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蠢貨

程嶽吩咐了小王妃替他抄經,還急著趕人離開,“讓客人久等不好,王妃還是快回去吧。”

寧芳呲著小白牙,生硬的在走前擠出張笑臉,“我覺得抄經總要花時間,可能菩薩沒那麽快知道。我還是替王爺去廟裏燒燒香,捐點香油錢比較好。正好明日要去永寧長公主府上赴喜宴,不如順便就去相國寺走一趟吧。王爺打算出多少?”

程嶽淡定的看她一眼,“如今既勞煩王妃掌管中饋,這香油錢該捐多少自當王妃定奪。”

替他跑腿上香,居然還要自己出錢?

寧芳覺得還是不要再繼續對話下去了,否則還不知要被坑掉多少。

虧她這麽辛苦的替他當家省錢,就算送她兩箱子珠寶,也是不能彌補的損失!

眼看麵色不善的小王妃氣勢洶洶走了,玉阮甜笑著湊上前去,“王爺您消消氣,王妃年紀尚小,哪有那耐性寫字?您想要什麽經書,不如奴婢來抄。”

玉簫原也想上前,可被程嶽抬眼一掃,隻覺遍體生寒,頓時是半步也邁不動了。

隻聽王爺清泠泠的問,“你叫什麽名字?”

玉阮不知怎麽就惹著這位爺了,方才還好好的,此刻竟象座萬年冰山。

可她又不能不答,隻能勉強擠著笑臉說,“奴婢,奴婢名叫玉阮。”

程嶽拉響了床頭的鈴鐺,很快,石青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主子有何吩咐。”

程嶽淡淡道,“去騰間屋子,把家裏的經書找出來,給這位玉阮姑娘抄。什麽時候抄完,什麽時候出來。”

石青微怔,家裏的經書可裝了有大半間屋子呢。這要是全抄完,沒個三五年工夫,便出不來了吧?

玉阮有些發懵,卻也本能的知道不好,麵色蒼白的跪下了,“王,王爺,奴婢知道錯了!求王爺開恩,開恩啊!”

可程嶽什麽也不說,隻看著石青,石青便把人拖下去了。

留下玉簫渾身顫抖,也雙膝發軟的跪下了。

程嶽再瞟她一眼,“把方才慶平公主送來的經書送到大夫人那裏,請她供在佛前。再去把白先生請來,做得到嗎?”

“做得到,奴婢做得到!”這會子,玉簫什麽旖旎心思都沒有了。隻要能讓她出去,有個正經差事,哪怕上刀山下油鍋,她也會應下。

於是,她頂著一頭冷汗,飛奔似的跑了。

消息很快隱晦的傳開,小太監趙安呸了一聲,“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該!”

趙同倒是頗為遺憾,這事兒他以為無論如何得鬧一鬧,讓小王妃生一場氣的,怎麽王爺這麽快就出手擺平了呢?

這,這還要他來分什麽憂?

苦於英雄無用武之地的老太監很是煩惱。

但那邊寧小王妃招呼著慶平公主,卻是心情大好。

親手捧上一杯茶,她誠心誠意說了句,“你還是第一個上我家門來探視的客人,多謝了。”

雖然在程嶽麵前,她會說慶平公主是因她的麵子才來探視的。

但寧芳心裏清楚,要不是程嶽受傷,慶平公主也不會為了區區幾隻雞鴨,就親自上門來道這個謝。

離得這麽近,她定是看到英王府門前冷落,怕寧芳難做,才特地過來的。

雖說程家習慣了閉門度日,但寧芳到底還是新嫁娘。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卻連個上門的人都沒有,說來,也是很打臉的事。

慶平公主伸手接了茶,笑道,“客氣什麽?你成親那日,我不好上門賀喜,今日才來,已算遲了。再說我也不白來,沒見我這身衣裳,有些眼熟麽?”

因出門做客,她便沒穿在家時的僧袍,而是著一身男女皆宜的玄色圓領寬大夏衫。手握一串雪白玉珠,周身又有淡淡檀香繚繞,兼之天熱,微微出了些汗,越發顯得倜儻風流。

其實她一進門,寧芳就注意到了。此時聽她這麽一說,便道,“莫非你這身上的料子,也是我舅舅從南方帶的香雲紗?”

慶平公主得意的撚著沙沙響的衣袖,“還是你祖母親手做的,聽說連你也沒有呢。妒忌不?”

寧芳眼圈立即紅了。

寧四娘身子不好,如今上了年紀,眼睛也開始發花,家裏早不許她勞神做這些針線了。可她卻為了自己這個孫女,特特做了衣裳交好於人。這份心意,可比穿在自己身上,更見慈愛。

“讓長輩操勞,是我的不孝。”

聽她語帶哽咽,慶平公主半是羨慕半是妒忌的道,“得了得了!你就別在我這沒人疼的人跟前紮眼了,說正事。你明日要去永寧長公主府,送韓祺出嫁吧?”

寧芳忙收了眼淚,“要去的。你可是有事要我代辦?”

那日韓褘親自要給姐姐送喜帖,雖然二位嫂嫂皆不重視,但寧芳無論如何要去的。

這是最好的打進京城貴族社交圈的機會,人家給了麵子,為何不領情?

而慶平公主雖未正式受戒,到底剃了光頭,算是半個尼姑,一應喜慶場合都不便參與。寧芳的婚事她便避嫌沒來,韓祺出嫁,她也不好去的。

所以寧芳張口便問她有什麽事了,慶平公主也不囉嗦。轉身讓侍女阿織取出一隻錦盒,裏頭裝著根鳳穿牡丹累絲金簪。

金簪應是剛剛翻新炸過,明澄澄的光華耀眼。襯得上頭那顆紅寶石,越發透亮紅潤了。

寧芳微有些吃驚,“這樣大的鴿血紅,如今可不多見了。你倒也心誠。”

慶平公主本不受寵,手上定是沒攢多少好東西,能拿出這樣的好物件,著實不容易。沒見捧著錦盒的阿織,都快哭了麽?隻礙於禮數,強自忍著罷了。

慶平公主不舍的拿起這根金簪,歎道,“這簪子原是我母親的陪嫁,出嫁那日我外祖母親手插在她頭上的。隻如今,我怕是用不上的,不如送了那丫頭吧。哎,說來她也是不容易。若不是沒趕上好時候,也不會定雲家那門親。”

“我也不是窮大方,這事另外還有個緣故。當年我家遭難,見多了世態炎涼,倒是平陽侯府的老侯爺伸過幾回手,這份情義我父王過世時還惦記著,隻一直沒還上。如今送他女兒,也不算為過。”

寧芳歎道,“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你們父女能一直記著這份情義,也勝過世人許多了。”

慶平公主卻忽地笑道,“你大概不知道,除了你成親的時候,你們家和英王府都給我正經下了請帖。也就是韓家這回嫁女,平陽侯府給我正經送了張帖子,還是韓褘親自送來的。”

這事寧芳還真挺意外。

若說一向驕縱的宜華公主,出嫁沒送喜帖給慶平公主,倒也不稀奇,怎麽連福慧郡主也沒送呢?

就算她不記得,但她爹七皇子,不至於這麽不周全吧?

慶平公主露齒冷笑,“七皇叔倒是一早寫好給了我的帖子,隻我那福慧妹妹怕給她夫家招禍,便說給身邊丫鬟弄丟了。後來收了我的禮,又說不好意思,特特封了一份極豐厚的回禮過來呢!”

寧芳心裏想著那個在宮中打過幾回交道的福慧郡主,暗暗搖了搖頭。

世人送禮回禮,都是有講究的。

收禮還禮,本是禮尚往來,表示友好之意。

但若是收了禮,又立即還上,那就是急於撇清,不想沾上幹係了。

就算慶平公主如今不招皇上待見,至於做得這麽明顯嗎?

所以寧芳隻道,“她不懂事,你心裏有數就行。”

至於大人不計小人過什麽的,寧芳才不會勸。

又不是聖人,誰被打了臉,能不計仇?

假仁假義的話,在外人麵前說說倒也罷了。慶平公主不需要,她也不會說。

慶平公主顯然聽著滿意,哈哈笑了兩聲,“放心,我才不至於為那種蠢貨生氣。她如今在謝家守著活寡,還一門心思護著她那好夫君呢。明兒你大概就能看到她,那滿京城都出了名的賢惠模樣兒了!”

寧芳聽著來了興趣,“你怎知她明天也去?說不定她會去雲家呢?”

平陽侯府屬武將一途,謝閣老家可是清貴之極。

福慧郡主既要替夫家長臉,自然出嫁從夫,該去同為書香世家的雲家道賀才是。

慶平公主笑得嘲諷,“你這些天都蹲在家裏,大概還不知道。昨兒韓褘到皇上跟前,可是給他姐姐也求了一個敏惠縣主的誥封。雖比不得郡主地位尊貴,到底也是公主家的頭一份兒。她若不趕著去燒個熱灶,給她夫家得罪人怎麽辦?”

寧芳這才恍然。

公主家的女兒,不比王爺之女。因已不是皇室中人,頂多隻能封個鄉君之流。但韓禕替姐姐求來了縣主,就相當於得到了王爺之女的待遇。

這實在是份大大榮耀,也可見韓禕如今在皇上心中,還是頗有幾分份量的。

也無怪乎慶平公主出手這麽大方,一來應是念著舊情,二來恐怕也是因為韓祺得了縣主,想給她賀喜之意。三來也是給她提個醒,明天的禮可不能輕了。

慶平公主說完正事,利落的告辭走人。

孔雀便道,“王妃,那咱們明兒的禮,是不是也要加幾樣貴重之物?”

可寧芳想想,卻道,“你讓畫眉去我的嫁妝箱子裏找找,把我的毛筆拿一匣子出來。”

等畫眉找出來時,孔雀更覺得奇怪了。

若是自家製的好毛筆倒也說得過去,可寧芳挑的一匣子毛筆卻是非金非玉,普通竹製的。這樣送禮,會不會太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