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打賞

“二姐,你抓疼我了。”

忽地,小寧茵抗議的甩起小手,才讓寧芳猛地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未免暗自苦笑。

她原以為,在跟夏珍珍聊過以後,已經可以用平常心麵對辛姨娘,哪怕是她要奪走安哥兒,都可以冷靜麵對,可事實麵前,寧芳突然發現自己做不到了。

就算她和安哥兒不是一個娘親生的,但在朝夕相處中,她已經把他當親弟弟看待了。

如今祝大太太不過是輕飄飄說幾句話,都能輕易勾起她的怒火,她若是當真把他奪去,寧芳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跑去跟她拚命。

可這,

顯然是不現實的。

寧芳突然明白祖母讓她來迎接時,為什麽會特意囑咐一句,“別失禮。”想來睿智如祖母,早已經想到她會失禮,所以讓她提前過來,也省得萬一在抓周宴上突然相見,自己會情緒失控吧?

深深吸了口氣,調整好心態的寧芳,準備帶妹妹上車了。

誰知忽地一輛車經過,也不知有意無意,這麽巧就壓到了旁邊一個小水坑,濺起不少泥點子。

寧芳反應快,趕緊把妹妹護在懷裏,先遮著二人頭臉,可是腳下卻沒這麽好運了。新換的繡鞋上濺得全是泥,顯見是沒法穿了。

寧芳很心疼,寧茵年紀小,卻是嘴巴一癟,竟是要哭了。但要是在這樣迎接長輩的場合哭起來,可是極大的失禮!

“嗚嗚,鞋鞋,花花都髒了……”

“哎喲!真是不好意思。車夫你也是的,趕車怎麽不看路?這麽精致的繡鞋糟蹋成這樣,可要怎麽穿呢?”

看寧茵要哭,車上的寧淑珍幸災樂禍的探出半張臉來,越發逗弄起寧茵。

她就是故意的!

還有剛才,那個推她一把的人,就是她!寧芳雖沒看到,卻聞到她身上的茉莉香露了。

眼神微冷,但寧芳麵上卻笑得淡然,“堂姑不必客氣,不過你家這車夫的眼神似乎不大好,是不是該換一個?否則怎麽人人都沒濺到,偏他就濺到了?好了,茵兒不哭,回去二姐叫人把鞋鞋洗幹淨,花花就漂亮了。如今這還是在外頭呢,你這麽哭,讓人瞧見,還以為堂姑欺負咱們,豈不讓人看笑話?回頭讓弟弟妹妹瞧著一個小哭包姐姐,也是要嫌棄的。”

寧茵近來正學著當個好姐姐,給她這麽一勸,努力把小眼淚憋回去了。

可寧淑珍的臉色卻不好看了。

寧芳這麽懂事,豈不襯得她不懂事?

再說這趕車的車夫,還是她姨娘家的遠房親戚,好不容易求進府裏來有個差事,真要裁了,回去她自己沒臉不說,姨娘也得跟她沒完。

所以此時寧淑珍再不願,也隻得當眾表示大度,“既是我這車不小心濺的,要不就讓我的丫頭來幫你們洗吧。阿茵,回頭堂姑再給你買糖吃,好嗎?”

小胖妞看姐姐一眼,可不客氣了,“鞋子有二姐幫我洗,那你去隆隆寺買桂花糖我吃!”

這下連寧芳都忍俊不禁,“小東西,嘴還挺刁!”

不過要得好!

寧茵說不清楚,但大家都聽懂了,她要的是隆福寺的糖果點心。

那裏桂花酥糖乃是一絕,但就跟五香齋的鴨油酥餅一樣,貴!

因為寧茵太饞了,寧四娘嚴格控製著家裏孩子的零食量,一向不許下人多買。可就算買得少,一盒也得破費個百來文錢,對於一向小氣的寧淑珍來說,可算是大大的破一注財了。

寧淑珍勉強笑著應承下來,心內卻在滴血。

就為了幾個泥點子,花這麽多錢,她何苦來哉?

長房這死丫頭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怎麽張嘴就要這樣好東西?

寧芳冷冷瞥她一眼,帶著妹妹上車,一起回府了。

隻是心中卻在暗暗擔心,不知她娘得知辛姨娘去投奔她爹時,會是怎樣心情。隻是此時要派人回家報信,已經來不及了。

寧芳心裏本就團著一把火,燒得十分難受。偏等進了自家院門,卻正好看到剛進門的祝大太太又在故作重施,誇著夏珍珍。

“……我一看你這孩子,就是明白事理的。所以定然不會怪罪辛姨娘,對不對?要說她去那鄉下,也是替你分憂了呢。”

寧芳急得汗都快冒出來了,要是此時她娘說錯半句話,隻怕那辛姨娘就要如願以償,從此正大光明伴在她爹身邊了!但要是夏珍珍怪罪起來,又會不會落個善妒的名聲?

當著滿堂女眷的麵,隻聽夏珍珍道,“辛姨娘不怕辛苦,願意去照顧相公,自然是好的。隻她現在還有著身孕呢,這樣招呼不打就跑去,會不會給相公添亂?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什麽正事,卻也知道,如今地方受災,相公心裏正油煎火烤似的難受,連兩個孩子的抓周宴都沒法回來,如今卻又多了一個孕婦要照顧。唉,也真是難為他了。”

呼!

寧芳長長舒了口氣,寧四娘也在無人察覺處,悄悄鬆了手上的念珠。

旁人隻當夏珍珍機敏,可唯有她這個當婆婆的知道。這個媳婦就是老實,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但這番實話,說得實在妙極了!

哼,

旁人不知寧守儀一家德性,但自幼在金陵長大,又為了婚事家產跟幾個叔伯鬥智鬥勇那麽多年的寧四娘如何不知?

別看祝大太太說得好聽是替夏珍珍分憂,這是在給她們長房沒事找事!

辛姨娘有一個兒子已經夠撐腰的了,如今還要跑到夫君任職處去刷名聲,她到底是想幹嘛?

如果是從前的夏珍珍,或許寧四娘還會睜隻眼閉隻眼,容她三分。但如今夏珍珍的變化她是一點一滴全看在眼裏的,既然媳婦已經改好了,她就絕不容許妾室坐大!

於是淡笑道,“大伯娘遠道歸來,還勞您操心我們房中這些小事,實在是做晚輩的不該。趕緊坐下,讓晚輩們好好孝敬您多吃幾口菜,回頭也讓我家孫子孫女都來給您磕幾個頭,也好討幾個賞錢的不是?”

寧芳立即甜笑著上前配合,“正是正是!我們姐妹這金項圈就是五老太爺家送的,三老太爺也送了玉扳指。妹妹,快來給大老太太磕頭,咱們也等著收好東西!”

看寧芳姐妹當真帶頭跪了下去,祝大太太卻隻覺得心裏憋屈。

她原是寧守儀上司家的丫鬟,隻是一時走運,由主子認做養女,贈與寧守儀為妾,後生兒育女有功,才扶成繼妻。

隻是根基未免寒酸,扶正時日又不長,手頭根本沒什麽象樣的積蓄。

不說那什麽玉扳指,隻看寧芳姐妹脖子上明晃晃的金項圈,她瞧著都眼饞,哪裏有這樣好東西打賞?

可寧芳話已出口,若不打賞,豈不丟臉?

況且她們多年在外為官,這會子要見麵禮的晚輩,可不止寧芳姐妹。眼見很快呼啦啦跪了一地,這麽多人,若個個都要給,她又怎麽給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