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雲觀坐落於洛槿城北邊,是一所道教宮觀,它香火鼎盛,美名遠播,倍受香客的推崇與喜愛。

遠遠望去,這紫雲觀,氣勢恢宏,流光溢彩,近看雕梁畫棟,做工精細,不知凝聚了多少人的心血。

白發少年,玄衣如墨,負手而立,眸光淡漠,神情冰冷。

良久,少年身形一動,白發輕舞,衣袂飛揚。

長安踏進道觀,見裏麵所供奉的神像,仙風道骨,神態逼真,端莊威嚴。

冷眼看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對著雕像誠心跪拜,長安泰然不動,仙道神佛或許是那些善男信女遊人香客的信仰,卻非他長安的信仰。

一個身穿道袍的小童走到長安身邊,仰頭問道:“公子,可是長安?”見長安頷首,伸手道:“請隨貧道這邊來。”

長安跟著小道童來到紫雲觀的後院,青山綠水,風景怡然,不愧是皇家道觀。

長安並不知道紫雲觀所在,他從客棧小二口中得知,紫雲觀乃是沐影國的皇家道觀,具有百年曆史。

他本可以不用理會當日那個黃衫女子所說的話,隻是有關生命裏最重要的東西…他知道這紫雲觀不管是龍潭虎穴還是刀山火海,他都要來。

走了一段路,小道童停下,手指著前方,望著長安:“貧道隻能送公子到這裏,剩下的路要由公子自己走,貧道告退。”

見小道童離開,長安墨眸環視四周,一眼望去,發現前方有一座八角亭。

踏步走去,長安看到亭子裏麵放著石桌,桌上放著一壺茶,幾個翡翠玉杯,旁邊有一個香爐正煙霧繚繞,香氣彌漫,*鼻尖。

“公子,你來了。”長安記得這個聲音正是那個黃衫女子的聲音。

長安回頭,見黃衫女子懷裏抱著一個長形的木箱,掠過他,走到石桌旁,將木箱輕輕放在地上,然後對著長安微微拂身:“公子,我家主人讓小女子代她問你一個問題,若是公子能夠回答上來,我家主人自會出來相見,若是沒有,還請公子原諒小女子讓你白跑這一趟。”

長安不知這黃衫女子以及她身後的主人喉嚨裏到底在買什麽藥,如此故弄玄虛,不過他既已來此,回答她的問題又有何妨!

“請問公子一素梨花一謫仙的下一句是什麽?”

這女子怎麽會知道這句話,長安心裏萬分詫異,麵上倒是一片冰冷,唯有背在身後的手指微微顫動。

“一生一世一雙人。”長安忽然很想見到這個主人。

“你真的是長安。”另外一道清雅略顯激動的聲音在長安身後響起:“冬梅,你暫且先退下。”

“是,娘娘。”黃衫女子恭敬的回答。

長安看著來人,身披一件墨綠色的鬥篷,襯托著那張未染胭脂的臉越發的素淨白皙,黛眉清眸專注的望著他。

“長安見過瑤妃娘娘。”長安沒有想到要見他的竟是沐璃的母妃,看來瑤妃已經知道師傅便是樂霄,否則怎麽會讓冬梅問他那個問題。

“長安,坐。”瑤妃將鬥篷解開,放在一邊。

長安也不推辭,自然落座。

“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找你來所謂何事。”瑤妃心裏喟歎,沒想到長安真的少年白發。

瑤妃在一個半月前,就差冬梅在洛槿城四處查訪長安的蹤影,然而長安像消失了一樣,了無音訊,但她相信隻要沐璃還在皇宮,長安一定還會再回洛槿的,縱使長安再如何的恨沐璃,他都放不下沐璃。

除夕前日,沐璃要和墨容歡出宮,瑤妃聽聞之後,心裏有強烈的預感,長安一定會出現,於是她立即吩咐冬梅悄然的跟在沐璃身後,莫要被譚維允所發現。

天可憐見,冬梅還真的把長安給找來了。

其實冬梅並不知道長安長什麽樣子,她隻是聽過瑤妃娘娘的描述,說長安是與太子一般大的少年,總是一身玄衣,顏若冰霜,狹長鳳眸似被墨染,神情冰冷,眸光淡漠,清傲孤冷。

冬梅遠遠的跟著沐璃他們,走了好多的路,去了很多地方,卻仍未發現瑤妃所說的少年,直到沐璃他們來到醉清荷。

說來也巧,冬梅怕譚維允發現自己,便也躲在暗處,卻一瞬不瞬的盯著人群,直盯到眼睛發酸,也沒有發現那個冰冷的玄衣少年,忽然眸光一瞥,冬梅被一抹白色所吸引,細細看去,原來隻是一位白發少年,玄衣墨眸,顏若冰霜,神情淡漠。

少年負手而立,眸光望著人群,似乎在發呆。

冬梅順著少年眸光看去,那邊正是沐璃站的方向,心裏一動,莫非白發少年就是娘娘要找的人,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心裏正暗暗自喜,冬梅卻見少年身形一動,向外跨了一步,忽然穩住身形,靜止不動,但神情恍惚,墨眸半斂,不知道在想什麽。

冬梅向沐璃所在的地方看去,見沐璃正偏頭對著墨容歡淺笑,冬梅再次看向少年,卻見他已經轉身離開,冬梅趕緊跟過去,誰知看到一位麵若冠玉,笑的像春風拂過一樣的男子,擋在少年的麵前不知道在說什麽,然而少年卻一語未發,靜靜離去。

冬梅知道她不能貿然的去說瑤妃娘娘在找少年,因為她還不能確定少年是不是長安,於是便一路跟著少年。

因為不能確定長安的身份,所以瑤妃才會讓冬梅先行試探長安,如果是,那自是好事,如果不是,那也隻能再次尋找。

長安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靜靜的望著瑤妃。

瑤妃收回思緒,輕輕一笑:“長安,我沒有想到你會是我弟弟樂霄的徒弟,他失蹤了整整十年,原來是與你一同生活在清風山上,隻是他…”微微一頓,瑤妃神情帶著悲傷道:“我對不起他,對不起他…”見長安依舊冷著一張臉,眸光淡漠,瑤妃凝眸,認真道:“長安,我來是想讓你帶沐璃走,去哪裏都好,隻要你們能夠在一起。”

長安不知道,師傅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但是一定與瑤妃還有軒宇帝有關,他認真的聽著瑤妃說著對不起師傅的話,心裏喟歎,不隻是瑤妃對不起師傅,他自己又何嚐不是,骨灰落,畫卷毀,瀾若城無法再去,這一切的一切,哪一件事是對得起師傅的,忽然聽道瑤妃提起沐璃,長安心裏抽疼。

原來隻有提到沐璃,少年那恒古不變的玄冰墨眸才會出現一絲情緒,那張冰冷俊美的容顏才會出現裂痕,恐怕長安這一頭白發也是因為沐璃,這兩個孩子何其有錯,他們隻不過是單純的相愛,為何每一個人都要遭受那麽多的磨難,沐璃的雙腿,少年的白發,瑤妃心裏有些發酸,情之一字,無論出現在誰的身上,誰都逃不過那些被情所帶來的殤。

“瑤妃娘娘,長安與沐璃早已義絕情滅愛終。”

“帶沐璃走,去哪都好,隻要你們能夠在一起”這是多麽美好的奇跡,然而他與沐璃早已經回不去了。

“義絕情滅愛終…”瑤妃的聲音很輕:“好嚴重的六個字。”難怪沐璃會哀莫大於心死,會終日失魂落魄,會將自己鎖在一座誰也進不去的枯城裏,長安你難道不知道在你說這句話的時候就等於給沐璃徹底判了死刑,雖然,沐璃此刻還活著,卻隻是拖延到秋後問斬,最終還是離死不遠。

“你還在怪沐璃打碎你師傅骨灰的事?”瑤妃試探的問。

長安垂眸,指尖微顫。

“不,長安已經不怪他。”長安的聲音很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是嗎?”

長安頷首,既而抬頭,望著瑤妃:“因為那件事,最初我確實恨沐璃,但更恨我自己,後來我知道師傅是樂霄,是沐璃的舅舅,那恨也就跟著淡了。”長安沒有說的是,當他青絲成雪之時對沐璃便已經沒有恨了。

“那為什麽不願意帶沐璃離開。”瑤妃忽然看不懂這個少年,也許她從未看懂過他,她對長安就見了那麽一次麵。

“長安不能。”墨容歡是他的妹妹,如今已經嫁給沐璃,他怎麽能親手毀了妹妹的幸福。

師傅你當初對長安說不能去找的時候,是不是也不想破壞你姐姐的幸福。

原來所有的事情都在重新排演,隻是不知道這次的結局會不會也是一樣,沒有結局。

原來長安並不知道沐璃與墨容歡還未曾完婚,長安以為沐璃早已是他的妹夫。

“那你還愛沐璃嗎?”瑤妃小心翼翼的問,她是不懂長安為何說他不能帶走沐璃,但是她要確定一個問題就是長安是否還愛著沐璃。

長安沒有回答,俊美如霜的臉上薄唇微勾,墨眸流光浮動,一個極其淡然的微笑若隱若現。

瑤妃愣愣的看著長安淡到沒有的微笑,心裏輕顫,少年笑起來的樣子,點塵不染,如蓮一樣清貴無暇。

無須再問,長安如何不愛沐璃,怎麽會不愛呢,她早就知道的,從她第一次看到長安時,她就知道少年看沐璃的眼神,那是傾盡一生來看,若非身死,絕不離棄。

“長安,我帶來一些東西,你看看。”瑤妃將木箱堆到長安身邊,神色有些凝重道:“如果你看了之後,還是不肯答應我所言之事,那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長安既然還愛著沐璃,卻不肯帶沐璃離開,那隻能說明,少年的心結根本就沒有解開,這些畫是她最後的籌碼,如果長安依然無動於衷,那她真的沒有辦法,隻是委屈了沐璃,傷痛了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