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理家

“王妃可知——”

辛升乾才張嘴,就被寧芳打斷了。

誰高興聽他知道什麽?用腳趾頭想想也沒好話。

反正她是女眷,不見外男也不算失禮。如今打個招呼已經算給過麵子了,餘下的不給也罷。

“長史好生下去休息。至於宮女太監,便隨本王妃到西院安置吧。”

隔著珠簾,辛升乾見人已經起身離開了,隻得忿忿的一甩袖子,跟著管家走了。

原想等著程嶽回來,再來個下馬威,誰知程嶽直到天黑方回。且聽說跟同僚請去吃了不少酒,見不得客。也隻打發人來說了句話,“請長史暫且好生安置,明日再見也是一樣。”

辛升乾憋著滿肚子火,可要說英王府怠慢了他,也實在談不上。

酒菜精致,還特意給他挑了個單門獨戶的小院子,雖不奢華,卻清幽雅致。拔來伺候的下人也極為恭順。隻年紀大大了些,一個個臉上的皺紋,比他還多!

眼見今晚是拿不到賄賂了,辛升乾十分的不甘心,忍不住主動開了口。

“你們府上就沒有年輕丫鬟嗎?尋兩個來,伺候本老爺沐浴更衣。”

服侍他的老仆二話不說轉身去叫人了。

很快進來兩個年輕高壯的粗使丫鬟,抬著浴桶,嘿喲嘿喲進來,非常熱情的說,“老爺是要洗澡麽,讓奴婢們來服侍!”

看這兩丫鬟挽起袖子就要扒他衣裳,辛升乾嚇得連連揮手,“出去出去!”

兩丫鬟長得比他還牛高馬大,他這老胳膊老腿,恐怕消受不起。

等他罵罵咧咧終於消停下來,躲著偷聽的老仆臉上才露出不屑,低聲啐道,“呸!敢到咱們王府來撒野,簡直活膩歪了。”

吩咐人看好這位長史大人,老仆去向主子稟報了。

據說大醉的程嶽聽完,眸光閃亮的跟二位兄長說,“這位辛大人,是我主動要來的。”

程峰納悶了,“三郎你這是何意?就算皇上要派長史來,好歹找個好相處的。你找這辛升乾,讓弟妹多尷尬?”

程嶺卻道,“皇上既想在程家安插人手,怎麽可能讓我們好過?三郎此舉,是否已經有了深意?”

程嶽道,“深意倒是沒有。隻不過是順著聖上心意,順水推舟罷了。那辛升乾若是真聰明,也不會落到如今境地。總之是要來個人的,來個愚蠢的小人,總好過不知底細的生人。”

程峰這才點頭,“如此倒也有些道理。接說長史乃是治理封地的相爺,皇上又不可能給咱家封地,這個長史頂多也就擱府裏惡心惡心人罷了。算了,且忍著吧。”

程嶺想想,“既是小人,必然貪財,方才不還說他好色麽?索性去教司坊買兩個好顏色的丫頭,隨他胡鬧罷了。”

程峰也覺可行。

程嶽卻道,“不可。為了一粒老鼠屎,怎好壞了一鍋湯?況且這一賄賂,隻怕皇上即刻就要換人了。他想當蒼蠅,就當一隻合格的蒼蠅吧。此人二位兄長不要管了,我會慢慢收拾他的。”

程嶺忽地笑道,“你那新娶的小媳婦倒是跟你心有靈犀。原本你嫂嫂聽說家中新來了位長史,還是這麽號人物,怕弟妹想不開,還跑去安慰她來著。結果你猜弟妹說什麽?她說,既是打不得的蒼蠅入了門,養著就是了,又費不了多少口糧。”

程峰也笑了,不過笑過之後,他卻正色道,“如今就咱們兄弟三個,大哥說句話吧。”

兩個弟弟也肅然道,“大哥,請講。”

程峰歎道,“雖說弟妹年紀最小,但觀其行事,卻比她兩個嫂嫂有章法多了。今兒永寧長公主家的小侯爺親自來下喜帖,說來咱們可都是軍戶,他家人丁不旺,正是要捧場的時候,可你兩個嫂嫂卻一口回絕了,隻有弟妹讓人先備著禮物。往後咱們家的內務,是不是請弟妹擔起來?”

程嶺跟著苦笑,“這話其實我早想說了,隻怕傷了大嫂和媳婦的心。她兩個總說沒孩子,日子過得沒指望,所以這些年閉門不出,把外頭情份全都斷掉了。這是咱們對不起她們,可日子真不是這麽過的。要是再這麽過下去,咱家不等皇上收拾,自己就得完蛋!”

程峰道,“咱們兄弟倆遭了黑手,被絕了子嗣,可三郎沒有啊。先不說將來跟那你小媳婦會有什麽結果,橫豎我受了這幾十年的氣,是不想到死還過得這麽憋屈。他能給咱們放蒼蠅,咱們怎麽就不能活得好好的,去膈應膈應他了?”

程嶺擊掌,“我跟大哥一個心思!看看如今咱們都在幹什麽?老三不過是打了個勝仗,他就不高興了,功勞不給,還盡折騰人。明知道大哥習武,卻偏偏安插到鴻臚寺去處理那些繁文縟節,還得跟鸚鵡似的學番邦話。我壞了隻眼睛,卻把我弄到九城兵馬司去,日日大清早的起來巡城,還得跟著士兵操練。要不是老三你在軍中結下的好人緣,總有人相幫,我都不知被馬踩死多少回了!辛苦咱們不怕,可就怕白吃這份辛苦。”

程峰點頭,“咱們男人在外頭吃苦受罪沒關係,可家裏真不能沒人撐起來。你大嫂出身低,她就是有心,也確實沒那個本事管這些。二弟妹倒是有本事,卻隻愛弄那些琴棋書畫。如今就三郎媳婦瞧著象個樣子,你去跟她說,在咱家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橫豎都是平輩人。她兩個嫂嫂又巴不得不管,讓她該怎麽做就怎麽做,不必顧慮太多。”

程嶽道,“那往後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兩位兄長勿怪了。”

“不怪不怪!”程嶺笑著拍拍弟弟肩頭,“等她先把家裏梳理好了,我們還想把外頭那些田莊鋪子交給她呢。你兩個哥哥雖然沒出息,可如今既然皇上給了我們差使,咱們也不能浪費。從前閑在家裏那麽多年,天天巴望著能有點事做。如今他既敢把這口子開了,就別怪咱們兄弟咬下塊肉來!”

於是,等著寧小王妃做好了百般準備,想跟王爺商量下家務問題時,隻得了人家一句。

“我跟兩位兄長商量過了,往後的家務就由你擔著了。”

啊!啊?

小姑娘瞪著眼睛,張大小嘴的模樣就象一隻受到驚嚇的幼獸,十分可愛。

忍著指尖的癢意,程嶽淡淡道,“我們說的家務,不止是兩個嫂子說的那點事,而是整個家務打理。該做些什麽,你原先也是管過家的,應該心裏有數。等你把家裏的理清楚了,再把外頭的賬交你。”

寧芳懵了。

她當然知道,真正的家務包括什麽。

根本不象兩個嫂嫂今天算的那樣一份薄薄帳簿,而應當是整個家裏的事務往來。包括銀錢往來、下人管理、人情走動,還有田地商鋪等等等等。

真正要打理起來,是個十分繁複和細致的活。但也就是這些枝枝蔓蔓的細節,才是真正撐起一個家的骨幹。

英王府雖表麵看著還不錯,但寧芳今天跟管家全叔長談之後才發現,這個家裏的細節做得十分糟糕。

最重要的,就是府裏頭先兩位女主人沒有承擔起該承擔的責任。以至於三兄弟不得不簡單粗暴的將府中內務劃為幾塊,能處理的他們就處理了,處理不了的就隻能放任不管。

虧得家裏人口簡單,並不奢靡,全叔這些下人又忠心耿耿,否則早就寅吃卯糧了。但長久下去,卻是遲早會出問題了。

所以如今英王府的狀況,就好比一條近乎封閉的河流。

河道俱是好的,卻沒有人來及時疏理,以至於底下的泥沙漸漸堆積,雖然一時半會兒還看不出問題,可天長日久,或是遇到暴雨成災,必生災禍。

可這麽大的工程,就交給她一個進門才第四天的小姑娘麽?

寧芳想哭。

“三舅公,這,這好歹要兩個嫂嫂也出點力吧?”

因要用人,所以程嶽沒理會小姑娘的撒嬌,隻道,“大嫂二嫂若能管得起來,兩個兄長還會提你?放心,他們說了,都是自家人,不挑你的毛病。兩個嫂子你就更不必擔心了,她們早巴不得不管了。”

寧芳咽了咽唾沫,努力擠著皺巴巴的小臉,博同情,“可,可也不能全是我吧?”

可人家看也不看,隻道,“府裏還這麽多人呢。有全叔,今兒宮裏不還拔下那麽多人麽?你別怕,大膽使喚,不夠再去買!”

世家奴婢,哪有那麽好買的?買回來不**個三五年,如何能派得上用場?

寧芳想想那樣浩大的工程,就隻覺得頭皮發麻。

可她家三舅公已經快刀斬亂麻,把攤子扔了出來,“行了,就這樣了。橫豎又沒人催你,你慢慢梳理就是。”

寧芳勉強被說服了。

不被說服又怎樣辦?

柴米油鹽醬醋茶,每日一開門,偌大個王府,得有多少瑣碎之事?總得有個人出來清理,否則又堆積起來,隻會牽扯更多。

所以愁到極處,寧芳不愁了。

隻吩咐道,“差個人去跟全叔說一聲,我明兒要看全府上下的花名冊,還有各處的人手安置。至於咱們小院,便交給孔雀你了。你自帶著姐妹幾個商議去,先把咱們院子裏的人理清楚,有不能定奪的,明早報給我便好。”

這麽大個王府,真要全交給她來梳理,豈不得累死她啊?所以寧芳在此,就機智的照搬了她娘從夏家學來的管家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