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打劫

宮外。

就算借著濃濃的黑夜,還有飄潑的大雨聲,也擋不住其中哀哭慘叫。甚至,還有被撕碎衣裳的婦人,被士兵推進狹窄的小巷。

跟著八皇孫出宮來維持秩序的程峰,瞧得一張臉黑得跟鍋底似的。

八皇孫看著那一閃而過,分明是屬於自己麾下士兵的服飾,訕笑道,“士兵們有時查得嚴厲一些,也不足為奇,不足為奇。”

程峰硬梆梆的頂了回去,“也不知這些士兵是何人**,竟是對婦人格外嚴苛。不如,咱們請出來問問?看是哪裏來的這麽多女強盜,女亂黨!”

八皇孫尷尬不已,哪裏敢叫他去問話?

忙喚人去把那不爭氣的士兵驅散,將那婦人放了。

但程峰卻不領情,扭頭跟剛剛調出三千士兵,隨他們穩定京城局勢的張誠將軍道,“張將軍,如今這般情形,我瞧著是心急如焚。咱們不如從戚老都督府上開始,挨家挨戶巡查,總得把這些個趁火打劫,混水摸魚的渣滓殺幾個立威才是!”

這位張誠將軍是戚老都督的副手,亦在九軍都督府任職,今日戚老都督父子二人皆入宮朝賀,留下他在衙門坐鎮。

當亂局初現,他就私下派了兵去保護戚府,且戚家門風悍勇,連廚子丫鬟皆有一戰之力,故此倒不怎麽擔心。

但此時程峰仍能主動提到戚家,他心中還是感激這份情意,道,“程大人不必客氣,依我看,不如先去英王府吧。你們一府的婦孺,倒更讓人擔心。”

程峰自然也要表示謙讓,倒是有個手下機靈,道,“二位大人不必推辭,如今救急如求火,咱們不如從離得最近的西頭開始,按著距離遠近,逐條巷子巡查。這樣既不浪費時間,也不耽擱事了。”

京城格局,便是東富西貴,南貧北賤。

達官貴人基本都集中在西城,從西頭開始巡查,自然能最快的照顧到他們兩家。

至於幾位出宮建府的皇子府,托永泰帝偏心眼的福,他們都有自己侍衛,人數還很不少,自然輪不到他們操心。

且如今局勢緊張,各府都在調兵遣將,暗中較勁。他們要去巡查,恐怕會撞破什麽了不得的事情,怕是要結仇的。

但這話程峰還是要說,“那不如,從幾位皇子府跟前也走一走?”

八皇孫立即出來否決,“不必了,我們那裏安穩得很。還是先救助諸位卿家,及百姓要緊。”

話一出口,他自己也覺不妥了。

六皇子還沒上位呢,此時身為皇子皇孫,跟大臣們一樣都是皇上的臣子,哪裏就敢稱臣子們為“卿家”?

好在借著天黑,八皇孫厚著臉皮假裝口誤,而程峰與張誠對視一眼,也就當做沒聽到了。

順著這條巷子走下去,頭一家去巡查的,便是永寧長公主府。

要說她那個兒媳婦真是沒娶錯。

今日她和兒子韓禕都是實打實的皇親國戚,必須進宮朝賀,也就一起被扣了。

但謝潤娘卻因剛剛有孕,反應巨大,被留在了府裏。

她見勢不對,立即命下人緊閉門戶,然後把皇上禦賜的一尊玉香爐,擺在了大門前,還特意派了兩個七老八十的老家人看守。

到時誰想來鬧事,就必然觸碰到香爐。到時管他是誰,讓老家人把香爐一推,再往地上一躺,就能訛上人家了。

別說,這鄉下的土法子雖然不怎麽體麵,著實管用。

是以有士兵上門滋擾,一看這架式,紛紛繞道。是以平陽侯府風平浪靜,什麽事兒都沒有。

於是程峰來了,也不叫謝潤娘開門,隻隔著門,囑咐她安心守好門戶就是。

又看了幾戶人家,便到了戚家。

這裏倒是明火執仗,高燕燕親自坐鎮在大門前,令家丁護衛皆拿了棍棒,不僅護著自家,還護住了左鄰右舍。

若有皇上禦令,要拿人去宮中審問可以,但不許傷著人家的老人婦人和孩子。

是以整條巷子情況都很安定,張誠瞧著,都覺得與有榮焉。

程峰見了,心生敬佩,便也不隱瞞,將戚老都督中毒之事,據實以告了。

對高燕燕這樣剛強的女子,早些讓她心裏有個底,反而是好事。

果然,高燕燕聽說丈夫中毒,雖瞬間紅了眼圈,卻把眼淚又生生咽了下去。

“老爺能有福氣替皇上擋這一劫,是我們戚家上下的榮耀!且老爺在宮裏,有太醫診治,又有二郎服侍,我們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如今既有大人們出來穩定局勢,那不就必我們這些女流之輩瞎操心了。來人,命家丁們都撤回來,關閉府門,都歇著去!”

看她令行禁止,戚家家丁說走就走,很快就關門落府,八皇孫略尷尬。

他本來還想在高燕燕麵前說幾句好話,聯係聯係感情,沒想到人家根本不搭理他,除了跟程峰說了幾句話,就直接關門了!

八皇孫心有不甘,便想挑拔張誠,“張將軍,你跟戚老都督多年同僚,這大半夜的過來,怎麽也沒見戚夫人倒杯熱茶?莫非是你得罪了她不成?”

張誠心說,我們關係好著呢!跟著戚老都督來京城的將領們,早在戚家吃過團年飯,還得高燕燕挨個敬酒來著。

但這些事,他們自己知道就成,幹嘛告訴你個外人?

至於高燕燕不搭理八皇孫,那做得實在再正確不過了。

如今局勢未明,戚老都督生死未卜。此時高燕燕身為戚府女主人,她的態度就很能代表整個戚家,乃至戚家軍的態度了。

所以她幹嘛沒事搭理你一個沒上位的皇孫?那不是給大夥找事兒麽?

故此張誠隻木著一張臉道,“夫人後宅女眷,千金貴體,跟我們這些糙漢子平素見都見不到,可談不上得罪不得罪的。至於眼下,公務在身,熱茶就不必了。如果八皇孫想喝,我便命屬下去想想辦法。”

八皇孫討個沒趣,又想去刺程峰幾句,可程峰手一招,“走!下一家!”

他自家還沒回去看過呢,哪有時間跟八皇孫在這裏撩閑?

這一路上,見過的幾家情況都還不錯,原本程峰心中是有了些底的。

誰知一到英王府門前,卻見沿路零零碎碎灑了不少衣裳首飾,更有奴婢哭喊叫罵的聲音,在雨中十分刺耳。

程峰心中一緊,從馬上跳下,淋著大雨就往府裏跑。

“這是怎麽了,怎麽了?”

府上看門的家丁,牙齒都被打掉了,滿嘴鮮血的撲了上來,“大爺,大爺您回來得正好,快進去瞧瞧吧!咱家進賊了,進大賊了!”

程峰這一怒,非同小可,提起衣袍就大步往裏跑,“哪來的賊人,敢禍害王府!”

瞧這亂象,八皇孫倒是高興了。假惺惺道,“早說皇上糊塗,不該這麽不分青紅皂白的拿人,瞧瞧瞧瞧,出事了吧?”

他跟著跑進去瞧熱鬧了,倒是張誠為人精細,馬上吩咐士兵四散開來,守住英王府各個出入口,別讓賊人跑掉,一麵又命手下帶隊進去協助程峰拿人。

倒不是他偷懶,不想進去幫忙,而是怕內宅有些不雅之事,他撞見讓程峰臉上下不來。所以不如在外頭坐鎮指揮,還妥當些。

那頭程峰剛進後院,就見自己的老婆,孟大夫人正披頭散發,和一個男子撕打在一處。

“黑心爛肺的狗賊子,你還我東西,還我東西!”

程峰定睛一細,那不是王府長史辛升乾麽?

這家夥除了剛進府時整了些幺蛾子,後頭基本算是被軟禁了,啥也幹不了。

而永泰帝後頭又中風又收拾皇子皇孫啥的,大概在王府裏也另有眼線,故此也沒怎麽搭理他,所以他就更不得勢了。

隻是此時,他怎麽又跑出來了?

程峰上前一腳,先把辛升乾踢開,又抓著孟大夫人問,“你可安好?二弟妹呢,她可安好?”

可孟大夫人一見是丈夫回來,頓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大爺,他們這些人,這些人把咱們的值錢物件都搶走了,我藏的幾大包,幾大包都搶走了啊!”

程峰又急又氣,吼了起來,“你管那些東西作甚?我問你弟妹呢,弟妹怎麽樣了?”

錢沒了算個毛呀,人沒事才要緊!

孟大夫人這才清醒點,眨巴著通紅的眼睛四處去看,“弟妹,弟妹我也不知道啊……我,我就是看有人來了……嗯,第一回來人的時候,三弟妹也是命人請進來了的。我,我就想著也讓他們進來,講清楚送走不就完了麽?誰知,誰知那些人進來,就是又搶又鬧的。嗚嗚…… ”

她說著又哭起來,程峰實在是鬧得沒脾氣了,但也大致明白了什麽回事。

肯定是孟大夫人又起了攀比之心,眼看頭一拔宮中來人,寧芳接待沒出啥事,便也想擺這個譜,誰知竟是迎來一夥趁亂打劫的士兵。

這樣開門迎賊,還想有個好麽?

橫豎孟大夫人並沒有大事,程峰扔下她,就想去尋謝二夫人了。

誰知有人急急來報,“大人勿急,二夫人無事。正在梳洗更衣,請您還是先去王爺那邊瞧瞧。”

程峰細看來人,卻是之前那個建議從西邊開始搜索的伶俐將領,點了點頭,便往程嶽那邊院子裏去了。

卻見那一大片院子,黑燈瞎火的,尤其在這滂沱大雨中,啥也看不見,跟鬼宅似的。

程峰心中一沉,高聲道,“人呢,都沒人了嗎?”

這裏要是出了事,那可真是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