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顧府

顧家雖也曾是金陵豪門,但經曆當年那番變故,後又以耕讀傳家,是以家產大不如前。

如今顧老爺又是主動降職,回鄉奉養老母,並沒有太多餘財,便隻在鄰近金陵學府的城郊置了一所普通宅院。又把宅院後頭的荒地買下,栽種了許多花木,才勉強算是修出個花園,有了幾分模樣。

因夏珍珍還是第一次上門拜訪,顧太太笑著做了個介紹。

“我們家老太太也是在鄉下過慣了,所以見不得有地方閑著。除了這片園子裏原有的幾棵棗樹,讓人種的大半都是能吃用的。那邊還有一塊菜地,可是老太太的寶貝,若精神好,每天都要來走一遭。便是剛才還拉著我交待,一定要帶你們去看看,若有喜歡的,便挑籃子鮮菜回去。”

夏珍珍剛進門時,已經去拜見過顧老太太了。

老人家已經八十多了,耳朵也背了,話也說不大清楚,但心裏極是明白。生怕客人陪著老人家不自在,隻應個景便讓媳婦帶她們來園子裏逛。

夏珍珍自小就是給這樣一把年紀的爹娘帶大的,所以對老人家極有好感,頓時笑道,“老人家都這樣,我爹也是。在園子裏種了好大一塊菜地,上回結了個大南瓜,他瞧著稀罕,非要兄長給我送來。那麽老遠的路,可是費了老鼻子勁了。所以老小老小,多哄著他們些便是了。有老人家在,是福氣呢!”

這話可說到顧太太心裏去了,“我們家也是一樣,就盼著老太太能長命百歲。所以住到這郊區來了,也是圖個清靜,老人家晚上能好睡些。”

然後她倆很愉快的就如何孝順老人,哄著他們少吃甜食,多吃補藥展開了熱烈的討論。而那邊寧芳也跟顧家的小公子顧奎元搭上了話。

“我瞧你們家這園子都有婆子打理,那是分給她們的麽?看她們打理得這樣好,估計自家使用都是夠的吧?”

顧奎元給問得一張圓臉都紅了。

他雖然才九歲,比寧芳還小幾歲,卻自認也到了男女七歲不同席的年紀。

但因為如今顧家並沒有適合招待客人的姐妹,所以年紀最小,又曾經見過寧芳姐妹的他,就被公推出來接客了。

顧太太說,通家之好,不必計較太多。可顧奎元卻自認是讀聖賢書長大的,怎能隨意跟女子搭話?可這女子也算客人,問了不答是不是不好?

小夫子顧奎元還在這兒糾結呢,寧紹棠卻開了口,“你是不是不曉得?若不知道倒也沒關係。但我等讀書人,也別弄得一個雞蛋幾文錢都不知道,輕易給人就哄了去。”

他本是好意,想說自己前兩年還因此事,被二妹妹狠狠嘲笑過。

誰知顧奎元倒紅著臉,結結巴巴搭上話了,“倒也不是不知。嗯,祖父曾說,我顧家要走耕讀傳家的路子,讀聖賢書固然要緊,但也不可忘了稼穡的本份。故此跟二姐姐說的一樣,這園子確實是打理了供家裏使用的。象那片竹林,家裏春天吃的竹筍,夏天掛的竹簾都是這裏提供的。那一處花園子,便供著全家每日的鮮花,還有製香囊的幹花。那邊池子裏除了喂錦鯉,也養著青魚,年下醃魚都用得上。然後園子裏還養了些雞鴨,隻因味道大,故此隻一早一晚放出來走動喂食,這會子早趕回圈裏去了。”

聽著他如數家珍的介紹著園子裏的產出,除了寧芳,幾個兄妹也不斷點頭。

如今他們住在寧府園子裏,夏珍珍也會把能利用的東西都利用起來,雖不指望這些賺錢,卻也是持家勤儉之道。所以寧四娘不僅不責怪這個媳婦眼孔小,反而時常教導兒孫,要多跟她學著些。

須知多少百年世家,都毀在貪逸享樂上。

她寧肯孩子們都學些夏家的“小家子氣”,也不願他們大手大腳,奢侈靡費。

顧奎元原先還怕寧家瞧不起自家這樣 “摳門”行徑,可見寧芳兄妹幾個不僅不以為意,還紛紛點頭讚同,於是臉也不紅了,舌頭也不打結了,人也大方起來。

然後,他就聽寧家兄妹也七嘴八舌說起前些天打了桂花還曬幹了做點心啦,寫壞了的紙張還可以裁裁再用啦。就算是寫廢的,還能攢著冬天過年時用來引火烤栗子,比比看誰烤得多,足見那年用的功夫多。

但在此項上,寧芳已經連續幾年稱霸第一了,連功課最多的寧紹棠都比不過她。

看顧奎元瞪大眼,一臉驚詫,寧芳笑道,“也不能這麽比的。皆因我練的都是大字,特別廢紙。再說弟妹們都比我小,功課少是應該的,大哥哥要正經讀書,大姐姐又要做針線,自然沒我練字的時間多。”

原想說,等再過幾年,寧萍漸大,畫得越來越多,隻怕這個第一便要讓給小才女了。

誰知寧茵卻不忿道,“你還沒說要幫家裏算賬呢!那些數字最容易錯了,自然你房裏最多!”

寧芳聽得好笑,她這妹妹別的尚可,唯有算學一塌糊塗。完美繼承了夏珍珍的天賦,看到數字就眼暈,所以深恨三不五時就把她抓去算賬當補課的二姐。

聽她這麽一說,顧奎元也紅著小圓臉道,“其實我,我算學也不太好……”

偏他家也是經商出身,這些年雖把生意丟下,卻沒把家傳的心算絕技扔下。幾個兄長閉著眼都能算得遊刃有餘的賬本,偏他隻要上了一百就老出錯,時常被兄長們虐得體無完膚。所以在這個問題上,他跟寧茵是相當的能感同身受了。

於是,兩個算學渣倒是惺惺相惜起來,氣氛比之前更加融洽。

正好此時丫鬟拿來長篙,一幫大大小小的孩子們頓時就分作兩拔,開始競賽打棗。

瘋玩了一時,安哥兒不小心絆了一跤,頭在樹上咚地磕出一聲悶響,眼看就蹭起一層油皮,泛起血絲。眼看他含了兩包淚就要哇哇大哭,顧奎元嚇壞了。

人是他帶出來玩的,而安哥兒還是記到夏珍珍名下的嫡子,這要摔出個好歹,可怎麽辦?

沒想到寧芳頓時厲聲道,“你敢哭試試?男子漢大丈夫,你還要不要做了?”

安哥兒癟了嘴,用力忍著。眼淚要掉不掉的,更覺可憐。

寧芳這才把他拉起來,“好了好了,讓姐姐看下。哦,沒事,就破了層皮,讓顧小哥哥帶你去洗洗可好?你家可有備著的傷藥麽?”

有!

家裏有孩子的,怎麽可能不備些常用跌打藥?

顧奎元忙叫丫鬟先回他房間準備,寧芸忙把她荷包裏的糖翻出來,給安哥兒塞一顆到嘴裏,給他擦鼻涕,讓他上藥時別哭。

寧紹棠已經蹲下,背起安哥兒,“大哥背你去上藥,別哭啊。讓順哥兒也跟著吧,他身子弱,才出了許多汗,也去屋裏換件衣裳吧,仔細招了風。”

寧茵便順手給順哥兒也塞了一顆顆。

有兄姐們細心照顧的安哥兒徹底安靜下來,連略顯拘謹,有些怕生的順哥兒小嘴裏吸溜著糖,膽子都大了起來,還主動牽起顧奎元的手。

“大哥哥你背好二哥哥。我跟著顧哥哥走,二哥哥不疼哦,一會兒我幫你呼呼,五姐姐你給我看著棗子。”

寧萍很認真的點頭,“放心,一個都少不了!”

顧家下人瞧著都暗暗點頭,寧家雖是嫡庶兩房,但兄弟姐妹之間處得還真是親如手足,可見家風之好。

隻是他們才走,寧芳忽地就聽一個耳熟的聲音歡喜道,“二姐兒,原來你們也在啊?”

寧芳扭頭,卻見寧淑珍赫然出現在她身後,身邊挽著一個三十許的長臉婦人,而旁邊還有一個更加年長,麵目和善的中年婦人。

隻此時三人表情大不相同,寧淑珍是滿麵驚喜,那長臉婦人是上下打量,而那中年慈和婦人卻是略顯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