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喜脈

閔雙桃眸光一縮,忽又低聲說了句,“我叫你堂姐來,真不是害她。容華二位貴人……”

寧芳卻打斷了她,“貴人的事,不是我們應該隨意議論的。閔姐姐進宮的初心,我尚記得,莫非閔姐姐自己竟忘了麽?”

她拉攏寧萱,無非是想讓寧家,以及寧家身後的英王府站過來,可寧芳怎能如她心意?

說句不怕狠心的話,若真牽扯到王權,一個鬧不好就是家中數百條人命。別說寧萱,就是寧芳自己要填進去,都是不敢湊這種熱鬧的。

閔雙桃再看她一眼,“隻當我沒來過。”

轉身就走,再不停留。

等她走遠了,文鴛姑姑才來到寧芳身邊,歎道,“這丫頭自上回受罰,真跟從前不一樣了。你是不知道,她如今可是容華二位昭儀身邊第一紅人,宮中的大小管事皆要退避三分。”

可不管遭遇了什麽,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選的。

寧芳隻問,“怎麽好好的就扯上我姐姐了呢?她如今可好?”

這點文鴛也不清楚,不過很快,她們就都知道了。

華昭儀因為大年初一驗出有了身孕,被喜出望外的皇上直接封了妃。同時被封妃的還有她溫柔馴良,更得皇上歡心的孿生姐姐容昭儀。

這份盛寵,可謂一時無兩。

至於寧萱,很快就從宮中帶出消息。

她因“細心勤謹”,被派去製藥了,這是太醫院最苦最累也最磨人的活。但寧萱卻表示不必為她擔心,她還可以趁機好好的熟悉藥材,磨練醫術。

打聽出消息的程嶽,沉默看著寧芳,而他的小王妃隻是靜默了片刻,就果斷道,“此事不必告訴家裏了,回頭我配一些護手消乏的膏藥,王爺幫我送進宮去就好。”

事已至此,再追究是誰在背後使壞都是沒有意義的,倒不如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皇權之爭,是寧程兩家絕對摻合不起,也不能摻合的遊戲。

不過程嶽也給寧芳交了個底,“至多一年工夫,我必會設法讓你姐姐離了那裏。”

他不想亂摻合,但並不表示沒有半點還手之力。

閔雙桃一個小小書女,就算得了二位西胡公主看中,也沒這麽大臉來拉攏偌大英王府。

看來,是宮中有人坐不住了。

既然坐不住,遲早會露出狐狸尾巴,他就不信抓不住。

於是永泰二十三年的新春,就在這樣憂喜並存中,開始了。

初八,是相國寺辦法事,超度亡魂的日子。

因預約前來的香客實在太多,且還在年節之中,寧芳便把自家前往的日子往後挪了挪。

一直等忙過元宵,朝廷開始理事,才在正月末的一個黃道吉日,約上慶平公主,高燕燕,帶著弟妹一起去祭祀了。

唯一一個不速之客,是昌樂公主。

仗著寧芸與秦縉訂了親,也非說要祭奠過世的生母和公婆,定要跟來。

寧芳也不好攔著,便由她了。

要說寧四娘是最想來的,可普照方丈算著她今年八字不利,衝克星君,倒不如讓兒孫代勞。於是身為長孫女的寧芳,就成了寧家祭祀的主力。

但讓她意外的是,幾個弟妹過來時,順哥兒還特特拿了卷油紙包兒給她。

拆開一看,裏麵竟是用工整小楷抄寫的厚厚經文。

順哥兒道,“這是姨娘抄的,請二姐姐一並供奉在佛前,祖母也同意了的。”

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辛姨娘怎會這樣好心?

還是她又幹了什麽虧心事,怕遭報應?

寧芳本能不信,卻不忍打擊小弟。且在外頭,也不便多問,收了便交丫鬟供上。

這邊她們依禮祭祀,爾後跟著普照方丈一起,念經超度,直忙到日上中天,才得休息。

簡單用個素齋,幾人皆要歇個午覺。下午還得起來布施一回,才算結束。

廟裏早準備好了四個相鄰的清靜院落,原本寧芳是跟高燕燕挨在一起,用小些的院落,兩個公主挨在一起,用大些的院落。

身份如此,也無甚可說。

可昌樂公主忽地提起,“前頭院子大,王妃還帶著弟妹呢。慶平你家人口少,不如讓讓她吧。橫豎隻歇個午覺,你該不會這麽小氣吧?”

這話堵得人怎麽說?

再說也就隻睡個午覺,至於這麽較真麽?

可她話已出口,慶平公主隻能道,“瞧皇姑說的,我是那樣小氣人麽?本來就想說這話的,英王妃你帶著弟妹過去吧,我住後頭去。”

這樣小事,也不好謙讓,寧芳隻得道謝應了。

可去了前頭,剛把弟妹安頓好後,高燕燕卻打發人來請。寧芳才要過去,卻見慶平公主悄沒聲息的又帶著郭讓,摸了過來。

“我總覺得皇姑似是沒這麽好心,你帶個人到我那兒去睡,我在這裏替你守著弟妹。”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寧芳其實也有這個懷疑,原都不打算午睡的。見此便和慶平換了鬥篷,留下幾個大丫鬟,隻帶著最不打眼的畫眉,和郭讓一起,又過去後頭了。

那邊高燕燕私下約見寧芳,卻是有一樁喜事相求。她不好意思開口,仍舊是身邊的心腹丫鬟開的口。

“我們夫人自那日得了府上點拔,回去依法照辦,如今已經有兩個月身上沒換洗過了。隻是我們夫人從前也有過這樣症侯,卻總是空歡喜一場,故此也不好驚動老爺。趁著今兒出門,想請王妃幫著把個脈,也好心裏有個底。”

寧芳先是一喜,爾後一怔,“我哪會把喜脈?”

丫鬟奇道,“可忠勇伯府的夫人,卻說全虧王妃把出喜脈,還說有您旺她,才一舉得男的。”

忠勇伯府?那個靠養美貌女兒和世家名門聯姻,方才興旺的蔣裁縫家?

寧芳愣了愣,忽地回過味來,“你說的那位世子夫人?從前可是妾室?她已被扶正?”

那就是被辛姨娘出賣,由辛升乾送進侯府的紫煙啊!

丫鬟笑道,“怪奴婢疏忽,王妃過年一直沒出門,自然不知。這事就是年前辦的,聽說蔣世子是直接求到皇上那兒,方把人給扶正。如今京裏人都說,怪道蔣世子在賑災時那樣出力,原來是為這位如夫人。要說我們府上,跟忠勇伯府原本沒什麽交情。隻我們夫人心善,那日見這位小梁夫人大冬天的牽著孩子出來交際應酬,也沒什麽人搭理。我們夫人便賞臉請她過來略坐了坐,才意外得知此事。”

寧芳忙謝了高燕燕,心中亦是感慨萬千。

那年她為諸皇孫相看妃子,曾去過蔣家。當時為救紫煙,才鐵口斷言她有了身孕,沒想到竟會一語成真。

更沒想到紫煙產子後,忠勇伯府的世子蔣明誨,居然真的有辦法,在蟄伏了幾年之後,硬是把來路不明的紫煙扶了正。

原本因他無子,忠勇伯府的爵位日後應該落在他二弟頭上。但如今看來,這個位子且還有得爭呢。

隻這對紫煙來說,可是大大的好事。

不管她的孩子日後能不能爭得爵位,但隻要有皇上承認的名份,她們母子這輩子就算終生有托了。

蔣家再如何,也不敢掀她的老底,毀了闔府的名聲。

所以紫煙心中感激,隻礙於英王府的特殊地位,也不好當麵致謝。隻能在帶著孩子出門交際時,四處說寧芳好話。

隻寧芳實在是個不會把脈的,但她知道有個人會看。忙令那丫鬟,把守在屋外的老太監郭讓喚了來。

因長年在宮中服侍,這些太監皆練就一雙毒眼。

嬪妃宮女別說有沒有身孕,就算是不是處子,也能一眼分辨。

等寧芳召他進來,還沒開口問呢,老郭讓便滿臉堆笑的恭喜。

“若老奴尚不算老眼昏花,戚夫人該是有身孕了。本想著回頭告訴公主,提醒下夫人的。這會子王妃喚老奴來,便多嘴說上一句了。若夫人不信,悄悄請個大夫,一看便知。”

這下高燕燕可真是喜出望外!

有這樣老成之人斷言,她已是信了七八分了。到底廟中不便,她也不急於這一時。重重封賞後,反催寧芳回房歇息。

可寧芳想著戚老都督老來得子,想必極其珍視。這會子高燕燕是怕打攪到她做法事,才極力克製。倒不如順水推舟,當一回報喜鳥,讓戚老都督穩穩妥妥把人接回去才是。

於是她便把這好差使賞郭讓了,讓他趕緊去九門都督府報個信。

郭讓是個老京城,各處衙門俱是熟的。也願意替自家公主結份善緣,聞言謝過寧芳,帶著人忙忙走了。

寧芳忙了一早上,也實在有些疲倦,這會子且又換了房間,想來無事,於是待畫眉給她展開鋪蓋,她是倒頭就睡。

才要入夢,忽地聞到些異樣甜香。

寧芳眉頭一皺,才想叫人,忽地發現竟是口不能言,手不能動。

她暗道不好,偏偏無力反抗,心中一急,竟是暈了過去。

吱呀一聲輕響,門被人悄無聲息的推開。一個錦衣青年收起一支手指細的竹管,溜了進來,反手就把門給閂上了。

卻正是昌樂公主親子,秦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