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四皇子,淺眸如玉,唇邊總是掛著一抹淺笑,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即便有時笑的牽強附會,但也是溫和的,而如今的四皇子也在笑,但是笑的很淡,很模糊,明明在笑,看起來卻又那麽的悲傷,總之,四皇子渾身似乎籠罩在自己的世界裏,很寧靜,靜的有些虛無,有些詭異,小瘋子思緒亂飄,連沐璃已經吃完飯都沒有發現,還是沐璃一聲:小瘋子,回魂了,才讓小瘋子收回淩亂的思緒。

“四皇子,你吃完了。”彥楓也未在意沐璃對他的稱呼,見沐璃點頭,這才收拾桌子上飯菜殘羹,他更沒有想到,自此,他永遠都是小瘋子,而不是彥楓,待到後來每每想起,小瘋子總是搖頭傻笑,原來那個時候的沐璃已經不是每天生惹是非讓人恨的牙癢癢卻又不得不喜歡的沐璃,而是他一直守護的四皇子。

“皇上,四皇子人已清醒。”

軒宇帝聞言隻是挑眉,並未說什麽。

黑眸一瞥,示意傳話之人退下。

起身,走出禦書房,望著外麵的皚皚白雪,若有所思。

沐璃在寢宮待了一天,覺得身體已經好很多,此時他與公子分開已有四日,不知公子身上的劍傷有沒有愈合,沐璃此時根本不知長安在他昏迷的期間,早已是傷痕累累。

長安也不知道當他走出天牢之時,一切都變了,誰的執念,應了誰的劫。

莫相負,莫相棄,莫相忘,莫相離,終究隻是一枕輕夢了無痕,青絲成雪,落地成殤。

沐璃獨立窗前,望著素雪飄滿天。

落雪惹紅塵,梨花挽青絲;自是舞傾城,何須借外力。

雪,落下,散開一地,刹那花開。

淚,輕彈,蜿蜒而流,一生憐惜。

公子,沐璃在心裏呼喚。

“四皇子,譚維允求見。”門外傳來一道沉穩的聲音。

收回思緒,淺眸微斂,轉身落坐,沐璃方才開口道:“進來。”

譚維允,一身戎裝,眉間正氣凜然,應聲推門而入,見沐璃白衣若雪,神情清冷,靜如處子,點塵不染。

“卑職見過四皇子。”垂眸,譚維允拱手道,幾日未見,少年少了溫潤,多了一份寧靜。

“譚維允,父皇又有何指示?”聲音清淡,不見任何不快。

“不是皇上。”譚維允微微一頓,繼續道:“是…長安。”

聽到長安兩個字,沐璃謔一下子站起來,淺眸直直的盯著譚維允,雙手輕顫,聲音有些激動道:“公子…他可好?”雙手握成拳,貼著微微顫動的衣擺,淺色的眸光滿載寸寸癡念。

看著這樣的沐璃,譚維允心下不忍,四皇子與長安,這兩人彼此傾顧,情執如廝,真叫人震撼。

“安公子讓卑職給四皇子帶三個字。”譚維允收回冥想,開口道:“瀾若城。”話落,見沐璃淺眸先是一片疑惑,既而清明如水,唇邊帶著淺淺的笑容。

瀾若城,公子告訴他瀾若城。

公子你是想告訴沐璃你不會有事,你還要去瀾若城完成你師傅的遺願麽,想到這裏,沐璃這才憶起,公子的包袱還落在雲起客棧裏,裏麵有公子師傅的骨灰,還有畫卷,公子你放心,沐璃會將東西尋來保管好的。

抬眸見譚維允目光炯炯有神,若有所思的望著他。

心下一凜,他不能在譚維允麵前露出絲毫情緒,淺眸微斂,聲音淡然道:“此事想必父皇已經知道。”見譚維允頷首,沐璃冷笑,走到窗外,望著一地白雪,接著道:“譚維允,多謝,煩請你轉告公子,沐璃明白他的意思,請他安心。”轉身,望著譚維允,沉吟道:“還有,幫我告訴公子,沐璃一切都好。”

譚維允心下驚異,這四皇子,剛開始明明激動若狂,卻在瞬息之間,將所有的情緒深深的隱藏起來,淡定自若,波瀾不驚。

“卑職會將四皇子的話傳達給安公子,若無其他事,那卑職就先行告退。”

沐離頷首,示意譚維允離開。

待譚維允走後,沐璃端坐窗前,默然不語,淺眸映著雪花,神情些許恍惚。

他該如何出宮去拿公子的東西,還要不被父皇派的人發現,他相信父皇一定派人在暗中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公主,四皇子已經清醒。”陸濤的聲音依舊平板無緒。

聞言,墨容歡美目上揚,紅唇微啟,道:“陸將軍似乎很討厭他。”

陸濤沉默不語。

微微一笑,墨容歡道:“容歡早就知道,容歡這一生的婚姻大事不可能自己做主,全憑皇兄的一句話,說不怨那是假的,可身為皇女,容歡有責任為墨蓮國百姓著想,能夠為墨蓮子民出一份薄力,容歡覺得一切都值得,再說那沐影國的四皇子沐璃隻是在這半年內性情大變,卻仍舊是軒宇帝最為喜愛的皇子,嫁給他,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的。”

一字一句,皆是墨容歡的肺腑之言。

陸濤認真的聽著,想要開口,卻也不知道說什麽,他此次奉皇上之命護送容歡公主前往沐影和親,順便借糧食,以解墨蓮缺糧之急。

而那個軒宇帝早在公主於堰城遭受瘟疫之時,就已答應借糧給墨蓮國,並且派專人護送糧食去了墨蓮國,之後便隻剩下與沐影國聯姻之事未做定奪,但前幾日,軒宇帝突然在沐影朝堂之上,當著群臣麵前,答應公主和沐影國四皇子沐璃的婚事。

“陸將軍,明日準備一份薄禮,你隨本宮去看看那傳聞中的四皇子。”墨容歡出聲打斷陸濤的冥想。

沐璃苦思了一整晚,卻仍未想出法子,心理有些著急,但神情自若,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第二天,用過早膳,就聽到外麵有人來報:“墨蓮國容歡公主來探望四皇子。”

聞言,沐璃微愣,腦海中閃過在堰城明樓的紫衣女子,後來在何府的那頓宴席,這個公主似乎每次見到公子,都用探究的目光望著公子,他很是不喜歡。

收回思緒,負手靜立,聲音清淡道:“快請容歡公主進來。”

話落,就見一盛裝打扮的紅衣女子翩然而入,眉若柳葉,眸如秋水,唇若櫻桃,白皙的瓜子臉上,略施粉黛,及腰的青絲用一根鳳頭金釵高高挽起,裙擺處點綴著金墨色微小的蓮花,妖豔的紅衣穿在女子身上,卻顯得那樣出塵,高貴而優雅。

在沐璃打量墨容歡的同時,墨容歡也在暗暗打量沐璃,少年,負手靜立,一襲白衣,如霜若雪,神情淡漠,淺眸如玉,卻帶著冰冷,唇瓣微抿,一根銀色的刻著梨花的發冠將如潑墨般的青絲束起。

墨容歡心下詫異,這看起來似乎不像這半年來所傳聞的四皇子,這個少年太安靜了,靜的有些沉重,微微一笑,墨容歡開口:“容歡見過四皇子。”

在洛槿這幾日除了大皇子沐琛以及二皇子沐珂,墨容歡還真未曾見過其他的皇子皇女,但望著少年那雙淺眸,墨容歡總覺得她應該在哪裏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