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巧遇

自寧琅戴良兩家離京赴任之後,寧家的擔子,又一下子落到了寧芸的頭上。

或者說,是這個懂事的小姑娘,主動分擔起了家計。

時近年關,雖因今年的雪災,影響到部分百姓的生計,但大半人還是願意拿些餘錢添置些年貨的。尤其是吃的東西,更受歡迎。

於是如今寧家現在兩個小鋪子,一個是寧芸姐妹做的糕點,一個是和慶平公主合作的鹵肉,都生意極好。

想著二叔寧懷璧請假回去奔喪,沒了官職,也停了俸祿,寧芸便想著趁年底生意好,多接些生意貼補家用,好待來年更寬裕些。

隻她一個官家小姐,不好總去鋪子上,但隔上十天半個月的,總要親自到鋪子裏走走看看才放心。

這日因又新琢磨了一個吉祥糕點,她覺著可以加進過年的禮盒裏,便問過寧四娘,帶著人去了鋪子。

誰知出門沒一會兒,天卻又開始下起了雪。

車夫一時雪迷了眼睛沒看清,趕著馬車便不小心輾上了一條暗溝,車轍頓時斷了一根不說,連坐在車裏的寧芸,也一起滾了出來。

索性有丫鬟婆子護著,她倒是沒傷著。隻是落地濺了一身的泥,狼狽不堪。

不曾想,秦縉正好坐車路過,看有人遭了難,趕緊停下幫忙。

看寧芸衣裳,不象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便提出要不要到他家換身衣裳。如果覺得不方便,他去幫人買一身也行。

寧芸心裏還惦記著要去鋪子,若不換衣裳,這副模樣是萬萬不敢見人的。更擔心祖母因此受到驚嚇,不許她出門,便同意了秦縉的請求。

隻別家裏她是萬萬不肯去的,隻請秦縉把她送到四喜齋就好。

那是夏家的鋪子,如今給了寧芳。

店裏為了招徠生意,經常做些時新衣裙掛在那裏當擺設,寧芸過去拿一身現成的就行。

秦縉挺守禮的,既不亂打聽姑娘姓名,還特意從自家馬車下來,讓寧芸上去。

又派了個小廝幫寧家車夫修車,然後自己便親自在車外,護送著寧芸主仆,步行去了四喜齋。

看他大雪地裏走了兩腳的泥,又冷又髒,卻毫無怨言,原本不大想通報姓名的寧芸,在到了四喜齋時,便主動跟人家說了。又請教秦縉姓名,回頭好打發人上門道謝。

誰知這位青年公子聽她自報家門,頓時臉都紅了。

原本挺大方得體的一個人,忸怩了半天,才怪不好意思的道,“我叫秦縉,出自壽寧侯府。唔,從前也曾聽說過姑娘芳名。”

寧芸一聽,小臉頓時也紅了。

前些時兩家議親,她是聽說過的。後來因為她家王爺姐夫不同意,親事沒成,寧芸也沒什麽特別感受。

畢竟,她連秦縉人都沒見過,雖聽秋姨娘說是個進士,脾氣好,長得也不錯,沒成挺可惜。但畢竟隻是聽說,沒什麽切身感受,自然談不上什麽感情。

隻此時再見到這位,算是被自己拒婚的人,偏還剛領了人家的情,寧芸實在是挺不好意思的,也不知怎麽處理才好。

倒是在四喜齋裏照管生意的趙豐年很是機靈,雖然他現在總在鋪子裏,不大清楚家裏的事情,但見此情形,出於禮節,也熱情的邀請秦縉進店,給人家換了雙幹淨的鞋襪。

得他這一解圍,寧芸臉上熱意消退,人也靈醒起來。

自己避進店裏換衣裳,又讓丫鬟趕緊在四喜齋選了幾樣細巧布料,又讓人去隔壁自家糕點鋪子,挑最好的包了一份糖果糕點,送給秦縉當謝禮。

這禮物不重,秦縉也不好推辭,便收下了。

於是,在秦孝弘和駱姨娘,為了兒子與寧芸的親事不成煩惱之時,兒子穿著寧芸送的幹淨鞋子,提著寧芸送的糕點布料,回家來了。

問起東西來曆,秦縉帶著幾分羞澀,如實說了。

還道,“隻怕回頭寧家還要送謝禮來,勞爹和姨娘先準備著了。”

要說知子莫若父,看兒子這神情,秦孝弘就皺了眉,試探著問,“既然那姑娘受了驚嚇,要不就準備些天麻給她當回禮吧,剛好秋天那會子,你王伯伯托人從大理捎了些來。”

秦縉沒看出老爹的不悅,隻聽得跟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喜滋滋道,“天麻本是定驚的良藥,尤其是王伯伯從大理捎來的,品相想必更佳。”

秦孝弘氣得一個爆栗就磕上兒子腦門,“你個不孝子!那天麻是你王伯伯送我配藥,治頭痛病的。你倒大方,隨隨便便就拿去送小姑娘了。她那小小年紀,又不是撞了邪,用得著這麽好的東西麽?再說人家的禮還沒來呢,你倒好,巴巴的準備起謝禮來。敗家子也不是這麽當的!”

秦縉吃痛揉著腦門,“爹您真是的,舍不得就算了,幹嘛故意套我的話?再說人家怎麽沒給謝禮了?這糕點布料不要錢的麽? 要不姨娘你來評評理!”

駱姨娘才不評這些,隻急著追問,“你見過那姑娘啦?長得怎樣?性子如何?”

秦縉給他娘問得招架不住,紅著臉道,“我,我就見了一麵,哪知道這些?反正瞧著是個挺不錯的姑娘,這樣大雪天還肯為了家裏生計出來奔波,挺懂事的。”

駱姨娘笑眯了眼,“那你喜歡人家麽?”

秦縉還在那兒麵紅耳赤,支支吾吾呢,秦孝弘冷不丁道,“喜歡又有什麽用?人家又看 上你!”

駱姨娘不服氣道,“怎麽看不上了?隻是……”

她一個姨娘,到底不好說昌樂公主的罪過,隻能道,“縉兒隻是被連累了!”

不過說完她也歎了口氣,“算了,如今想這些有什麽用?反正人家也不樂意。”

秦縉卻有些不服氣,“既不是看不上我,興許,興許再努把力,就成了呢?”

秦孝弘還想打擊兒子,寧家的謝禮就上門了。

寧四娘聽說寧芸差點摔傷的消息,果然嚇得不輕,給秦家送的謝禮也十分有誠意。

秦縉還想得瑟一下,“看,我就說人家肯定會送禮……”

沒曾想,話還沒說完,就被他老子又賞了個爆栗,“蠢貨!人家送的越重,表示越不想欠你這份人情。還不快拿上天麻,再挑幾樣貴重藥材,親自送過去?”

兒子看上了人家姑娘,當老子的雖然嘴上罵,但該使力,還是得使點力。

秦縉一聽這話,連腦門也顧不上揉了,趕緊拿了天麻,跟他爹一起上門回禮了。

寧四娘上了年紀的人,一瞧這架式便明白秦家父子的來意了。

可人家才幫了孫女,又絕口不談婚事,隻對寧芸表示慰問,這讓寧四娘怎麽辦?

隻能客客氣氣跟人家閑話家常,末了又把家中唯一的成年男丁齊瑞華叫來,陪秦家父子用了個飯。

秦孝弘見了,頓時叫兒子跟齊瑞華保持好聯係。找人家姑娘不方便,不過找人家親戚交好總沒事吧?

何況齊瑞華上回落榜,正是要用功苦讀的時候,要說秦孝弘別的本事沒有,但這些年為了教養兒子成材,他是下了大力氣琢磨科舉試業的,理論知識那是特別的豐富。

齊瑞華跟他聊了聊,還真是有挺大收獲。

況且壽寧侯府底蘊在那兒,秦縉如今又在弘文館謀了個小小官職,齊瑞華想看個什麽珍稀古籍,找他可不要太方便哦。

且如今,根本不是他要借,而是人家熱情的要主動借他,弄得齊瑞華頗有些哭笑不得。隻好到寧四娘跟前去說清。

寧四娘也頗有些犯難,不過她為人正直,大事分得極清。

“既人家一番好意,你且顧著學業要緊。隻當多結交一個朋友,也沒什麽不好。”

看寧四娘略有鬆動之意,齊瑞華想想,還是決定幫人說幾句好話。

“老夫人不要怪我多事。我是覺得,這秦家的親事,倒也可行。”

“當然,王爺顧慮得也有道理,畢竟壽寧府,家業繁雜。秦縉既是二房,又是庶出,日後難免有些紛爭。”

“不過就我跟秦家父子接觸的情況看,他們並不是毫無打算之人。聽秦縉透出那意思,他們二房一直有自己的產業,也沒想過跟大房爭。隻秦家二爺和侯爺畢竟是親兄弟,暫時不好分家而已。但頂多也就這一代了,他們日後,是必分出去無疑的。”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人家如今肯這樣用心,亦算難得。就算回頭家裏再給三妹妹尋個門戶簡單的人家,可要有這份心意,卻是不易。”

寧四娘深覺有理。

其實她糾結也就糾結在這兒了。

如果撇開壽寧侯府和昌樂公主,單論秦縉而言,真是個很不錯的對象,且秦家二房的日子也不難過。

就算正經婆婆不大愛庶子,但關鍵人家是獨子啊!哪個婆婆也不敢太難為這樣的庶子媳婦,也就談不上在媳婦跟前擺婆婆的譜,況且還有正經公公護著。

秦孝弘就這麽一個寶貝兒子,怎麽可能不上心?

所以寧芸要是嫁去,除了應付長房有些討厭,但關起門來過日子,卻是極好不過的。

等到再過二十年,秦孝弘兄弟老去,估計家也要分了。算來寧芸那時正當中年,享受好日子還在後頭呢!要說人年輕時,誰不吃點苦呢?

就算嫁了別家,年輕的小媳婦子總是難做的。此時丈夫的一點真心,就格外重要了。

好比夏珍珍,若不是當年有寧懷璧護著,寧四娘說句心裏話,是真瞧不上這樣兒媳婦。

可兒子喜歡,當爹娘的就得多些顧忌。

如今秦家真心求娶,姿態放得極低,若是寧家肯允,他家必定珍惜。若回頭說門別的親事,還真未必有這份心意。

可程嶽身份貴重,他的意見也很要緊。所以寧四娘決定親自去英王府走一趟,找寧芳再說說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