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病危通知單遞到樓聽月手裏,護士說道:“隻要病人還有生命跡象,我們就不會放棄。”

看著手裏的病危通知單,樓聽月拿起筆,顫微微的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交給護士:“病人一有情況,馬上通知我們。”

“嗯。”護士點頭,便又走進手術室,門也自動關上。

“姐姐…”湛星心疼的看著樓聽月。

對著湛星安撫一笑,樓聽月凝眸道:“我沒事。”瞥一眼躺在地上的拐杖,樓聽月略帶責備的說:“以後不許將拐杖亂扔在地。”

“不會了,姐姐。”湛星保證,明眸一轉,看著蘇荏:“蘇美人,幫我撿一下拐杖。”

聽到湛星叫他蘇美人,蘇荏笑得那個花枝招展,屁顛屁顛的撿起拐杖遞給湛星:“我蘇美人是非常樂意為小星星您服務的。”

周青皺眉,心下誹腹,冰墨璃與墨容天此刻都生命垂危命懸一線,怎麽蘇荏沒有一絲愁雲慘淡之象,反而喜笑顏開,說些讓人苦笑不已的話。

裝作沒有聽到蘇荏喚的那句小星星,湛星接過拐杖,無視蘇荏的笑臉,偏頭看著垂眸不語的樓聽月,溫聲軟語:“姐姐,當初我也是被下過好幾次病危通知,可在姐姐的堅持下,我還是撐過來了,我想冰墨璃也是一樣,即使他的心髒異於常人,但他肯定也有過人之處。”

“除了工作需要簽名外,我簽名最多的怕是病危通知單了。”樓聽月抬眸,手撫著湛星額前的發絲,輕聲道:“姐姐以前是護士,生死之事見得太多,可你們不同,你們是我的親人,姐姐再怎麽樣看慣死生之事,卻無法麵對…麵對你們的…”樓聽月有些說不下去,湛星住院的情景曆曆在目,一次次病危,一次次搶救,那樣的畫麵,卻銘刻在心底,恍如昨日,她不知道,是否還有勇氣再經曆一次,可冰墨璃是她的弟弟,雖然相認不久,即使冰墨璃從未喚過她姐姐,可她就是打心眼裏喜歡和珍惜這個弟弟,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她就覺得,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們應該見過。

墨青天來的時候,蘇荏正被周青耳提麵命的說教,湛星安靜的陪著陷入回憶裏的樓聽月。

“蘇荏。”墨青天叫著唯一認識的人,問道:“容天怎麽樣了,雲天去哪裏了?”

“墨老大,你來了。”蘇荏走到墨青天麵前:“容天他失血過多,需要輸血。”

“我明白了。”墨青天頷首,眸光掃過其餘四人,朗聲道:“我是容天的大哥墨青天,容天有什麽情況,麻煩各位及時通知。”說話的同時,墨青天朝著另一邊走去。

直到墨青天的身影消失不見,湛星才嘀咕道:“墨老大怎麽都不關心他弟弟,剛來就走。”

“他沒走。”樓聽月說:“他是去化驗血了。”

“你姐姐說的極是。”蘇荏撫掌:“墨家三兄弟都是熊貓血,甚至包括去逝的墨老頭。”

“他們的母親不會也是熊貓血?”湛星問。

“怎麽可能,熊貓血是很珍貴很罕見的,不是人人都會有的。”蘇荏瞪了湛星一眼:“當我知道墨家四個男人都是熊貓血時,驚訝的以為自己發現了新大陸了。”

“切。”湛星嗤之以鼻:“沒定力的家夥。”

“這下,容天就多一份保證。”周青看著一直閃亮的紅燈說道:“希望他們之中有人適合給墨容天輸血。”

“咦,我大哥來過了。”墨雲天忽然出現,臉色帶著一絲蒼白。

“嗯,墨二少,結果如何。”蘇荏最關心的是墨雲天的血是否能用。

一聲歎息,眼裏掠過一絲失望,墨雲天苦笑:“我的血不適合。”

“那現在就看墨老大的了。”蘇荏說著在場每一個人心中的想法。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幾人都直直的盯著手術室,沒有人再說話,周身的氣氛安靜的有些沉重,直到手術室門再次被打開,第二次出現的那個護士,抱歉的看著樓聽月:“樓小姐,您要有個心裏準備,令弟隻怕…”話未說完,可意思每個人都懂。

“不會的。”樓聽月搖頭:“隻要他沒有臨床死亡,你們就要繼續搶救。”

有些詫異的看著樓聽月,護士連忙道:“那是自然的,隻要有一線生機,我們就不會放棄救治的機會。”

此時,夜天涯與鍾離踏古也來到墨容天與冰墨璃所住的地方,兩人用盡最後法力搖身一變,化成最普通的市民,隻是兩人頭發斑白,看起來古來有稀。

互相打量著對方此刻的樣子,兩人相視一笑。

“我們去那邊坐坐。”鍾離踏古指著不遠處的長椅。

“好。”夜天涯讚成道:“你我現在是一介凡人,而且都上了年紀,體力自是不比以前。”

“嗯。”鍾離踏古一笑,眸光掠過綠樹成蔭的院落,歎道:“那人住的地方倒也清幽。”

“如今已接近夏末,那些梨樹早過了花期。”夜天涯眸光落在院內那些梨樹上,輕歎:“他依舊守著梨花!”

鍾離踏古坐在長椅上,偏頭望著夜天涯,目光帶著一絲猶豫:“有件事,我不知當不當講。”

淡淡一笑,夜天涯挑眉:“若關於那個混蛋的事,你就不用考慮,我是不想聽的。”

戚戚然的垂眸,鍾離踏古低聲道:“可如此,對他不公平,有些事,你也有權利知道。”

握住鍾離踏古的手,夜天涯歎道:“算了,你想說就說吧,我不想你心裏一直裝著那些無聊的事。”

聞言,鍾離踏古無聲一笑,若你知道,隻怕不會說那些事是無聊的了。

“天涯,其實冥涅他很喜歡你。”鍾離踏古看著滿臉皺紋的夜天涯說道:“你我能夠安然的守在一起,也多虧了他。”

“他喜歡我,你不生氣。”夜天涯問。

“也許曾經氣過,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早已消散。”鍾離踏古說:“可有些東西,時間越是久遠,越無法忘記,反而記得更清楚。”

“冥涅對我的好,我自然明白,可他的好不是我想要的。”夜天涯抬眸:“你說的對,一些記憶,猶如雲霧,總會消失,可有一些,鐫刻心底,如影隨形。”微微側目,夜天涯說:“你我便是第二種。”

“嗯。”鍾離踏古低眉一笑:“遇到你真好,被你喜歡著,真好,有你相陪伴,真好。”

頭輕輕靠在鍾離踏古的肩膀,夜天涯輕聲道:“我也是。”

兩人沒再說話,隻是這樣安靜的坐著,眸光映著遠處浮動的綠葉,陽光輕輕落在兩人身上。

或許,天涯已經知道那些事,鍾離踏古在心裏想,那樣絕世無雙的人如何不曉得冥涅的那些暗助與犧牲。

當年是冥涅先遇到夜天涯的,而他是後來才遇到的,可天涯的心卻是向著他的,對於冥涅的追求無動於衷,他也沒想過,天涯會喜歡他這個半人半妖的怪物,而非是驚才絕豔長身玉立的冥涅,那時他同天涯一樣,癡迷於修仙問道,卻彼此糾纏,繾綣難分。

他們在冥涅的幫助下,確實有資格成仙,可成仙的人不能有七情六欲,是以天涯徹底放棄成仙的機會,同時也勸服他放棄成仙,說要做一個六界散人,與他相伴相依,冥涅自然是不肯同意的,是以才會發生後麵的愛恨參商,那時他被冥涅傷得差點神魂具滅,在他失去神識的那些歲月裏,是天涯寸步不離堅持不解的陪著他,為他重塑魂魄,打造肉身,可他知道他的魂魄能夠重新凝聚,並能順利的寄居這副新的肉身裏,冥涅在背後出了不少力,就連他與天涯能夠在六界裏安然相守,隱居在天涯穀,也是因為冥涅,他有時會懷疑,冥涅當閻王會不會與他和天涯有關,畢竟,冥涅的身份特殊,那人掌管六界,怎會讓自己的兒子永遠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幽冥之地。

正想著,手被人一碰,鍾離踏古側目,見夜天涯正閉目安睡,心下喟歎,天涯,你我能夠如此,當真不容易呀,而那兩個少年,也不知能否改變這一命局。

眸光一抬,鍾離踏古望著天際,浮雲輕移,腦海浮現起,他與夜天涯再次到冥界的情景。

因為沐璃的話,他們再次將懷疑放在冰墨璃身上,或許冰墨璃真是墨容天找了千年的人,而這一切,隻要再去冥界,便有眉目,而他們倆也就無視冥涅的警告,再次來到三生石旁。

上次到來之際,三生石上還沒有墨容天的名字,隻有冰墨璃得名字,這次卻有些不一樣,墨容天三個字雖然沒有出現,但冰墨璃名字旁邊卻刻著斑駁錯落的畫,因為太過模糊,他們一時看不清楚,他記得夜天涯一邊輕觸那些刻畫,一邊淡淡道:“鍾離,或許,過些日子,我們就可以看清楚了。”

“你還要來這裏。”他瞥一眼陰森森的周圍問道。

夜天涯搖頭:“我不走,守在這。”

“好吧。”雖然隻有六個字,但他知道,天涯有多麽堅定,隻是如此,他們又要與冥涅對上了。

剛想到冥涅,他就見黑白無常走過來,異常恭敬道:“天涯道人,噬雪青帝,我們閻王有請。”

噬雪青帝,聽到這個稱呼,他有些恍惚,那是他還未神魂具滅時的稱呼,但已經有千年不曾有人如此稱呼,如今卻被黑白無常提起,還真有些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