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是魂玉業火,醜時為五火七禽扇,寅時則是七寶妙樹,辰時又為鳶停邪行劍,這四件仙器,為姑射仙子掙足了麵子,當巳時丹霞開宗之禮正式開啟,姑射仙子立於禮台之後,迎見諸位仙人時,其受到的尊敬也是始無前例的隆重。

其時百餘畝方圓的朝鳳宮內一片喜氣,有用仙法催動著的百花綻開,又有張燈結彩的喜慶裝飾,還有駱驛不絕來往經行的人流,給這座一向冷清的朝鳳宮,帶來了勃勃的生機。

照慣例,姑射仙子首先以仙劍環丹霞七匝,然後受諸位修真的恭賀,各位修真又送上禮寶無數,這些東西在丹霞後宮堆成了山,接著,便為宗門開試之禮,丹霞山的諸位弟子,又將觀禮諸人帶至登仙閣左近,那裏早就搭好了觀禮台與比試台。

在朝丹宮中央區登仙閣左近,那片空地上,擺開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木台,中央又有一座小小木台,是為比試台。

東方為主席,裝飾最為華貴,卻隻是坐著姑射仙子、散仙李太常、碧落宗主金亦行、道宗夏商周這四仙而已,隻因這四仙身份非凡,其他修真沒辦法與之比肩,來觀禮的其他宗主或者其門下弟子,都分別坐在了西南北三個方向的禮台上。

姑射仙子左右看看,說了一番場麵話,剛剛宣布‘諸位道友可以給吾門以相試之禮’,自南方觀禮台上便竄出一修真來,其身上金光綻現,人便到了比試台上。

此為金光縱地法,是天師道的獨門秘法。

“弟子是天師道張繼常,欲挑戰丹霞大弟子易真。”

那一身青衣道袍的年青人在那裏傲然言道。

南方觀禮台上,顧遠山笑容綻現,而蘇橫波卻是沉吟不語。

姑射仙子看了一眼那張繼常,隨即點首應承,於是緊身打扮的易真縱劍一躍,來至比試台上。

看到了易真,顧遠山微微一愕,隨即啞然失笑,悄聲對身旁的蘇橫波言道:“你我二人可謂忌人憂天,對挑戰此事姑射仙子怎會沒有防範,看易真師妹身上的法寶,今次張繼常可要遭秧了。”

“掃霞衣,八卦紫綬帶……,咦?顧遠你看易真所負之弓,是否是……”

二人皆是見識非凡之輩,略一掃眼,便看出了易真此刻可真稱得上全副武裝,身上所著陰著火紅雲霞顏色的緊身衣是為掃霞衣,此衣刀槍不傷水火浸,腰間所圍之帶,是為八卦紫綬帶,此帶伸縮如意,一字令出便能困人擒獸,而讓蘇橫波感覺愕然的,卻是易真背上所負之弓,那弓似由烏木所製,她腰間所跨箭囊中的箭羽卻為赤紅色。

“正是桑木弓烏血箭。”

顧遠山仿佛羨豔般的歎了口氣,又道:“丹霞的家底竟然這般豐厚,怪不得姑射仙子要行開宗之禮了。”

“有這些靈器護體,便是遇上顧兄你,也有一拚之力吧?”

蘇橫波笑而言道。

“在下自然不是對手。”

顧遠山急忙擺手。

“顧兄言不由衷啊。”

蘇橫波笑而搖首,易真就算是擁有再多的靈器,可是受其本身修為所限,能發揮出的實力,也不過這些靈器實力的十之一二而已,遇上顧遠山這般境界的修真,那可真應了一句修真名言,所謂‘一劍破萬法’,隻要一柄不錯的飛劍,便可將這些靈器盡數破去。

不過,這種情況,顯然不會發生在易真與張繼常之間,這從東方觀禮台上張繼常的父親,也是天師道的宗主張盈初的表情即可看出。

“這……”

張盈初歎了口氣,撫著長須的手在微微顫抖,在旁的幾位宗主皆是麵無表情,至於心底是否在竊笑,卻是不知了。

身在比試台之上的張繼常卻沒有如蘇橫波一般的見識,雖然能看出易真身上所負法器不凡,但他仗著修為高過易真一個境界,心中卻是躊躇滿誌,隻待著十年苦練在今朝一鳴驚人。

“張師兄,小妹初入修真道,修為尚淺,望張師兄手下留情。”

易真抱拳一禮,雖然身著紮袖緊身勁裝背上還背著長弓,但此刻的她,看起來仍然沒什麽英氣,甚至有點文弱,仿佛是個嬌滴滴的大小姐被扔在她絕不該出現的沙場之中一般。

“那是自然。”

張繼常傲然相對,略略抱拳,又道:“我讓你先出手三次。”

觀戰諸人境界有高有低,眼光有深有淺,不過但凡是能看出易真厲害之處的修真,聽聞張繼常之言,心中的念頭卻是別無二致,用句話來說,就是‘好個白癡狂妄小子,我看你怎麽死!’“那就多謝張師兄了。”

易真也不客氣,謝過後,便自肩頭摘下長弓,自箭壺中取出長箭,彎弓相對張繼常。

那烏木與血箭相合之際,立即閃耀出了宛如血輪似的光圈,那光圈當空一閃,便直套在了張斷常的身上,血環在身,張繼常立即麵色一變,像是將空氣抽空的壓力,讓他意識到了事情不像他想像中那麽簡單,不過,已經晚了。

崩!

弓弦乍響,那弓雖然被易真拉開隻得兩分,不過在箭出之時,卻仍有炸裂之聲,而那烏血箭剛剛離弦,便化為一道血光,直逼張繼常的肩頭。

“五雷正心,破!”

這一刻張繼常已然忘了自己所許的三招之諾,自袖中抽出一張五雷正心符,張口一喝,那符紙便自九霄引下驚雷一道,在烏血箭堪堪及身之際,擊在了箭身上,轟然炸響中,烏血箭被擊得一歪,擦著張繼常的肩頭掠過。

沒想到易真手中弓箭竟然這般犀利的張繼常,抵擋了一箭之後,身上的冷汗尚未消去,便又聽得易真又道:“第二箭了,張師兄。”

易真話音未落,張繼常又覺視野中血芒乍現,這次竟是兩道!

“天罡五雷正心!破!破!”

張繼常撮口連喝,手中已經撒了九道符紙出去,也虧得他平日裏修行刻苦,一手九符之下,引來了天罡正心雷,此雷自九霄降下,是為天雷,一雷擊下,頓時將兩道血光擊飛。

在旁看著張繼常應對之法的顧遠山,雖然不恥張繼常的為人,但仍然不得不讚了一聲:“天師道專修符咒之法,果然有其精擅之處。”

不過,在張繼常來說,這天罡五雷正心法已經是他的極限,然而這一符剛剛祭出,擊飛了兩道血光,耳邊卻又響這樣的聲音。

“第三箭,張師兄。”

易真的聲音依舊從容,還帶著點連用靈器而引發的虛弱,不過,這聲音在張繼常聽來卻如同催命符一般!

這次是三道血光,迎麵而至,張繼常雖然及時摸出了符咒在手,卻發現救急用的九雷天罡符已在剛才用盡,此刻,又有何物可以應對這次的致命攻擊?可歎他天師劍尚未出手,修煉了二十載的九九玄功也未現威力,便要死在自己的輕忽大意上……,電光石火之間,張繼常麵上是絕望般的神色。

也就在這時,觀禮台上的張盈初豁然起身,背上長劍蠢蠢欲動,在旁的一位宗主卻是伸手一阻。

“張兄,不值,不必。”

幾字過,張盈初歎了口氣,明白他人勸阻是為何意,後輩弟子比試台上若是他這個前輩出手,不止壞了規矩更會惹得幾大仙派的責難,而且,那易真未必會下殺手,畢竟這是喜慶的日子。

這時,血光已至張繼常近前,張繼常麵若死灰,也就在這時,那三道血光忽然仰射而起,自張繼常麵上擦過,直射虛空。

果然如所有人的預料一般,丹霞開山的喜慶日子,姑射仙子不願沾染血氣。

“張師兄,承讓了。”

易真俏顏上隱有汗漬,連施烏木弓三次,對現在的她來說是個不小的負擔,不過,她麵上的欣喜之色,卻是難以掩飾的,畢竟這是她第一次與外人交手,也是第一次完完整整的壓倒性勝利,雖說其中有計謀的成份,但誰能說一個好的計謀不是勝利的必要條件呢?

張繼常木然站在那裏,成為一個失敗者,讓一個女修一鳴驚人,這與他心中的期待相距雲泥,失落頹廢與嫉妒在噬咬著他的心。

易真款款一禮,轉身便要縱劍離去,也就在這時,因為失敗而心中百味摻雜甚至有了幾分狂亂的張繼常,卻做出了極其衝動,也是出乎所有人預料的選擇。

“易真,莫走!我們重新來過!”

暴喝聲中,他背上所負天師劍驟然離鞘,鋒芒乍現,直擊已經轉身的易真背後,而這時易真還沒來得及反應,畢竟她修真經驗尚淺,與人交手的經驗也是太少,聽得背後風聲灌耳,雖然身上有三四種法器皆可化此危局,但麵對天師劍的鋒利,卻是一時間茫然相對不知如何是好。

“放肆!”

身在觀禮台上的姑射仙子,見張繼常敗後再偷襲,不禁大怒,雖然身離比試台甚遠,但仙人之軀,元神已然大成,真是一念所至,萬物皆為所用,這時姑射仙子一念起,長袖拂動,便有在易真身後聚風成雨,一陣疾雨憑空而現,叮咚之聲乍響,頓時將張繼常的天師劍如同風卷殘葉般吹拂去了好遠。

而恰恰也在這時,張繼常身周,忽有驚虹一現,透體而過已將張繼常來了一個對穿,自後胸進從前心出,血光迸現時,張繼常仍然手掐劍訣,感覺到痛楚及身,這才訝然低首看自己胸前的傷口,口唇蠕動幾下,撲通倒地。

“繼常!”

張盈初見愛子受重創,急呼一聲,展身形以金光縱地法來至比試台上,手按張繼常額心,以九九玄功保其魂魄。

東席上見張繼常施手偷襲的蘇橫波與顧遠山,本是驚訝起身,卻已有姑射仙子出手將天師劍抵擋,再見有劍光將張繼常刺穿,頓時一愣,顧遠山隻是奇怪誰人出手這麽狠毒,而蘇橫波卻是已經有了另外的發現。

“金烏劍!”

蘇橫波恨恨自語,隨即一縱驪水風華,禦劍而行人已來到了比試台上,可惜此刻那殺了張繼常的劍光已然消逝無蹤。

這一番變故來得突然,一些修為尚淺的修真隻見到張繼常大喝了一聲,然後便是手中飛劍被擊飛,人也被劍光斬殺,見此情景,他們還以為是姑射仙子怒張繼常不守規矩,含恨出手才有這般結果,不禁一個個心中暗呼姑射仙子果然手辣,而修為精深的那些年長修真,心中卻是更加愕然,他們自然知道斬殺張繼常的劍光非是姑射仙子出手,那麽又是誰這般大膽,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

那斬殺張繼常的劍光雖是來去無蹤,但此刻坐在主席的,可是有著四位仙人,他們雖是麵上顏色不動,但是心神所至,卻早已循著元氣軌跡,來至西側觀禮台上。

西側觀禮台坐著的都是一些才入門的少輩修真或者雜門小派,沒想到這裏竟然藏龍臥虎。

“林達,出來!”

站在比試台上的蘇橫波,環目一顧,俊俏容顏上滿是怨毒恨意,口中也是沉聲喝道。

聽到這個名字,驚魂初定的易真頓時愕然。

然而蘇橫波的挑畔卻是沒有人回應,蘇橫波等了一刻,便望向了碧落宗主金亦行。

見蘇橫波目光望來,金亦行向西方微微點頭,蘇橫波立即知其意,手中驪水風華劍光一展,已然臨到了西方觀禮台上,無形的壓力,頓時讓西方觀禮台上那些原本就修為不深的修真,悶得喘不過氣來,在這種逼迫下,蘇橫波期待著的人,終於現身了。

燦若旭日的飛劍乍現,一擊,便刺穿了驪水劍所布羅網,接著又與驪水劍纏鬥在一處。

隨後,業火紅蓮之光先是在西方觀禮台上乍現,接著紅芒一閃,兩隻仿佛鳳凰羽翼般的火焰幻像,現於觀禮台上,須叟間火翼展開,又仿佛是一位身著綾綢的仙女,一閃即逝,然後蘇橫波便聽到了他永遠也不會忘記的聲音。

“蘇兄,你是在等我麽?”

其聲忽然出現在身後,蘇橫波一驚之下,卻是絲毫不亂,回手便擲出了魂玉貪命,魂玉貪命可直擊人的三魂六魄,若是被此玉擊中,瞬間魂喪,然而貪命一出,卻如石牛入海,沒了聲息。

‘啊!’蘇橫波一愣,急忙轉身,卻見許久不見的林達,手中正拎著一隻魚網似的玄色布囊,而他的寶貝魂玉貪命,正在那布囊中掙紮不休。

“許久不見,便有這般大禮相送,那我就不客氣了。”

林達嗬嗬一笑,手腕翻轉,亮出腕間那如同鮮豔花瓣結成的手環,下一刻那青布囊與魂玉貪命便同時消逝無蹤。

“林達你……!”

時隔三年,蘇橫波為丁情報仇的卻是有增無減,沒想到的三年一別,今朝再度相見,他的法寶魂玉貪命竟然瞬間被林達收走,再看林達方才顯露出的大挪移術,分明是已至元嬰期的跡像,三年不見,此子何以有了這般威力?

望著林達,蘇橫波說不出自己是什麽心情,或許隻有一刻之前站在此處的張繼常可以相比吧。

也在同時,東席之上一直閉目凝神,隻有在易真出現時方才睜了一次眼的散仙李太常,在林達出現的那一刻,忽然張目,眼中神光迸現。

“九重葛、青布囊、元嬰期,此子,不凡。”

李太常心思一動,讓身邊小童墨生備出紙筆,勾勾點點,動筆眷寫。

比試台上,林達看著麵色鐵青的蘇橫波,笑得更是開懷。

“知道麽,蘇橫波,此刻在我看來,你便如同掌心裏的螞蟻,想掐死就掐死。”

林達歎了口氣,步步趨前,轉瞬已至蘇橫波近前,他伸掌一握,掌心裏便冒出了純白色的火焰,此為‘明焰’,三界之內殺傷力最強的焰火,不滅明焰築基有成後便可擁有,是火氣的極致,若是觸及人體,瞬息間便可將人化做飛灰,犀利非常。

“想想當年你我初見時的情景,有沒有感覺到風水輪轉?”

林達又言,此刻他分心二用,一邊操縱金烏劍與蘇橫波的驪水劍相鬥,一邊祭‘明焰’欲殺蘇橫波,卻是毫不吃力。

在元嬰期的林達麵前,蘇橫波真是沒有絲毫抵抗能力。

蘇橫波意識到了這一點,心神劇顫,劍訣再也拿掐不穩,驪水劍頓時被金烏劍絞飛。

“黃泉路上,代我向丁情問好。”

林達再言,手中明焰化為勁燃業火,驟然一卷,向蘇橫波撲去,也就在這時,在旁等待許久的金亦行也出手了,身為碧落宗主,自然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蘇橫波被林達所殺,隻見比試台上金光一閃,林達麵前的蘇橫波已經沒了蹤影。

“哈哈哈!”

望著東席上的金亦行,林達哈哈大笑。

既然金亦行在,林達就殺不了蘇橫波,他很明白這一點,所以對於金亦行的插手他並不意外。

實力便是一切,拳頭硬就是最大的道理,曾經不可一世的蘇橫波在他麵前毫無抵抗力,像喪家犬一樣落荒而逃,這種感覺,是非常特別以及異常的爽!

“小輩……”

如此囂張的林達,卻是讓金亦行不爽了,身為碧落宗主,在後輩弟子比試時出手相助,已然沒了麵子,又被林達公然嘲笑,此刻的金亦行,的確是麵上無光。

“莫要囂張。”

金亦行伸手擲出一物,那是個呈五色的石頭,向著林達迎頭便打。

此石為五色神石,相傳是開天辟地時的造就物,是仙器一級,林達的囂張惹來的金亦行的憤怒,否則也不會不顧身份的用出仙器。

“碧落仙人,不過如此而已!”

林達笑聲仍在,手中卻是擎出了另一件法寶,那東西呈天圓之形,宛若盾牌,半米直徑,色澤赤紅,一麵刻著太極圖一麵刻著銘文,此刻林達以太極圖的那麵準備應對金亦行的五色神石。

‘太極圖?’在場諸位修真,有識貨的,見林達祭出這件法寶,頓時有些訝然,此寶也是仙器,原本應屬於峨嵋岐無甘所有,怎麽會到了這個林達手中?

不過,看到林達手腕上那件九重葛的修真,卻是沒那麽驚訝,隻是知道了眼前此子確實已經繼承了岐無甘的全部家當。

仙器對仙器。

五色神石對太極圖,一個攻擊犀利,一個防禦無雙,若是執法寶的二人實力相近,或許分不出勝負,但是林達與金亦行之間的差距,好像還遠了那麽一點。

對這一點林達也清楚,不過對於囂張帶來的結果,他也隻有忍了,此刻的他,還沒有心情細究自己方才忽如其來的心頭燥動,因那燥動,他做出了斬張繼常欺蘇橫波辱金亦行這般衝動之舉,這,究竟從何而來,他沒時間去想。

看著五色神石在越來越近,林達有點後悔。

也就在這時,空中忽有五火凝聚,那五種火顏色不一,來得更是蹊蹺,瞬間便攔在了五色神石之前,接著有人一拉林達,道了一聲‘走’,林達立即乖乖聽話。

兩隻金色蝴蝶閃過,場中已經沒了林達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