣東西,還記得你曾說,洛槿有一座千傾荷塘,裏麵蓮花四季盛開。”

“看蓮花。”沐璃有些意外,但轉念一想,他的公子還是不放心他,離開長安懷中,站直身,靜靜的望著長安墨眸最深處,啟唇:“公子,你無須如此,沐璃不值得。”

“值不值得,隻有我自己知道,沐璃,不怕你笑話,我記憶中似乎沒有見過蓮花,一直跟著師傅住在山上,除了研究藥草,就是看著師傅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直至……我最近總覺得我以往失去的記憶可能與荷花有關……”長安頓了頓,繼續道:“雖然沒有那段記憶,對我以後也沒多大影響,但如果能夠找到終歸是好的。”

關於長安失去的記憶,沐璃是知道的,他忽然想到墨蓮國的容歡公主,可公子肩膀上並非荷花胎記,而是梨花煙雨圖,而且這梨花煙雨圖是後來才有的,難道……不會的,一切都隻是巧合,是他的猜測,沐璃收回思緒,伸手與長安的手五指交握,淺眸正對著長安的墨眸,溫聲道:“我們一起去洛槿。”

不是沐璃陪你去洛槿,也不是你陪沐璃去洛槿,而是我們一起去洛槿。

隻是他們沒有想到,洛槿會是他們決裂分離傾塌的地方,如果知道,他們今日還會不會選擇去洛槿,然而命運總是既定好的,就等著他們去走。

沐影國東麵臨海,西北接墨蓮國,西南接夜辰國,周邊有一些附屬小國,當時沐影國第一位君主日耀帝正是以洛槿為根據地慢慢向四周擴疆奪城創建了沐影國,後來便以洛槿作為皇城,而洛槿因洛河和木槿樹而得名,沐影取自其中的水與木而作為國名,如今軒宇帝正是沐影國第四位君王。

洛槿洛河與涇城涇河相交匯於沐影國東麵海洋,而沐璃所說的千頃荷塘中的水流引自洛河,由沐影第二代君王瀚雍帝為紀念其心愛的女子清荷所建,為了造建這座荷塘瀚雍帝不惜重聘各國能工巧匠,終於建成四季花開不敗的千頃荷塘:醉清荷。

洛槿繁華昌盛,人潮湧動,川流不息,對沐璃來說都有些不真實,心中滋味更是道不明說不清。

見長安依然神情冷墨眸如玄冰靜靜的伴在他身邊,沐璃唇邊含笑,心下一片溫暖,世間最美好的畫麵便是:我回過頭,公子仍然陪在我身邊。

長安並不知沐璃所想,餘光瞥見沐璃唇邊的笑容,說不出的歡喜。

兩人來到洛河,但見河畔周圍,整排的木槿樹,隻是樹葉有些凋零。

沐璃撿起一片落葉,望著長安:“公子你可隻知木槿花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朝開暮落花,木槿花朝開而暮落,但每一次凋謝都是為了下一次更絢爛地開放,就像太陽不斷的落下又升起,就像春去秋來四季輪轉,卻是生生不息。”說道這裏,沐璃神情有些羞赧,淺眸半斂,頭微垂,聲音很輕:“就像沐璃對公子的情義。”

長安道不知木槿花還有這一層含義,他隻知木槿花可以用來止渴醒腦,緩解一些病症,聽到最後一句,長安既已明白,沐璃這是在向他示情,此情正如木槿花一樣矢誌不渝永恒不變,長安抬起沐璃的臉,墨眸專注的望著那張越發羞紅的清麗容顏,聲音低沉:“沐璃,我想親你。”

見沐璃有些愕然有些羞惱,長安薄唇勾起一個極為魅惑的微笑,醉了沐璃的雙眼,惑了沐璃的心魂。

“沐璃你在這樣看著我,我真會把持不住,我們先去附近找一家客棧住下,明日再去醉清荷。”聲音依然冰冷,說的話卻令沐璃以為長安被人附身了。

看著沐璃,將心裏所思都寫在臉上,長安第一次覺得,原來光看一個人偶爾露出的神態,都會讓人心曠神怡。

“沐璃,我沒有被附身,因為是你,我才……”長安開口,聲音清清淡淡。

聞言,沐璃淺眸溫潤如玉,唇畔笑意盈盈,白衣如雪,青絲起舞,一縷青絲饒過那輕擦在墨發間的梨花木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