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非嫡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可永泰帝卻不準備給眾人解開這個疑團,他把寧芳寫的理由封存了起來,派人連同他的處罰聖諭一起,送去了忠勇伯府。

謝應台百思不得其解的回了家,胡子都揪掉了好幾根,卻怎麽也想不出來。

謝老夫人看不下去,問他到底愁什麽。

謝老大人要麵子,把兒孫下人都趕出去,才把心中疑惑悄悄跟老妻說了。

謝老夫人聽了,掰著指頭算了半天,忽地察覺了什麽,“咦,我怎麽覺得蔣家那丫頭的生辰有些不對?”

“怎麽不對?”

謝老夫人命人把家裏積年送禮的賬本翻了出來,半晌奇道,“蔣二太太那年十月生下嫡女,我們家是送了禮的,按理應該十七了,怎麽這個卻是十六?後頭也沒見她生啊?否則怎麽連個洗三滿月也不辦?”

謝老大人猛地一擊掌,明白了!

怪道皇上生氣,原來那位蔣小姐雖是嫡女,卻非親生嫡女!

此刻忠勇伯蔣老太爺看著寧芳寫的小紙條,羞愧難當。

這張小紙條不多不少,正好十個字。

“嫡母早不生,嫡女尚有二。”

永泰帝看了豈能不怒?

他是知道蔣家習慣將女兒養在主母膝下,擇其優者記為嫡出,出嫁好抬身價。可他沒想到,蔣家居然敢拿這樣的“冒牌貨”來糊弄皇家。

就算從名份大義上說,這些庶出的女孩也是嫡女,但從皇家來說,是絕對接受不了這樣的嫡出。

若是娶側妃納美人無所謂,管你蔣家送嫡出庶出進來,隻要顏色好,睡了也就睡了。

可娶妻不一樣,皇孫妃的正妻,怎可拿庶出冒充嫡出?就算永泰帝並不如何疼愛他的孫子,可一國之君丟不起這個臉啊!

而蔣家是這麽多年,已經習慣了這樣擇優錄嫡,好嫁入高門,所以根本就沒意識到這個巨大的漏洞。

但偏偏寧芳留意到了。

在她與蔣小姐看似東拉西扯的閑聊中,其實注意到了很多東西。尤其是她的年齡,似有些不對。

因為蔣小姐明確說了,她是行二的,嫡出姐姐要大上一歲。

但主母又不是尋常妾室,正常人家鮮少有主母會連著兩年生孩子的,對身子損傷太大了。且蔣二太太又不是沒兒子,著急傳宗接代。

但寧芳並不能完全肯定,所以隻是在回宮路上跟二人略提了一提。

當然這些也不是讓素瑾姑姑和閔雙桃都站在她這邊主因,她們肯站在寧芳這邊的主因,是管太監要薄荷油時,那個送來的小宮女手上,悄悄夾著一張小紙條。

紙條上清清楚楚的寫著的,便是寧芳寫給皇上看的十個字。

而落款,居然是一個小小的蔣字。

素瑾姑姑當時便意識到事情嚴重了。

此事若不追究還好,若有朝一日查出來,絕對是她們的重大失職!

在把紙條給寧閔二女傳閱過後,皇上就來傳人了。來不及相互對個話,但素瑾姑姑猜到閔雙桃會寫花的事情,所以她想了想,便用了結巴這個理由。

至於嫡庶出身,這種揭人陰私之事,自然是惹事的寧芳自覺來幹了。

反正挑事的是她,莊嬪和蔣婕妤也是衝著她來的,沒道理讓人家替她背鍋,所以寧芳勇敢的做了那個揭穿謊言的人。

而此事帶的後續效應是喜憂參半的。

喜的是,皇上覺得寧芳三人組十分的細心謹慎,差事辦得極好,於是決定把相看孫媳女婿之事全權交給了她們三人。

一時之間,素瑾姑姑和閔雙桃都因此收了不少禮,門庭若市。尤其寧芳,因戰鬥力爆強,又幹掉一位婕妤一位莊嬪,得的東西更多。

但憂的是,此後寧芳無論去到哪裏,誰家閨秀見了她都戰戰兢兢。生怕她那雙眼睛就是個照妖鏡,看出自己半分不好來。那如臨大敵的模樣,直讓寧芳覺得自己可愛嬌美的小臉蛋上,都生生蒙上一層恐怖的妖怪皮。

回手挑了幾樣貴重金飾,妖怪忿忿不平的去借花獻佛了。

可那尊佛卻說,“送紙條的可不是我。我沒那麽大本事,尤其禦前,我可插不上手。”

寧芳微驚,“不是姑姑?那會是誰?”

文鴛淡然,“上頭不是明白寫著嗎?你怎麽就糊塗了?”

寧芳頓了頓才悟道,“蔣家?可他們家誰會胳膊肘往外拐,要這麽自揭其短?呃……”

還真有這樣的人。

蔣二太太連絡了蔣婕妤,雖要攻擊她,但最終目的卻是劍指世子爵位。

既然蔣二太太都這麽不客氣了,那麽為了自保,蔣世子為何不能自揭家醜?

蔣二小姐是蔣侍郎的女兒,又不是他的女兒。若讓她成了皇孫妃,隻會增加二房的份量,於他又有何益?

看寧芳想明白了,文鴛才又提點她一句,“這事你別光顧著謝我,禦前那裏也要打點一二,否則這消息怎麽就那麽快就到了你手裏?”

寧芳點頭,“這事我有想著的,隻是連公公那裏,不知道送什麽才好。姑姑指點我一下唄?”

文鴛毫不客氣的把她送來的金飾收了,道,“在這宮裏,你能送我什麽,就能送旁人這些。就算他用不上,賞人不會麽?”

寧芳眼巴巴看著她。

都說沒幫上忙了,偏收禮還這麽利落。

文鴛猜出她的心事,微一挑眉,“送上門的便宜,為什麽不占?再說我不是也指點了你?記得以後在這宮裏,就算有人肯幫你,也不會不要報酬的。”

寧芳吃個悶虧,還挨一頓訓斥,難免有些喪氣,“我知了。”

還是外祖說得對,生意場上無父子。要講感情,回家講去。

在這宮裏,就相當於一個變相的生意場。利益相同時可以談談感情,但若是指望打著感情牌,就辦成一切事情,那就是太傻太天真了。

在寧芳略憋屈卻也認同的離開,文鴛姑姑眼中浮出一抹淡淡笑意。

她倒不是要占寧芳這個便宜,事實上,她越來越覺得寧芳會有前途。

但過去的事實告訴她,隻建立在感情基礎上的利益就象是沙灘上的蓋起來的房子,經不得半點風吹雨打。隻有相互之間利益牽扯得越深,感情才會越發牢固。

簡單來說,男人總是會對自己花了大價錢的女人要格外好些,就是這個道理了。

不過文鴛姑姑這個乖真沒白教,回頭寧芳去給連材送禮時,便除了那些值錢東西,又多帶了一包自己做的茶食。

就是拿炒熟的芝麻花生核桃等物磨成粉,吃時拿開水一衝便好。有時當差誤了飯點,拿來頂饑最好不過。

“……隻是給公公的茶食裏又多加了一味杏仁,您吃時可要留些神。”

連材一聽就明白了,杏仁通便,年輕人吃了可能會腹瀉,可對於上了年紀,愛便秘的人來說,卻是最好不過。

“早聽說寧書女在吃食上心思最巧,那我可要嚐一嚐了。”

他高高興興把這茶食收好,顯得比寧芳送他的貴重之物還要更在意些。

寧芳知道自己沒辦錯,對平白送給文鴛姑姑也禮也沒這麽在意了。反正又不是她出,隻是左手收進,右手送出而已。

隻意想不到的是,連材收了禮,便有回報給她。

“馬上就要到花朝節了,皇上已經下旨備宴。除了公主皇子,聽說還要請幾位新科貢士作陪,到時多半要召女官前來侍奉筆墨,寧書女也可預先做些準備。”

寧芳聽了,連忙道謝,眼珠一轉,又甜笑著求教,“我來宮中的時候淺,也不知該絞些什麽花兒備著。公公若是方便,能指教我一二麽?”

看她知禮,連材笑得愈發和氣,“指教不敢當,隻我在宮中伺候得久了,年年見她們紮些巧手花兒,端的是好看,隻偏偏無人做那茉莉。書女若有閑暇,不妨剪幾朵試試?若嫌那花兒小了,不妨串成手串兒,倒也別致。”

寧芳聽得連忙道謝,自去張羅了。

隻是卻沒聽連材公公教的那般串成手串兒,而是串成了項鏈,還用蔥綠鵝黃絲線打成絡子掛上,很是別致。

隻念葭不解,“姐兒從前不老是教我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怎麽聽了連公公的,又要改成這副模樣?”

寧芳卻不解釋,隻笑,“你若想做手串便多做幾個,也送送薛侍衛的妹妹。那姑娘既年紀不大,定也愛這個。隻可惜咱們沒有茉莉香露,否則送她一瓶就更應景了。哎,我記得前兒有人送了瓶木犀香露的,還在嗎?”

念葭道,“在是在,隻那香露可是稀罕物兒,便是宮中貴人也不多見,如今咱們手上就那麽一瓶。灑幾滴在絡子上便得了,何苦送人?”

寧芳嗔道,“怎地這麽小氣?須知千金散去才複來呢!薛侍衛人不錯,你要舍不得,尋個小琉璃瓶子來分他一半,剩下一半便歸你了。”

念葭更不舍道,“香露就夠難得的了,還要再搭上個琉璃瓶子麽?”

小氣丫鬟正糾結著,原先隨譚師傅在禦膳房管著大鍋飯,如今調到皇子所當差的幹弟弟小炳子來了。

“姐姐姐姐,我這可是給你主子送好東西來了!”

念葭忙把人請進來,卻見小炳子手上托著一套四隻巴掌大的小琉璃瓶,紅黃藍綠,十分精致,正是宮中禦製的四色香露。

寧芳倒奇了,“誰送我這麽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