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手掌從長安眼睛上輕輕移開,沐璃低頭靜靜凝望。

長睫輕顫,緩緩掀開,墨色的流光在狹長的鳳眸裏微波**漾,一點一點吸附著沐璃的心魂。

他一直都知道公子的眼睛很漂亮,似被墨染一樣,純粹的黑色,沒有一絲雜質,唇瓣描繪著長安的眉眼,沐璃心裏一熱,呼吸漸促,清淺如玉的眸光一片迷離。

氤氤氳氳的淺眸,水波**漾,看得長安心裏一動,伸手攬過沐璃,一個翻身,長安將沐璃壓在身下,黑亮的火花在那雙玄冰墨眸裏灼灼綻放,四唇緊貼,唇齒相依。

誰低聲的呻…吟夾雜著情動的喘息,衣衫盡退,極盡纏…綿,演繹著最古老的傳說。

夜,還很長。

一股清香彌漫在鼻尖,睜開雙眼,沐璃看到長安靠坐在床榻上,狹長的鳳眸微閉。

房間很安靜,桌上放著冒著熱氣的瓷碗,縷縷白煙正從碗中冉冉升起,沐璃立刻感到饑餓,沐璃想從**坐起來,奈何身體酸軟無力,尤其是腰部以下的地方。

“是不是很累?”聲音清清淡淡的。

“呃…還好。”沐璃不知長安什麽時候已經從床榻上起來,站在他的麵前,一雙墨眸靜靜的望著他,想到長安剛剛的問題,沐璃臉色一紅,垂眸低聲道。

知道沐璃臉皮薄,長安也沒有再追問下去,轉身將毛巾浸濕,遞給沐璃。

擦過臉之後,沐璃的視線就一直盯著瓷碗。

“餓了吧!”長安的聲音帶著難以察覺的笑意。

沐璃點頭如搗蒜,眼看長安將碗端過來,白色的米粥,上麵撒著細碎的綠葉,香暖的氣息撲鼻而來,沐璃食指大動,拿起勺子大口吃起來。

沐璃用餐一直都舉止優雅,何曾如此囫圇吞棗,看來確實餓壞了,長安吩咐小二再準備了一碗清粥。

吃完東西,沐璃又睡了兩個時辰,想著沐琰正在雲城,而且還與雲城四公子相識,他倒是不怎麽擔心沐琰的安全,但二皇兄沐珂喉嚨裏賣什麽藥他一時拿捏不準。

父皇的四個兒子中,他算是個已死之人,大皇兄也與皇位絕緣,而父皇又有意將皇位傳給沐琰,以沐珂對權利的渴求,怎麽可能無動於衷,沐璃心裏明白,當初大皇兄謀害他,其實是受了二皇兄的教唆,隻因為父皇最寵愛的是他。

他現在與公子在一起,本不應該再去理會那些朝堂廟宇之事的,隻是他真的無法放下沐琰。

沐琰如今也隻有十六歲,一人獨闖江湖,還與夜辰國的夜曦郡主扯上曖…昧不清的關係,也不知道父皇到底是如何打算。

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呢,還有公子在身邊呢。

落日餘暉,籠罩著整個大地。

枝頭上的嫩葉層層疊疊,卻又搖搖欲墜,似乎要步入少女的輕夢,編織最美好的情愫。

長安與沐璃並肩而立,暮風吹起兩人衣袂袍角,黑白翻湧,恰如一副水墨畫。

日落西山,晚霞一點點彌漫天際,又漸漸消退,似火燒雲,又似美人漫舞雲端,醉人的顏色,迷人的景象,可謂天籟之美。

待最後一抹霞光消失在天邊,沐璃望著長安輕輕開口:“落照霞光的景象我以前都不曾注意,原來如此美麗。”

很多美好的東西都在身邊,也許一個俯仰之間,就能夠發現,然而,他卻總是追逐著那個高高在上猶如神袛的男人,注視他的背影,渴望男人眼裏的溫情,卻在最後才發現,男人對他所有的寵溺與包容隻是因為似曾相識的神情,那個男人他的父皇可曾真正因為他而喜歡他,一絲悲涼蔓延到沐璃心底,唇邊溢起一抹苦笑,他這是怎麽了,父皇心性涼薄,他不是不知道,而且他有公子陪在身邊,又何必去糾結那些沒有答案的問題。

“沐璃喜歡,長安陪你。”聲音一貫的清冷。

指尖輕觸,掌心相對,五根手指慢慢交叉,沐璃心裏下一片柔軟,淺色的眼眸溢滿溫柔,直視著那雙似被墨染的鳳眸低聲說道:“公子何處,沐璃何處。”

“嗯。”一個單音,便是長安的回答,也是長安再次對沐璃的承諾,沐璃生長安生,沐璃亡長安亡。

天色漸漸昏暗,兩人不再說話,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良久,沐璃開口:“公子,我們回去吧!”

長安點頭。

剛要轉身,沐璃眼角餘光暼見一抹紅色,微微頓住身體,很快又向著前方走去。

“…不歸嗬…嗬…嗬…白若塵,你說痛還是不痛…”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入沐璃的耳中。

“飛花,你…”聲音沒有往日那樣溫和有禮,但沐璃知道說話的是白若塵。

“你不是早就看出來了嗎?”

在沐璃的印象中,李飛花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強,無論你說什麽,他都可以對你笑的妖孽橫生花枝招展,何時用過如此苦澀又無可奈何的聲音說話。

“…不該的,飛花。”白若塵很久才低聲道,似乎是在想著措辭。

“不該嗬嗬…那什麽又是該?若塵你告訴我。”李飛花的笑聲很悲涼,好像一隻棲息在蒼茫大地的孤鳥,明明可以飛的,卻不知該飛向何處。

沐璃止住腳步,不著痕跡的看一眼長安,便垂下頭。

將沐璃攬在懷中,長安腳尖點地,閃身而過。

一連串的動作雖說是瞬間完成,但若在平常,李飛花與白若塵還是有所察覺,而他們兩人的心神似乎都有些紊亂,根本未曾注意沐璃與長安。

長安攬著沐璃,幾個起落,來到一棵百年大樹前。

沐璃背靠著大樹,抬眼望著長安淡漠無緒的俊美容顏道:“公子,你總是知道我在想什麽。”他剛剛止步,是不想讓白若塵和李飛花知道他和公子的行蹤,他也相信白李二人不會喜歡有第三者在場。

李飛花說什麽不歸,接著又說痛還是不痛,沐璃感慨萬千,若是當初,公子真的被他傷的徹底不歸,不再出現在他的身邊,那他一定會痛,而且是很痛很痛。

“沐璃你既然知道我知道你想什麽,那就不要為難你自己。”沐璃的那雙眼睛浮現一絲哀傷,長安心裏明白,沐璃肯定因為白若塵和李飛花的那幾句話又開始胡思亂想,那段記憶的情殤擱置在兩人心底,明顯而又疼痛,因為太過在乎對方而相互傷害,差點就永遠分離頃塌,一想到這裏,繞是長安如此冷硬之人也是一陣後怕,沐璃一定比他還要害怕。

聞言,沐璃一怔,他的心思始終瞞不過公子,一抹淺淡的微笑在嘴角慢慢擴散,庸人自擾大概說的就是他,傷春悲秋的心情不應該出現在這淡淡夏之初始的季節。

從千陌染火燒素墨殿的那一瞬間,他就已不存在這坤雅大陸之上,世人眼裏的他已經葬身火海,他現在隻是公子一個人的沐璃,因公子的存在而存在,公子說過,就算是死也會拽著他一起,這紅塵又有什麽能夠讓他放不下,這天地間他又有何懼。

細數與長安相伴相守的時光,那樣讓他歡喜。

歲月的極光劃破天際,此去經年,他隻想一直陪在長安的身邊,譜一曲一世長安。

再次相見的隱憂無非是害怕長安無法長安,而公子所要的長安就是他,心念至此,情思湧動,沐璃向前跨出一步,雙手勾住長安的脖頸,唇瓣貼著長安的耳垂,低聲道:“公子,我愛你,沐璃愛你。”

灼熱的氣息噴在耳旁,長安心弦顫動,墨眸微斂,絲絲笑意在嘴角化開。

一走進客棧,沐璃就發現臨窗而坐的沐琰,而他的對麵赫然是夜曦郡主,少年神情淡然,微微垂眸,修長的手指握著茶杯。

許是感到沐璃的目光,沐琰抬眸,望向沐璃,見是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年公子,身後立著一位冰冷的玄衣公子,沐琰心下些許奇怪,他總覺得他應該在哪裏見過這兩位少年,尤其是白衣少年身上散發的氣息,猶如四哥再生。

對著沐璃微微一笑,沐琰從坐位上站起來,走到沐璃身邊溫和道:“兩位如若不介意的話,可否與在下一起用膳。”

沐璃回頭望著長安,見他對著自己輕輕點頭,沐璃這才看向沐琰開口道:“那我們就叨擾了。”

將沐璃的舉動盡收眼底,沐琰心裏略感詫異,麵上卻一片雲淡風輕。

等沐璃和長安相繼入座,沐琰這才坐下,然後招呼小二再準備兩副碗筷,望著沐璃道:“不知兩位有什麽特別想吃的東西?”

“客隨主便。”說話的是長安,聲音依舊清冷。

這聲音,這神情,赫然是那日的白發少年,隻是麵前的少年發絲如墨,而且相貌也不同,沐琰有些自嘲,他這是怎麽回事,一會覺得白衣少年像四哥,一會兒又覺得玄衣少年像是那個白發少年,不過這玄衣少年回答的夠特別的,客隨主便。

夜曦一直注視著沐琰與那兩個少年的互動,並沒有開口說話,直到聽到玄衣少年麵無表情的說著客隨主便,夜曦差點打翻手裏的茶杯,冷是唯一的感覺,這少年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帶著冰凍三尺的陰寒之氣。

對於沐琰與夜曦的想法沐璃一點都不知道,長安更是毫不在意,感覺沐璃在桌子底下握住他的手,長安的眼皮一動,反握住沐璃的手。

沐璃不由自主的一笑,公子總是如此,客隨主便無非是想讓沐琰親自點餐,弟弟請哥哥吃飯,哪有不知哥哥的喜好,可是公子難道你不知道,沐琰並不知道坐在他對麵的就是他的哥哥。

愣愣的望著沐璃唇角的微笑,沐琰有片刻的失神,四哥的眼睛,四哥的微笑,忽然感到胳膊一痛,沐琰回過神,見沐璃與夜曦齊齊看著他,沐琰這才驚覺原來他剛剛不自覺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帶著回憶,沐琰說:“抱歉,在下剛剛想到自己的兄長,他…”慘然一笑:“他…”沐琰說不下去,見沐璃神色複雜的看著他,沐琰沉吟道:“公子的眼神和微笑,與在下的兄長很相似。”

夜曦此時才明白為何沐琰會邀請這兩位少年用餐,原來是想起那個已故的沐影國太子。

沐璃看著這樣的沐琰,心下不忍,沐琰,四哥才要跟你說抱歉的。

這時外麵一陣**,沐璃抬眼望去,就看到駱無憂和沈千雲正好走進來,駱無憂冷冰冰著一張臉,而沈千雲神色略顯憔悴,目光四處遊移,似乎在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