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人皆驚恐跪下,無人敢多說一句話,黃昏有些暗淡,光線也漸漸弱了下來,就像整個世界忽然安靜了一番。

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如紙,表情卻甚是平靜。

他在她的身邊坐著,低頭間,一股清麗的花的香味從窗台的小小盒子裏緩緩蔓延,令他感到一陣簡短的舒心。

“陛下……我沒事……”見他有些著急,雲陌隻得壓低了聲音如是安慰著他。

冰涼的手指覆上了她更加冰涼的小手,溫潤觸感絲毫未減,她會意,報以微笑。心頭忽然一緊,他用力抓起她無骨的小手,四目相對,他輕輕點頭,似是在約定。

這一幕,仿佛在雲陌的夢中已經出現過無數遍了……

世人都會感歎良人難覓,隻要在意,隻要信任,何種人不曾是良人呢?隻是此刻,在這遙遠的異時空,她才第一次意識到。

“連大人到……”隨著門外內官的聲音,一個清瘦的影子便在黃昏色彩的映襯下,穩穩前來。

楚君桓已經淡定下來,見他到來,便道:“今日有人故意刺激娘娘,麻煩連兄了。”

連知點頭,緩緩從自己的醫箱中拿出一方絲帕,蓋在雲陌的手腕上,開始認真把脈。

見到他進來,雲陌懸著的心稍稍平靜,她由心中猜測,這連知的醫術,大抵是不錯的吧。

過了一會,連知這才將手收回,不知何時,雲陌早已經睡著了,望著她沉沉的睡顏,楚君桓的腦海中,忽然閃現出某年某月的一個場景,究竟是何種場景,他卻再也想不起來了,總之是一種難以名狀的安謐之感。

“怎樣了?”收回目光,這才幽幽問道。

連知亦盯著睡夢中的雲陌,很久才說道:“若陛下在意的隻是娘娘腹中孩子,微臣恐怕……”

楚君桓的臉忽然微微一動,方道:“如何?”

“娘娘的身體狀況,本就不是很好,甚至有可能在將來是個不小的隱患,而在未調養好的情況下有孕,本就是冒險之舉,若陛下執意要娘娘產下孩子,亦不是不可能,隻不過,譬如今日這樣的刺激,難免會不再發生,所以微臣以為,仍舊是小心為上……”連知低頭,如實回答,他不能確定,眼前的這個人,他在乎的,究竟是榻上的女子,還是她腹中他的皇嗣。

“朕身為皇帝,定能做到,所以……朕,要這個孩子!”他幽幽說著,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那麽,臣去開方子……”連知說著,轉身走出了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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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梨落宮,陶夭正在大擺宴席,慶祝自己今天的勝利。

梨落宮中幾個掌勢的宮女為了討得陶夭的歡心,正在努力竭盡著自己的口才,陶夭亦十分受用,正在小口砸著禦膳房剛剛做好的佳肴美味,甚是得意。

“娘娘今日的舉動實在是太過偉大了,那寧妃雖然有孕,可畢竟是寧朝的人,斷不能讓她誕下皇子的。”宮女春桃站在陶夭的身後,一邊為她加菜,一邊笑道。

“非也,皇上在乎的是她腹中的孩子,隻要孩子有事,她就不會再得到陛下的寵愛,到時候,我家娘娘自然就有出頭之日了。”深深了解陶夭心思的雪青此時微微一笑,眼神中極近陰毒。

陶夭自從見過雲陌以後回來,便稍稍有些不悅,但已經聽到了雲陌跑去太極殿的消息以後,便轉怒為笑,“本宮就說,那個寧朝女子,豈能是無堅不摧的盾牌呢,本宮就不信,沒有能夠撼動她的事情。這不,雪青,趕快派人去猶未宮打聽一下,那個賤人的孩子掉了沒有,不是聽說,連太醫已經入宮,不知道有沒有好消息傳來啊。”

雪青眸中閃過一絲陰毒,接著說道:“娘娘不必擔心,既然已經宣太醫了,想必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寧妃有孕之身卻不小心為上,護皇嗣不周,想必皇上定會怪罪,到時候,娘娘隻管放寬了心承寵便是了。”

“雪青姐姐說的是呢……”一個宮女接著附和道。

“在說什麽呢?”

幾人正在肆無忌憚地笑著,忽然一個冷冷的聲音從她們的身後傳來,一幹侍女聽聲音不對,連忙在雪青的帶頭下,跪在地上,不敢出聲。

陶夭見是她朝思暮想的楚君桓,連忙從凳子上起身,撒嬌道:“桓哥哥,人家剛剛從禦膳房叫來的晚膳,您還沒有用膳吧,一起來嘛,很美味的!”

楚君桓皺皺眉頭,沒有言語。

倒是他身後的檜淳上前去,嚴厲道:“玉妃娘娘,妃子見到皇上,應該有的禮數,是否娘娘入宮之事,宮人未曾教好?”

陶夭吃了一虧,剛要狡辯,但是轉而看到了楚君桓冷峻的臉龐,才意識到,他早已經不是原來的八王,如今在她麵前的是,大安皇朝的皇上,隻得退後,不再言語。

檜淳看看身後,“來人。”

隨著他們跟來的兩個侍女已經上前來,“奴婢春語,奴婢夏言,見過玉妃娘娘!”

檜淳這才低身到陶夭的麵前,臉上依舊帶著恭敬的微笑,“賜二位宮女已經是宮中的老人了,熟悉宮中禮儀,她們可是屬下專門為娘娘挑選的。”

陶夭抬眼看著楚君桓,不明白他此番的用意。

楚君桓微微一笑,“剛剛檜淳也說了,愛妃你如今還不懂宮中禮儀,此二人便可作為你的老師,接下來的一個月,愛妃一定要跟著老師好好學習,到時候朕會親自檢查愛妃學習的成果,相信以愛妃的聰慧,定能令朕滿意。”

說罷,方轉身離去,隻剩下了瞳孔瞪得老大的陶夭一人站在那裏。

“臣妾,恭送皇上!”見楚君桓要走了,她才幽幽說道。

隻是,她的小拳頭,已經開始發抖了。

春語上前,“娘娘,請恕奴婢無禮。您剛剛這樣說是沒有錯的,但是,必須得行禮。”

“滾開!”陶夭大聲吼著,仿佛要將剛剛的怨恨一並發泄到春語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