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回家

南老娘和南莊頭一個捂眼,一個捂著下身,痛得淒厲大叫。

那媳婦傷人後,哈哈大笑!

“孩子,娘給你報仇了,給你報仇了!你爹,你爺爺,你太奶奶,這幫子混蛋為了幾塊地就傷了你,我就要他們血債血償!王妃,王妃娘娘!”

她撲通衝著寧芳的車前跪下,狠命磕了幾個頭,“這家子沒一個好人,求您把我的孩子帶走吧!我就是做了鬼,也謝謝您的大恩大德!求您了!”

寧芳見她神色不對,才想出聲,可這媳婦反手就拿著剪刀紮進了自己喉嚨,死於當場。

老太監郭讓抱著嬰孩,淚流滿麵。

“作孽,作孽喲!我是當年家裏沒飯吃,為了活命才被送進了宮。可為了保住這條小命,從小到大在宮中,也不知挨過多少打罵,受過多少委屈。時常想著,倒不如早早死了痛快。”

“這孩子這般小就淨了身,往後他個子長不高,身子骨也長不好,能活到成年就是好命。可就算活到了成年,一輩子連個人味兒都不知道,又有個什麽趣兒?”

“怎麽竟有這樣狠心的親人,怎麽就這麽苦命投胎到這樣的人家?”

……

寧芳再也聽不下去,甚至都沒有勇氣多看一眼他手裏的可憐孩子。

轉身進車,淚流滿麵的離開了這個讓人傷心的地方。

是她錯了嗎?

她是不是應該對南家更寬容一些?一早就跟他們講明利害?

又或者她不應該這麽心軟,處處給他們留有餘地,反而讓他們以為自己心軟可欺。才會用這樣殘忍的法子,殘害了一個可憐的孩子。還有,他可憐的娘。

沉重壓抑的壞氣氛,一直持續到寧芳到了英王府的莊子。

還沒落車,石青就喜氣洋洋的迎上來,“王妃快請進去,瞧瞧王爺給您送什麽來了!”

寧芳錯愕,程嶽給她送東西來了?

等她去了剛打掃好的房間,揭開棉布,看到籃子裏的小東西,一顆憋屈許久的心,瞬間軟成一片。

那是一隻才出生不久,巴掌大的小兔子,雪白的皮毛裏還透著微微的粉。

因突然被揭開籃子,許是覺得有些冷,小小的身子微微瑟縮了一下。一雙琉璃似的紅眼睛,純真無辜的看向寧芳。粉紅色的小嘴輕輕囁嚅,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盧太醫的夫人體弱胃寒,又沒力氣抱重些的貓狗,家裏便給她養了隻小兔子,讓她日日捧著,正好護著胃,亦可解悶。

寧芳帶人出來泡溫泉,見著摸過幾把,很是喜歡。

沒想到底下人就留了心,把話傳了回去。然後英小王爺便上了心,這些天幾乎是上天入地,滿京城的搜刮,才給她弄了這麽隻又美貌又可愛的小兔子。

“王爺送來的不僅這隻小兔子,還有許多南方送來的瓜果貢品。連府門都沒進,就快馬加鞭給王妃送來了……”

石青還想替他家王爺美言幾句,可王妃已經起身,目露異彩,捧著小兔子道,“我們回京城去!”

呃……啊?

一旦動了這個念頭,王妃生平頭一次體會到歸心似箭是什麽滋味。

“你趕緊安排,讓莊子上的管事們即刻來見我。然後打點行裝,橫豎此處已經離得京城不遠,官道也修得好。咱們抓緊時間,這會子才是正午,或者天黑之前,便能趕回京城去了!”

“至於莊子上的事務,便由你和百靈留下來打點,回去我要查問。”

“至於祖母那邊,也不必送信了。等堂叔和戴良接了人到這裏,隨她們歇息幾日,再返京便罷。”

“馬車行李跟在後邊,我騎馬就是。給我挑匹溫馴老實的,好歹比坐車快!”

看寧芳一迭聲的安排著,還催他快去。從錯愕中回過神來的石青,苦笑著小跑開了。

哎!

到底人算不如天算,才跟百靈熟悉了沒兩天,結果王妃卻要回京去。

但他怎麽可能留下,讓王妃騎馬跑回京城?王爺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唯一的法子隻得自己先把王妃妥妥當當送回去,再來就是。

聽王妃那意思,要不是大老遠的頭回過來,總不好不叫莊頭管事們請個安,王妃這會子就要打馬揚鞭,往京城裏飛奔了。

也不知王爺送隻小兔子,是哪裏打動了王妃。這一手往後可真要好生學著些!

至於這黑水莊,別看名字怪嚇人了,卻是個山清水秀,民風淳樸的好地方。

且在英王府手下前前後後打理了好幾十年,若說這裏還跟白虎莊似的,有那麽些作怪的妖孽,程家三兄弟都可以去自掛東南枝了。

所以寧芳可以放心的當個甩手掌櫃,在見完這裏的幾個莊頭之後,便上了馬車。

對,還是馬車,不是馬。

看她疑惑,石青道,“如今天寒地凍,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讓王妃千金之軀騎馬受罪。這馬車別看外形沒什麽變化,其實內裏極其輕巧,讓杜鵑伴您坐裏麵吧。且用了四匹最好的快馬,一會兒跑起來您就知道,真不比騎馬慢的。”

寧芳這才讚賞道,“你有心了。”

就她那三腳貓的騎術,能坐車,自然比騎馬舒服。

閑話少說,很快上了車,趁著天還未黑,石青帶著護衛們,緊緊伴在寧芳左右,打馬往京城而去。

英王府。

天交二更,四下黑透。

趙同已經過來提醒過兩回了,可程嶽依舊沒有睡意。

在燈下翻看著寧芳平日習字的字帖,隻覺得屋子裏空****的,靜得沒有半點滋味。

也隻有看著寧芳那熟悉的筆跡,聞著上麵染著她淡淡胭脂味的的墨香,心裏方覺平靜。

要說從前那二十年,自己也是一個人過來的。

為何如今寧芳才來身邊住了不到半年,竟覺得,竟覺得如此的難以割舍了呢?

從她離家的那天起,程嶽便忽地發覺。

這住慣了的屋子竟是大得離譜,也靜得離譜。連平素吃慣的飯菜也全都沒了滋味……飯菜?

他忽地想起一事,“趙同,算著時日,宮中的年貨也該發下來了吧?”

趙同一愣,“王爺問的是……那些瓜果不是已經給王妃送去了麽?”

程嶽皺眉,不滿意他的不機靈,“我說的是過年的海產河鮮!”

啊!

趙同恍然,然後賠笑,“王爺您大概記錯了,那些魚蝦為了新鮮,都得等過了臘八才發,這會子還早呢。”

程嶽皺眉想想,似乎也是。隻是往年他也不怎麽留心這些,如今倒是有句話要交待。

“王妃最愛吃蝦。今年就別往外送 ,都留在府裏吧。唔,明兒你打發個人去溫泉莊子交待一聲,叫單雄想法子也養些河蝦。”

趙同笑得有些不自然。

聽說王妃前些天去了,才交待過,不讓養那些嬌貴東西。這會子王爺倒好,要給王妃養蝦。

趙同就算沒養過,也知道蝦這玩意兒嬌貴,也沒聽說有過溫泉養蝦的,這話可怎麽傳呢?

可他家王爺不管,還要養其他,“魚也要養些,尤其江南的小鯽魚兒。記得從前冬天在鄉下,王妃最愛那個小鯽魚湯,和切得細細的白蘿卜絲兒擱一起,燉成奶白色,擱一把麵條就極鮮美了。隻她家弟妹也愛,她這做姐姐又懂事,隻好回回讓著弟妹。不過我去到上溪村那會子,若有鯽魚,她總是先給我送來的。”

看王爺唇角微揚,顯然是有幾分炫耀和得意,趙同越發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這恩愛秀給他一個太監看,真的好麽?

好在王爺並不需要他的回應,隻是滿足了炫耀的心情,就讓他記著傳話了。

而趙同除了應下,還能怎麽辦?

炫耀完了,心情好了,王爺您能睡覺了麽?您不睡,滿院子的人都得瞪大眼睛陪您熬夜。明兒還能派誰去給王妃送信呢?

趙同心裏吐槽,正想勸上幾句,忽地門被推開了,徒弟趙安慌慌張張闖了進來。

趙同皺眉,怎地這樣沒規矩?

可下一刻,他差點咬了自己舌頭!

因為趙安搶著挑開門簾,是為了讓後頭的人進來。

而後頭那個人,進屋就摘下鬥篷上的風帽,歡快的撲到程嶽跟前,“王爺,我回來了!”

嗤啦一聲脆響,王爺手中的那張字帖給撕成了兩半。

來人頓時撅起小嘴,“王爺您好好的,怎麽撕了我的字兒?”

而回過神的程嶽,已經顧不得隱藏他還“傷重”的形跡,也不顧他素來儒雅冷靜的風度,徑直光著腳,就從軟榻上跳了下來。

“你怎麽回來的?這麽大冷的天,還深更半夜的!是出了什麽急事還是怎樣?你可別告訴我你是騎馬趕回來的!”

“都死人嗎?還不快去給王妃準備熱湯沐浴?瞧這手臉冰的,叫廚房快熬了薑湯,做些宵夜來,不許給她做那些油炸的東西!下碗餛飩麵就是,隻多配幾樣點心小菜,要素一些,省得傷了胃!”

“你這不省心的丫頭,快去把自己弄暖和了,我回頭再細審你!石青呢?叫他來!我讓他好好照顧王妃的,他是怎麽辦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