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長安應允,楊叔眉開眼笑,溫和道:“少爺,該用午膳了。”

“好。”

一頓飯的時間很快過去,長安若有所思的望著收拾碗筷的楊叔。

“楊叔,我是否有一塊墨色的玉佩,是蓮花瓣的形狀,上麵還刻著字。”長安想到楊叔如此關心師傅,對於師傅身上的飾品應該了如指掌,卻見楊叔停住手邊動作,目露疑惑,出神的注視著他,隨後搖頭道:“老奴隻記得少爺最喜歡的一塊玉佩是翡翠色的,形狀像是一片葉子,至於少爺說的墨色玉佩,老奴沒有見過。”

少爺這次回來,怎麽許多事情都不記得了,難道是離家太久了,還是心中一直無法放下那個人,仍舊執著於那段過往,想當初少爺好不容易喜歡一個人,卻是……唉,冤孽。

長安想起來了,他第一次遇到師傅時,他身上確實掛著一塊翡翠色的玉佩,那他房間裏的墨色蓮花玉佩又是誰的?

“少爺你在想什麽?”楊叔收拾好飯桌,抬頭見長安垂眸沉思,於是開口詢問。

長安搖頭。

還未日落西山,長安便開始將書籍字畫搬回書房,然後一本本的認真歸類放好。

長安冰眸凝視著畫卷,伸手撫摸自己的左肩,一樣的畫麵,煙雨江南,水墨梨花,正是一年好時節。

這梨花煙雨圖分明是師傅心中最美好的畫麵,否則師傅不會將這畫刻在他的肩膀上。

沐璃曾說他父皇一生鍾愛梨花,師傅亦是如此,原來,這梨花不僅將師傅和軒宇帝糾纏在一起,同時也讓他與沐璃結下一段情緣。

隻是他們誰都沒有想到,梨花本就有分離之意。

桃花是最寂寞的花,梨花卻是最無奈的花,為情而開,因情而落,終是離情而枯竭。

將一切都整理好,長安又拿出那塊墨色蓮花狀玉佩,細細觀看,說不出什麽緣由,長安發現他對這塊玉佩有強烈的熟悉感,總覺得他曾經應該在哪裏見到過。

晚膳過後,長安坐在屋頂,抬頭著星空。

冬天的夜晚極是寒冷,一般人早就睡在暖和的被窩裏,誰還會獨身享受刺骨的寒風。

長安隻是難以入睡,腦海中一直閃過沐璃的樣子,他安睡的樣子,他微笑的樣子,他吹簫的樣子,他凝神的樣子…沐璃讓他忘記過往的話語,沐璃因為天下而負了他的事實,以及沐璃摔碎師傅骨灰的情景…一幕幕紛紛湧入,在他腦海中交織出現,最後卻匯成沐璃與墨容歡執手拜堂的畫麵。

“沐璃,你是不是已經成親,已是他人之夫。”長安對著空氣說:“原來兩個男人之間真的沒有什麽感情可言,楊叔說師傅喜歡你父皇是不對的,所以我們之間也是不對的。”

“可是沐璃,將你刻在生命線上之時就已注定長安在劫難逃。”聲音清清淡淡,沒有一絲起伏。

長安將冰冷的雙手放在嘴邊哈氣,轉身跳下屋頂,仰頭望著天際,高處不勝寒,沐璃以後給你溫暖的再也不是長安。

再怎麽否認,長安也明白他放不下沐璃,也恨不起沐璃,因為他是那樣的喜歡著沐璃。

躺在**,黑暗之中,長安又拿出那塊玉佩,閉上雙眼,很快進入睡眠。

同樣是那兩個小孩,小女孩依舊跟在小男孩身後,同樣的場景,同樣的畫麵,長安這次終於看清那個說話的女子,傾城之顏,宛若冰霜,黛眉櫻唇,鳳眸墨染,極是美麗。

女子一身月白色的長裙,素顏未染胭脂,卻似蓮花一樣高雅出塵。

小男孩跟在女子身後,一模一樣的鳳眸似墨染般流光瀲灩,風華無雙。

“母妃。”聲音清冷卻帶著濃濃的童音。

淡淡一笑,芳菲盡綻,雪舞傾城,女子的一顰一笑,似魔似妖,勾人魂魄,卻又是仙人之姿,唇瓣微啟:“天兒。”

就是這個聲音,長安內心激動萬分,墨蓮入夢之時,也是這個聲音一直喚著他天兒。

長安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伸手想要阻止女子離開,卻從女子身上穿過去,怎麽回事,為何他口不能言,還是個透明人。

展開雙手,長安出神的望著,掌心似乎是水中的倒影,沉沉浮浮,虛虛幻幻,難道他隻是空氣中的魂魄,那他的身體去哪裏了,正在冥想之際,忽然走進一位穿著明黃色頭戴金冠麵容俊美的男子,隻見男子一把抱起小男孩,將小男孩放在臂彎裏,頭貼著小男孩的額頭,含笑道:“天兒,有沒有想父皇。”

小男孩還未回答,小女孩笑嗬嗬道:“父皇,容歡想你,皇兄不想你。”

男子走到女人麵前,溫潤一笑:“蓮妃。”

女子頷首不語,眉目帶著一絲溫柔。

“容歡,父皇可是聽到你母妃剛剛說你欺負哥哥,是不是該打屁股。”男子伸出一指,輕點小女孩的額頭。

小女孩一把拽住男人寬大溫暖的雙手道:“容歡沒有,父皇你看皇兄總是不說話,總是冷冰冰的,容歡想讓他開心。”

男子笑的更加溫和,低頭看著安靜窩在臂彎裏的男孩,見他墨眸流光溢彩,唇角微勾,似乎帶著若隱若現的笑容。

長安望著這一溫馨的畫麵,眼角發酸,竟然有一種想要落淚的感覺,記憶以來,除了師傅和沐璃,沒有什麽人或者事情讓他有這種感覺。

淚,是脆弱的,他不曾流過,哪怕再痛,他都沒有哭,師傅的去逝,沐璃的背棄,他隻是心酸的想哭,卻沒有掉眼淚。

“父皇,坤兒給您請安。”一位年歲相仿的男孩從外麵緩步走進,有模有樣的單膝跪在男子麵前。

“平身。”男子頷首道。

男孩起身,走向女子,跪下開口:“坤兒給母妃請安。”

“起來吧!”女子淡淡道。

不知是否是他的的錯覺,長安發現女子似乎不太喜歡這個叫坤兒的男孩。

男子將叫天兒的男孩放下,走到坤兒麵前道:“坤兒見到大皇兄怎麽都不叫?”

“皇兄。”坤兒乖乖喚道。

男子抱起坤兒,笑道:“這就對了。”

兄友弟恭,長安心想,可怎麽又不是那麽一回事,這個坤兒似乎對天兒抱有敵意,還有容歡這時候怎麽安安靜靜的不說一句話,等等,容歡,難道這個小女孩便是墨容歡。

想到這裏,長安一下子驚醒,望向窗外,破曉的晨光已在東方漸漸升起。

原來剛剛的一切隻是他在做夢,長安從**坐起,回憶著夢中的內容,那麽真實,那樣牽動他的心。

有什麽東西一直被他撰在掌心,長安望去,卻見是那塊墨色玉佩,再次細細端詳,墨染般的蓮花,正反兩麵刻著容和天,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卻被楊叔的敲門聲打斷。

長安知道是楊叔喚他起床洗涑,準備用早膳。

十年來,楊叔都是一個人,還要照顧偌大的樂府,當真是難為他了。

師傅你可知道在你想著念著另外一個人的時候,還有一個人守在這個空****的家裏一直等你回來。

人總是執著於那些得不到的,反而看不到身邊已有的,說的不隻是愛情,更是親情。

樂霄對於楊叔,就像是半個兒子,這個老人一直耐心的等著樂霄回家,十年如一日,不曾放棄,卻不知樂霄早已不在人間,而現在站在他麵前的隻是樂霄唯一的徒弟。

老人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可是誰又知道呢。

禦書房。

軒宇帝一如既往的批改奏折,秦康守在門外。

十一再次自空氣中出現,單膝跪在帝王麵前。

“皇上,探子回報,墨蓮國主派了大批殺手來到沐影。”

“嗯。”軒宇帝發出一個單音,頭也未抬,執筆的手也不曾停下。

良久,軒宇帝才抬眸望著十一,沉吟道:“你可知長安現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