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榮光

等寧家二姐兒得了宮中賞賜的熱鬧過去,四皇子負責的鹽稅案也基本告一段落了。他已回了金陵城,基本上的官員該怎麽處理,也都有了著落,隻是等候京城的聖旨而已。

騷亂了大半年的江南,終於也能悄悄透口氣了。

如今有事的已經關進大牢,沒事的便不會有事。

眼見得正是草長鶯飛,桃李芳菲的陽春四月,出來踏青遊玩的人便漸漸多了起來,而寧家和三清觀約定打醮的日子也到了。

寧懷璧是在前一晚趕回來的,跟他一起進家門的,除了預料中的大舅舅夏明啟,居然還有四舅舅夏明達,而且這位四舅舅還是帶著厚禮來的。

寧芳就覺得奇怪了。

這位四舅舅一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他這回跑來,是有何事相求呢?

此事當著人麵不好說,背著人時,寧懷璧才悄悄點著女兒的小鼻子道,“這可都是你惹的禍!要不是你得的那些東西,能把人招來麽?回頭就罰你招呼你四舅舅去。”

寧芳驚道,“這可不關我的事,送禮的是娘,該找她才對!”

誰知夏珍珍正好進來聽見,一把揪起她的小耳朵,“你娘忙著呢,沒空!虧你前兒還跟弟弟妹妹們講孝感動天的故事,這會子你就去替你娘分憂,給弟弟妹妹做個表率吧!”

寧芳忙喊爹爹救命,可寧懷璧卻拍掌大笑,“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你娘說得極是有理,你爹也救你不得了。”

寧芳故作忿然的去了,可心中卻暗暗為了爹娘感情日漸和睦,感到歡喜。別以為她年紀小就沒注意到,如今爹爹回來,可都是歇在娘那正房裏呢!

還有前些天,針線上給寧懷璧做了幾件新春衫,可夏珍珍提起來一看,就說窄了。原本針線上的人還不信,說是比著舊衫子做的,可夏珍珍卻說,寧懷璧做官後,因時常在鄉下跑動,倒比從前健碩了一些。後來針線上的人依言放寬了一些,果然穿著正好。

嗬嗬,夏珍珍要是對自己丈夫不夠了解,怎麽可能知道得這麽清楚?

不過這是好事,寧芳隻有高興的份,但要是爹娘不這麽聯合起來對付她,她會更高興。

說是讓她分憂,不就是想讓她去打聽消息麽?

大人之間有些話不好直說,但通過孩子轉述,就容易得多。接了任務的寧芳,去找人了。

“大舅舅!”去了客房,寧芳沒去找夏明達,卻先找了夏明啟,“這是我讓廚房特意燉的馬蹄百合鵪鶉湯,健脾益氣,您先喝了墊個底兒。”

夏明啟已經洗漱幹淨了,收到外甥女的愛心湯十分高興,很給麵子的把一盅湯都吃完了,才告訴她一個好消息,“咱們的織機總算是整好了,今年的桑葉好,春蠶也養得好,不用到年底,舅舅現在就能給你一筆分紅了。”

說著話,他便掏出一千兩銀票,塞給寧芳。

可寧芳眨巴眨巴眼,笑眯眯收了,“那就謝謝大舅舅了。”

夏明啟揉揉她的小腦袋,很是欣慰。

寧懷瑜出事的時候,他正在忙著織機之事,也沒怎麽打聽,等知道了,寧家早已經把人贖出來了。

雖然妹妹沒跟家裏開口,但夏明啟知道,必過得不容易。所以提前拿了一千兩銀票過來,給他們應急。

可他知道,若是直接給妹妹妹夫,他們必不肯收。正想著要怎麽塞過去,可巧寧芳來了。而且還如此聰慧,一下就猜到他的用意,所以沒有半分推辭的收下,這對於夏明啟來說,才是最能讓他放心的做法。

寧芳也是知道如此,才沒有客氣的收了錢。

反正蠶絲生意都有賬,她家眼下確實是困難些,這錢隻當提前預支的,回頭等有了賺頭,還給大舅舅便是。

可大舅舅的正事辦妥了,她還帶著任務呢。

不客氣的爬到夏明啟腿上坐下,寧芳問,“眼下正是忙的時候,大舅舅怎麽親自來了?打發大表哥來,也是一樣的。”

隻不過,若夏繼祖要來,肯定是壓不住四叔的。所以夏明啟親自放下生意來了,肯定是怕夏明達給她們一家找麻煩。寧芳故意這麽問,就是想讓大舅舅先來說個緣由。

夏明啟笑了,這丫頭,真是太鬼了!都學會兜著圈子問話了。不過這事,他也確實想找個機會先跟妹妹一家打個招呼。

伸指彈了寧芳額頭一記,“還不是你這丫頭招惹出來的?”

寧芳一怔,真是她的鍋?

夏明啟這才說起緣由,原來自夏珍珍打發人把禦賜的禮物送了回去,整個泰興縣都震動了!

無數人跑到夏家道喜,就為了能親自看一眼禦賜的東西到底長什麽樣。

夏老太公一高興,索性在家連唱了三天大戲,就為了顯擺外孫女給他掙的那份體麵。

寧芳聽得目瞪口呆,她是知道外祖父素來有些偏心眼,可這樣顯擺,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吧?又會不會引得旁人不快?

可夏明啟卻滿臉光彩道,“你是個聰明孩子,舅舅不怕跟你說實話,這事就該這麽大操大辦。咱們商戶人家,多給人瞧不起,雖說你爹如今當了官,咱家也能給人高看一眼了,可畢竟比不上這事榮耀。你都不知道,你娘把那打著黃箋的東西送回家時,旁人硬說咱家半夜裏有紅光衝天。這事肯定是假的,但咱家就得這麽認了,你懂麽?”

寧芳一驚,她還是太低估了禦賜,在普通百姓心目中的份量了。

寧家不會那麽顯擺,是因為寧家所處的金陵本就是大城,官員眾多,得到禦賜之物雖然光彩,但也不是特別顯眼之事。所以此時寧家反而要低調一點,保持謙虛才得人敬重。

但在泰興縣那樣的小地方卻不一樣,老百姓別說禦賜之物了,甚至除了縣太爺,連級別高一些的官員都見不著,所以冷不丁某家有了禦賜之物,那可是轟動全縣的大事。

雖已過去多日,可夏明啟至今想起來仍是與有榮焉,“咱家擺酒那幾天,門檻都快給人踏破了,甚至連縣裏的官老爺都打發人上門送禮。你外祖說,活了這麽大把歲數,真是從來沒有這麽榮耀過。這輩子能掙這麽份榮耀,他真是死都能合眼了!所以,真是要好生謝謝你才是。”

寧芳給誇得臉紅了。

暗暗慶幸得虧她娘沒聽她的,特特把東西快馬加鞭的送回去,若隻放在家裏,等誰來捎,這一“捎”,得“捎”掉多少體麵和榮耀?

她可以不在乎,寧家可以不在乎,但夏家卻不能不在乎。

隻寧芳也不好意思擔這份謝字,“這也不全是我的功勞,是皇上看在程家舅公的麵上呢。再說最早教我做那飴糖的,可是大舅舅您啊!”

夏明啟揉著她腦袋笑道,“可若沒有芳兒討人喜歡,你舅舅就是再能幹百倍,又怎能跟那些貴人搭上關係?這份人情,大舅舅記下了。不過也因此,招出你四舅舅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