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大雨中兩個少年彼此相擁的畫麵深深的刻在千飛羽的腦海中。

堂哥在信中曾經提到過說沐影國的太子沐璃早已心有所屬,與容歡公主成婚,不過是一場政治聯姻,但他沒有想到沐璃所喜歡的人竟是一位少年,沐璃喜歡男子,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也是剛剛才知道蕭離便是沐璃。

少年的頭發在雨水的衝刷下一點點變白,腳下一灘墨黑色的水跡,到底是什麽樣的感情會讓少年青絲落成白發,卻又用最為笨拙的辦法來極力隱藏這一切,是為了那個溫潤如玉的淺眸少年沐璃嗎?

我們一直都在相愛,沒有結局又如何?少年對著淚流滿麵的沐璃如此說,看來少年很愛沐璃呢?

如此禁忌的愛情,本應該為世俗所不容的,千飛羽卻沒有感覺到有任何的不妥之處,或許在他聽到少年對著沐璃淡淡說道:“沐璃,其實我早已是滿頭白發。”的時候,他便已接受這兩個少年的這場愛絕至戀。

沐璃任雨水打落在自己的身上,他隻想緊緊擁住長安,這個明明比自己還要小一歲的少年。

公子說他們一直都在相愛呢,沒有結局又如何,公子得話雖然不多,但每一句話都說到他的心裏最柔軟處,那樣真切,那樣溫暖,那樣堅定。

站直身子,沐璃伸手將長安有些淩亂的發絲理順,微微一笑,淺眸盈亮如玉,溫軟卻又堅定不移的說道:“公子,沐璃再也不怕了,因為我們一直都在相愛,哪怕是碧落黃泉,此愛仍在,此情不變。”話音一落,對著長安的唇吻下去。

墨眸流光浮動,異彩飛揚,長安知道沐璃終於回來了,柳飄飄的詛咒再如何惡毒,就算應驗了又如何,隻要此刻沐璃不再悲傷,長安可以什麽都不計較,他與沐璃,早已融入彼此的骨血,要怎麽分離,哪怕身死命終也要在一起。

沐璃,如果你死了,那麽長安絕不會獨活於世,相反如果是長安死了,那麽在死之前,長安也會帶著你一起,絕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長安在心裏默默的說。

如墨和雪影仍在原地打轉,看到主人相擁在一起,仰頭啼叫,聲音蓋過雨聲,劃破長空,似乎在為兩個少年喝彩。

在沐璃吻上長安的時候,千飛羽驚詫不已,真不愧為沐影國的太子,夠主動,夠強悍。

不過兩位你們就算要那個啥也得看看場合吧,在大雨中接吻雖說浪漫,但是……呃,沐璃太子千某剛剛還在誇你呢,你怎麽就這樣給倒在你家公子的懷裏了。

沐璃之前一直失神的跌坐在柳飄飄屍體旁,雨水打落在他的膝蓋上,後來被千飛羽喚醒,一心都放在長安的身上,根本就沒有顧及到他的腿又開始酸痛,再加上沐璃的身子早在跪雪地時落下病根,剛剛淋了一場大雨,又經曆了變故,心情大起大落,雙腿一時不支,便靠在長安的懷裏。

當長安感覺到沐璃雙腿開始打顫的時候,長安才想起他雖把沐璃的腿治好了,但是沐璃的雙腿在下雨或者天氣寒冷的時候,仍會再次複發的。

長安將沐璃的身體打橫抱起來,放在雪影的背上,自己也掠上去,讓沐璃靠在他的懷裏,慢慢朝前走,如墨自然默默跟在雪影身後。

“公子,我們埋了她可好。”靠在長安的懷裏,在看到柳飄飄的屍體時,沐璃仰頭對著長安輕聲道:“畢竟她是譚維允的未婚妻。”

墨眸暼一眼倒在雨水中的女屍,長安頷首,若不是譚維允被他那日無心所殺,這女子也不會用如此絕烈的方式來報複他。

長安翻身下馬,望著沐璃道:“你就待在馬上,不要下來,她就交給我!”接著長安眸光掠過如墨的身後,落在千飛羽身上道:“千飛羽你來挖個坑。”

千飛羽愕然,手指著自己的鼻尖:“沒有搞錯吧,你讓本公子挖坑。”

“對。”長安淡淡應道,神情冷漠,簡單的一個字,鏗鏘有力,不容置疑。

本想要反駁的,然而千飛羽也不知道為何他就是無法抗拒長安的話,或許是因為少年說的那樣理所當然,似乎少年生來就是睥睨天下發號施令的王者,而他不得不俯首稱臣,千飛羽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他何時有過如此卑微的想法。

從身上拿出一把匕首,千飛羽認命的在大樹一旁挖坑,心裏誹腹:千飛羽你是不是吃錯藥了,還真挖呀。

見千飛羽已經動作,長安拿著剛剛柳飄飄刺殺他的那把匕首,用輕功飛身落到樹上,削斷一截枯木,然後輕輕落下。

手起刀落,那塊木頭很快被長安削割成長方形。

“公子,你想給柳飄飄立個墓碑。”沐璃開口道。

抬眸暼了一眼沐璃,長安淡淡道:“譚維允之妻柳飄飄。”

“好。”沐璃一笑,溫和道:“柳姑娘很愛譚維允呢。”柳姑娘,沐璃已經不奢求你是否能夠原諒我和公子,無論如何,都是公子殺死譚維允在先,而且譚維允又保護了我父皇那麽多年,於情於理,沐璃都不會將你棄屍荒野的,希望你一路走好。

待一切都準備好,長安跳上馬,環住沐璃的腰,回頭對著千飛羽道:“多謝!”

沐璃也是一笑道:“沐璃在這裏也謝過千莊主了。”

千飛羽微微一笑,這個長安還真是與眾不同。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千飛羽說。

話落,三匹馬,三個人,一同消失在雨中。

須臾,一個黑影落在柳飄飄墓前,若有所思的望著。

良久才道:“雖然是個蠢女人,倒還是蠻值得傾佩的。”微微一頓道:“譚維允,還真是要感謝你的未婚妻,讓在下知道原來他也是有弱點的。”

話落,黑影一個閃身也消失不見,徒留那新建的墓地,墓碑上一筆一劃刻著譚維允之妻柳飄飄這幾個字,在雨水的衝刷下越發的清楚。

雨勢漸停,沐璃他們正好也遇到一家客棧。

沐璃身體不便,長安肯定會寸步不離的照顧,是以千飛羽直接向掌櫃的要了兩個上等房間,順便吩咐準備熱水及三件換洗的衣服。

沐璃因為雙腿太過疼痛,早已暈厥過去,一進到房間,長安就將沐璃身上的濕衣服都脫下來,然後用幹毛巾將他的身體輕輕擦幹,待小二送上熱水後,才將沐璃放進熱水桶裏,接著長安吩咐小二再來一瓶燒酒。

待將沐璃繼全身用熱水暖熱,長安將沐璃放在**用毛巾再次擦幹,蓋上被子。

回頭,拿起桌上的燒酒,長安往自己掌心倒了一些,接著用手輕柔沐璃的雙腿,以減輕沐璃的疼痛。

見沐璃不再皺眉頭,呼吸也漸漸平順下來,長安才拿出銀針再次未沐璃做針灸,做好一切後,長安替沐璃換上幹淨的衣服,順便蓋好被子,沐璃需要好好休息。

長安沒想過那次雪地賭命對沐璃雙腿的傷害竟然這麽嚴重,沐璃這個傻瓜到底是如何在跪了那麽多天之後還能依言一步一步走到禦書房麵對軒宇帝的,長安心裏明白,當時一直支撐沐璃的信念便是他自己,沐璃為了他能夠安然走出監牢,到底忍受了怎樣的疼痛。

在沐璃唇上落下一吻,長安這才將自己身上的濕衣服脫掉,將自己也清洗一遍,換上幹淨的衣服。

沐璃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偏頭見長安握著他的手趴在床榻前睡著了,沐璃輕輕抽出自己的手,然後慢慢從**坐起,打算將被子蓋在長安的身上,就見長安抬起朦朧的睡眼望向自己。

“沐璃,你醒來了。”長安伸手替沐璃一邊把脈,一邊問道:“腿可還疼。”

沐璃搖頭:“公子,沐璃沒事。”

發現沐璃沒有什麽異常,長安這才放下心來,端起桌上的熱粥道:“這還是剛剛我吩咐小二送上來的。”

長安嚐了一口道:“溫度剛好。”

沐璃其實並不怎麽餓,就是覺得全身有些乏力,但見公子如此殷勤的關心他,便接過長安手裏的熱粥,認真的喝起來。

用完粥,沐璃將空碗遞給長安道:“公子,千飛羽呢?”

“他住在隔壁。”長安將碗放在桌子上說道:“沐璃。”

“嗯……”沐璃抬眸,示意長安繼續說下去。

“你可曾聽過墜夢。”長安開口。

“公子說過,墜夢是一種毒藥,一旦中了此毒,如同墜落夢中,但此夢非彼夢,而是將人內心最為恐懼的東西放大到極致,噩夢連連,不死不休。”沐璃望著長安道:“公子還說,不到萬不得已你不會用此毒的。”

長安頷首:“師傅說此毒名字很美,卻最為歹毒,比之那些直接要人命的毒藥要恐怖千倍,他曾禁止我使用此毒。”

沐璃握住長安的手,微微一笑道:“公子,沐璃明白你想說什麽。”微微一頓,沐璃繼續道:“公子當日在譚維允身上刺那一劍,不過是不想譚維允身受墜夢的折磨,想讓他痛快的死去。”

“知我者沐璃也。”長安薄唇一勾,將沐璃攬進懷中,低聲道。

沐璃但笑不語,他的公子其實也沒有那麽無情,至少對於他認可的人,公子是不會傷害他們的,譚維允當日率領三千禦林軍捉拿公子,卻不想因此而送命,公子在天牢時能夠叫譚維允替他傳話,沐璃就知道譚維允或多或少已經被公子認可,所以得知他毒死譚維允之時,不忍其飽受墜夢折磨,故而在譚維允身上又刺了一劍。

他的公子,總是如此,無論做什麽事,好的,壞的,從來都不解釋。

“公子,我們接下來去哪裏?”沐璃問。

“雲城。”長安淡淡道:“我要帶沐璃去落雲山。”

“公子……”原來公子還記得沐璃曾經對落雲山有過恐懼。

“長安和沐璃一起去落雲山上看落雲。”長安墨眸盯著沐璃,不願錯過過沐璃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

微微一笑,沐璃溫聲道:“好。”公子,沐璃早已經不再害怕那個地方,反而要感謝,因為沐璃便是在落雲山下遇見了你。

第二天早上,長安和沐璃打算向千飛羽辭行,準備去雲城。

千飛羽倒也無所謂,他與沐璃還有長安本就不是同一個國家的人,大家相識一場,不過就是一個緣字,緣起緣滅皆有定數。

“蕭公子,安公子,千飛羽隨時歡迎兩位到禦劍山莊來做客。”千飛羽還是比較習慣喚沐璃為蕭公子,喚長安為安公子,微微一笑,千飛羽繼續說道:“我墨蓮國的景色可不亞於你們沐影國。”

“好。”沐璃抱拳道:“千莊主,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望著長安和沐璃離開的方向,千飛羽忽然想到他在沐影國也逗留了好長一段時間,他也該趕回墨蓮國了,至於千秋雪那丫頭,就隨她去吧,她也該在外麵闖**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