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求參

寧芳今日正在閨學上著課,忽見祖母身邊急急來了個丫鬟,替她告假回去。

寧芳心中一沉,心知必有大事發生,否則祖母一定不會打擾她上課。可她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她爹出事了!

寧芳聽著也顧不得其他,提著裙子一口氣直跑了回去。等她趕回家,已經烏泱泱圍了一屋子人。連寧守儀,寧守信都來了。

三兩下擠到前麵,寧芳還想進去,卻被徐媽媽攔著,怕嚇著她,隻令她隔著屏風望向裏屋,就見一位老大夫正閉目在給寧懷璧把脈。

旁邊寧四娘和夏珍珍都在,婆媳倆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麵色凝重,俱都盯著大夫和**的人。

一張口,寧芳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抖得不象話,“爹,我爹他怎樣了……”

徐媽媽低低寬慰道,“沒事,姐兒別怕。屋裏請來的可是金陵最好的陳大夫,祖上做過禦醫的,一定能治好二爺。”

可寧芳的眼淚卻刷地掉了下來。

如果不是情況危急,用得著請這麽好的大夫麽?

徐媽媽還想安慰她,可實在是說不出口了。

陪伴多年,她太知道寧懷璧在寧四娘心中的份量了。如果失去這個兒子,寧四娘或許還不會倒下,但一定活不好。

早年喪父,中年喪夫,若晚年再喪子,老天爺對她就太殘忍了!

虧得陳老大夫診治許久後,終於開了口,“若說小寧大人這傷,瞧著是凶險了些,但也有七八的把握,能救得回來。”

呼!

不僅是寧四娘婆媳,就連寧守儀他們聽了,也是齊齊長出了一口氣。

族中好不容易出了個出息的子弟,就算會妒忌會提防,但誰舍得他去死?

但陳老大夫隨後的一句話,卻又讓大家的心提了起來,“隻救回來是一回事,但要調養好,卻有些費事了。府上也不比常人,老夫便冒昧問一句了,可有上等好參?”

有!

寧四娘忙命人把家裏藏著的所有人參全都拿了出來,可陳大夫一看,卻搖了搖頭,“這些參也是好的,可惜都是山參,陽氣太重。二爺本就年輕,如今還發著燒,可受不得這樣大補。若能有些滋陰的黨參白參,倒是可用。”

這就讓寧四娘為難了,可寧守儀聽著神色頗有些不自然。

他告老還鄉時,同僚們倒是送了一支五六十年的老白參。可這樣好物,要拿出來嗎?他也上了年紀,那可是留著救命的。

再想想反正大夫也說了寧懷璧不會死,隻不過是調養之用罷了,他便沒舍得開口。

倒是寧守信忽地想起一事,“那紫參可用嗎?上回夏家不是拿了支上等紫參給辛姨娘?”

老大夫一聽,“紫參也好,且拿來瞧瞧!”

寧芳剛抹了眼淚,正想自告奮勇的說去拿,不想人群後麵立即有人,“可那參,那參我已吃了……”

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辛姨娘就算還在做月子,也趕了過來。隻是說這話時,她的眼神略有些躲閃。

不是她見死不救,而是這一刻,她跟寧守儀的想法雷同了。

橫豎她又不是拿了參就能扶成正妻,那為何要出這麽大力?

寧四娘冷冷掃她一眼,沒多說半個字,隻問大夫,“您可知哪家藥鋪或是誰家收著有這樣好參?我們買,多少錢都使得!”

陳老大夫猶豫了一下,才為難的開了口,“要說這東西藏著的人家少,據我所知,似乎就魏國公府上有支不錯的。”

寧家人一聽,都靜默下來。

魏國公府崔家不是金陵最大的官了,卻是整個江南最無人敢輕易招惹的豪門。

整個金陵,官職最大的有三位。

一位鎮守太監,掌管江寧織造,既是皇家的衣庫,也是皇上的小金庫。

一位金陵府尹,主管地方上的大事小情,重點是江南的糧食漕運。

再一位鹽運使,府衙設在揚州,掌管著富得流油的鹽務。

而魏國公隻不過區區五品金陵守備,但那些地方二三品官員,卻沒有任何人敢在他家麵前擺官架子。

因為人家掌管的是軍務!

平時雖不怎麽管事,但若是有事,他有先斬後奏的權利。

所以在金陵流傳著一句笑話,“三個大官人,也抵不上一個小守備。”

說的就是這魏國公府了。

而魏國公府的得勢,不僅因為崔家祖上兩代皆是先皇潛邸時的舊臣,更因府中的崔太夫人,如今魏國公崔遠的母親,乃是打小服侍永泰帝的貼身宮女,幾乎相當於亦母亦姐的存在。

直到三十多歲,才由永泰帝親自作主,把她嫁到了崔家。然後舉家派到金陵,鎮守一方。雖未明言,但世人皆知,崔家就是皇上放到江南來的眼睛。

既不敢得罪,卻也不敢深交。

如今要上他們家求參,隻怕就有些為難了。

寧守儀頓時打了退堂鼓,“既如此,先把人救過來再說。至於調養身體,慢慢來。”

可寧四娘卻站了起來,“我去魏國公府走一趟吧,二郎還年輕,不能讓他落下病根。好歹我是個婦道人家,為了孩子也沒什麽豁不出去的。請大夫先把旁的藥配了,我去去就回。”

陳老大夫點頭,先回去配別的藥材了。

看寧四娘心意已決,寧守儀不再多說什麽。反正要碰壁的是她,她願去就去吧。

隻是官場中人,更在意公務。看寧懷璧昏迷,他把金墨叫了來,細問寧懷璧受傷前後的情況。等金墨詳詳細細的一說,寧守儀覺出些不對味來了。

如果事情果然跟金墨說的一樣,那麽寧懷璧在此次天災中是立了大功的。可那縣令衛淮急匆匆讓人把他送回金陵醫治,就有些說不通了。

寧守儀是在官場打滾了大半輩子,太清楚其中的門道了。

若是天災,沒有哪個當上司的肯放下屬回家的,說句難聽點的話,死在任上都是活該。除非,他想搶功!

所以寧守儀格外問道,“是那衛縣令親口跟你說的,還是誰說的?”

金墨道,“小人倒是沒見著衛縣令,是他身邊的長隨說的。”

寧守儀頓時跺足,“蠢材蠢材!你這回可真真是誤了大事!”

寧四娘特意帶了夏珍珍回房,不是別的,而是有件為難之事,要請她幫忙。

“那崔家素喜豪奢,家中所藏恐怕沒什麽他能看得上的,隻怕要借你的嫁妝一用。你看我這兒有什麽,拿來換吧。”

夏珍珍立即道,“一家人哪裏還要分你的我的?娘若看上什麽,盡管拿吧,先救人要緊。”

看她沒有半分猶豫,寧四娘心中微暖。

辛姨娘方才的遲疑她是看在眼裏的,而夏珍珍雖然笨了些,但心眼卻好太多了。

於是,她也不客氣,從夏珍珍的嫁妝裏挑了一個金碧輝煌,用彩色玉石鑲嵌的九重春色祝壽盆景,打算拿去送禮了。

可轉頭見了寧守儀,卻攔著不肯讓她去求藥,還一個勁的催促下人備好馬車,要送寧懷璧立即回去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