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遷墳

寧家祖宅雖然也在青陽鎮,但離上溪村卻還有半日路程。乃是在雁丘腳下,一處背山臨水的地方。

說來還是寧芳長房這支祖上出息之後,才買了這樣一個風水絕佳之地。可如今她們這樣的正係嫡出,卻沒有其他幾房混得風光體麵,因子孫不旺,連墳地也顯得冷清不少,人生禍福吉凶,當真讓人感慨。

看祖母似有些感傷,寧芳悄悄逗趣道,“等爹爹日後高中,也給祖父請個封官,咱們這房不也就風風光光的麽?”

寧四娘聽得好笑,請封之事哪有這麽容易?卻不忍拂逆孫女的好意,到底打起精神,去祠堂議事。

別的倒沒什麽,橫豎那位馮姨娘既是六品安人,按朝廷規製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唯一麻煩的是,若要給馮姨娘挪一個好一點的墳位,就會影響到祖墳中其他人的棺位。

寧四娘對此,原是不想發表什麽意見的。因為早在當年分家之時,各房在祖墳應占的位置便是劃好了的。

那馮姨娘以前葬在二房比較靠後的位置,如今她既有了品級,挪到二房先夫旁邊,比正妻次一等的位置也便罷了。

可忽地有位族叔指著一處空地道,“橫豎這邊還有空位,不如把馮姨娘的棺木挪到這邊來,也省得驚動旁人。”

寧芳定睛一看,這可是她們大房的地盤。

而且緊鄰著祖父鄒潤的墓穴,如果在這裏破土動工,勢必影響到祖父安寧。

再看祖母,立時沉了臉,“族叔這是欺我長房無人麽?二房自己的事,為何要侵占到我們的地方來?”

“四姐兒這話就不中聽了,這明明是宗族大事,又不必挪動你們長房棺槨,不過借一塊地方,何必這樣無情?”

寧四娘氣得手足冰涼,“誰無情了?我若存心不管,此刻站在這裏幹什麽?族叔要大方,我瞧你們那邊也許多空位,何不騰出一塊?”

“如果我家鄰著二房,便挪挪也無妨,誰叫我們離得遠呢?你們長房離得近,便幫襯一下,又有何不可?”

寧四娘簡直給這番歪理氣得快要吐血了。

別的事情要幫襯幫襯也便罷了,可這種事情如何幫襯?

丈夫鄒潤不過是個秀才,又是贅婿上門,是以墓地修得並不如何華麗。而那馮姨娘得了誥命,便是有品級的朝廷命婦。如今二房又得勢,肯定舍得花錢為她修墓。到時占地是一樁,若壓著她們長房日後氣運又算誰的?

如今族叔看二房得勢,想賣他們一個好,便拿長房當墊腳石。若長房應了,他自可前去邀功。若長房不應,也是他出了力。

可偏偏這些話,若不到撕破臉的地步,寧四娘還真不太好說。

隻能態度強硬的道,“族叔離得遠,所以淨可以說些漂亮話。但祖墳既是早就劃好了地方,就不要隨意更改了。否則亂了規矩,豈不是弄成亂葬崗子?”

說完,她也不等族叔吵鬧,隻推說頭疼,便領著寧芳先行下山。橫豎沒她點頭,族人也不敢隨意挪動長房地方。

隻是下山之後,委實氣得肝疼。連飯也不吃,就帶著寧芳趕回下溪村去。

這等大事,寧芳也不敢逗趣賣萌了。

寧珂也自覺慚愧,他是來找人幫忙的,可給人添堵算怎麽一回事?可連寧四娘都被人頂了,他一個孫輩就更沒有說話的地方了。隻能先去把其他要花錢的事情辦了,再等家中長輩過來作主。

如此又過了數日,二房的寧守信帶著兄長寧守儀的一個孫子,還有四房的周姨奶奶並婆媳幾人也從金陵趕來了。

因長房這邊房舍也不寬敞,寧守信便說把幾位女眷安置在此,其餘男丁便去收拾出來的老宅居住。

可四房的周姨奶奶卻說,“既然長房也不寬敞,我們還是跟著你們的好。”

寧四娘氣得笑了,半句不留,便命人送客。

原來這寧家四房,本是庶出,又一直沒出過象樣的人物,甚不得誌。仆不仆,主不主的依附其他幾房過活,一窩子的牆頭草。

按說這位周姨奶奶是跟過世的馮姨娘同輩的人物,大可不必來湊這個熱鬧,可她偏來了。還帶著媳婦孫媳,象是生怕人不知道她們四房也出了力似的。

但真想要出力,出錢才是最實在的。便是沒錢,派幾個男丁也好,就來一幫子娘們,除了添了幾張隻會吃飯和嘰嘰喳喳的嘴,還能指望什麽?

要不是礙著親戚情份,寧四娘連眼角也瞧不上這幫人。可她們居然還嫌棄自家?簡直了!

可寧芳瞧著這情狀,卻有些隱隱擔心。

要是來些拎得清的人倒好講理,若象這般,都是些拎不清的,恐怕回頭又要逼著她們長房挪地方。

果不其然,來的第三天,寧守儀的孫子寧瑉就跑到寧四娘跟前跪著了,求姑姑讓個地方。

要說也不知是寧家氣運有問題,還是此消彼漲的命數問題。從前長房先祖官做得大,但兒孫卻不昌盛,如今最出息的大伯祖也是如此。

那寧守儀也是成親多年,元配卻一直沒有生育,也不知納了多少個妾,才生了兩個庶出的兒子。

但庶出的大兒子又是短命的,才娶妻生了子,便一病死了。後來等到寧守儀的元配過世時,他年紀已大,眼看再難有生育,他便將生育庶出幼子的姨娘扶了正,這才勉強續上了嫡出的名份。

可聽說那位也不怎麽成材,雖然一直給寧守儀帶在身邊親自教導,至今也沒考到什麽象樣功名,典型的虎父犬子。

而這位因自幼體弱多病,被留在金陵的孫子寧瑉,正是寧守儀庶長子所出的嫡子。雖娶妻也有幾年,卻因身體不好,一直沒有生育。

因身體不好,寧守儀自然沒什麽要求,親戚們更加不願多管。於是寧瑉雖也長大二十五六,卻是十分的不懂事。虧他名字還叫寧瑉,為人卻是極其的不靈敏。

隻聽族叔說那是塊好地方,隻是大房不肯相讓,他就信了。跑來哭求磕頭,扮盡了可憐。

若這小子能講理,寧四娘她倒也不怕。

可這小子翻來覆去就那麽一句,“請姑母垂憐!”

不管寧四娘怎麽好說歹說,他都一概不聽。費了半天唇舌,他就繼續落淚,然後仍是這一句。

若這是個滾刀肉,寧四娘也有法子治他。

偏偏這小子生就骨瘦如柴,看著就可憐兮兮的,她當姑母的若是出手重了,還真怕一個大耳光子就把他抽死過去。

更討厭的是四房的周姨奶奶婆媳幾個,又不關她們的事,也日日跟來打抽豐似的跑來蹭吃蹭喝,隻說“念在親戚一場,何必如此絕情?”什麽什麽的,全是一幫站著說話不腰疼的!

偏囉嗦完了,還跑到西廂去占便宜。

今天一對虎頭鞋,明天一塊如意鎖的,夏珍珍麵嫩手鬆,也不好十分攔著。寧四娘想息事寧人,便把那婆媳幾個縱得了意。天天打著看孩子的借口,過去搜羅好東西。寧四娘煩得不行,偏生趕又趕不得,還得好飯好菜的招待她們,十分窩火。

怎麽辦呢?

寧四娘是真有些發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