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絮般堆疊無盡的茫茫雲氣中,林達與顯聖真君漸行漸深,所經之處如同礁破海Lang,分出一條四驅之路來。

三米高的遊俠機甲,顯聖真君,還有一條狗,這樣的組合走在一處,看起來無論如何都有點怪異,出於禮貌考慮,林達應該脫去機甲才對,可是林達沒有那麽做,堅持穿著戰神機甲,不止是出於自身安全的考量,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有戰神機甲在身,看得遠,聽得也遠……

耳中似乎傳來了隱約可聞的呼喊聲,林達驟然停步。

“怎麽?”

顯聖真君也駐足在飄渺雲氣之上,負手而立,大黑狗嘯天犬半蹲在他身側,狗眼亂轉,雙耳豎動,顯然也是聽到了某個動靜。

“這是什麽聲音?”

透過遊俠,林達聽到了厲吼聲、兵刃交接聲、甚至還有刀入骨肉的淒厲砍劈聲……

“哦?”顯聖真君的聽覺明顯不如機械耳朵和狗耳朵那般靈敏,沒聽到任何動靜的他,低下頭去,屈指一算,再左右看看,恍然言道:“這是‘夢真岐仙路’第二轉……”

林達隻是瞅著顯聖真君,沒答話,同時操縱遊俠兩隻大手一攤,意思就是:那又是什麽!

“建木登天是真,從此路可登仙界成就大道,雲海岐路是假,若是想走捷徑不勞而獲將身墮地獄。建木雲海合在一處,就是夢真天岐路,這是當年東天真虛太帝耗盡心力設下的迷陣,建木登天之真路有九轉,每一轉都需要一種念力來超越,超越九種,就成了仙,如今這九轉考驗,被用來阻擋伏擊龍族叛逆,你被困的地方,就是第一轉。”

“第二轉裏被困的是誰?”

“你可以自己瞧瞧。”

說著,顯聖真君旁走幾步,來到牆壁般沼沼雲霧旁,伸手在雲氣上塗抹幾下,那尺許方圓的雲氣,便被擦得明亮澄透仿佛一麵圓鏡,鏡麵漸漸清晰,人物影像隨之浮現,透過鏡麵,那是一場慘烈的戰鬥……

有個顏色炭黑、外形粗糙尖利、滿是棱角的戰神機甲,正與一個高及五米的赤膊大漢在進行殊死搏鬥,玉階外,還有四個穿著各色道袍的道士虛空站立。

那炭黑機甲動作極其迅捷,在方圓百米內來往穿梭,經行處留下道道殘影,然大漢卻隻是穩立不動,牛眼大睜,全神貫注,似乎想要以靜製動。

炭黑機甲繞到漢子背後,猛躍起,手中門板大小的砍刀疾劈而下,眼看這一下,就要取了大漢性命!然而,便在這時,那四個道士口中念訣手掐真言,淩空一道宛如銀蛇的霹靂降下,奇準無比的劈在機甲頭上,碳黑機甲登時如被泰山壓頂,折翅鳥兒般無力墜落,趁著這個機會,大漢緊握雙拳,擰腰、回身、猛一掄,砸得那碳黑機甲背脊彎曲,折成幾乎斷裂的角度,彈球一樣飛了出去!

然而這還不算完,那四道士又是齊齊施法,碳黑機甲飛臨玉台邊緣,如同撞在了無形屏障上,立時被彈了回來,仰麵朝天跌在玉台上,半響起不來身。

大漢還有絕命殺招,隻見他疾跑幾步,以摔角的姿態,縱起,胳膊肘聚萬斤之力,猛壓在碳黑機甲腹部!

這一下之下,那碳黑機甲就仿佛是個被肆意玩弄的木偶人般,手足被下衝力震得猛抖起,再落下,模樣可憐至極,同時有慘叫聲暴起……

“薄牢!”

雖然隻是水鏡效果,沒有聲音傳出,不過通過遊俠,林達卻可以聽得到幾乎實況的聲音效果,他認得,那是簿牢的原型機,竟然被折騰成這樣,不會是……死了吧?

可耳中聽到了那聲慘叫,卻似乎並非是傳自機甲內啊……

這疑問剛起,水鏡上就給出了答案,隻見那大漢腿上裝了彈簧一樣,猛從簿牢機甲上跳起,跳起時,左手緊握著右臂,介於水霧之間的金黃色從右手處猛濺出來,仔細看去,看得到他右手的整個小臂都被切掉了……

“哈哈!”

林達聽得到簿牢得意的笑聲,隻見那碳黑機甲搖搖晃晃的站起,左手自胸腹處抽出了一把微型門板刀,剛才就是這把刀,將大漢變成了殘疾。

“吼!”

大漢怒吼,四道士齊作法,簿牢身形又是一定……

然而,就在這關鍵時刻,水鏡上的效果竟然消失了,又恢複成了飄渺雲氣模樣。

“嗯?”

林達不滿意的瞅向顯聖真君。

“真路九轉上處處都是殘殺戰場,一轉一轉的看下去,就沒什麽閑暇了。”

顯聖真君微微笑著,提醒林達正事要緊,想要看戲還是等大事定了再說。

“可是……”

與簿牢總是舊識,雖然沒什麽交往,不過畢竟是同一個戰壕中的同盟軍,現在看著簿牢身臨危境而不顧,豈不令人齒寒。

“天路雲海可說是三十三上最玄奧的迷宮,一步走錯,步步殺機,對我來說,也是如此……”

顯聖真君猶有深意的言道,“而且,真龍之子威力非同尋常,就算是五尊級金仙圍攻,也未必落得了下風。”

“……真君說得對。”

沉吟幾秒,林達理清思緒,想想也是這個道理,現在看來,真龍九子的戰鬥,都是小局,小局之上,還有幾位天帝連同龍王的大局,雖然這樣說很殘忍,不過這些個小局,失去一二無關痛癢,就像是棋盤上不要緊位置上的一子之失,無關勝負一樣。

隻是不知道這盤棋下成這樣,是否仍在龍王的預料之中,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麽將自己兒子們送進虎口的龍王,可是真稱得上冷血二字。

“那四個道士,還有那傻大個,是哪路神仙?”

“是四天師和巨靈神。”

說著話,一機甲一真君一黑狗繼續前行,漸漸遠離了簿牢的戰場,在雲層中兜兜轉轉,行了許久,將遊俠聽覺係統開至極限的林達,也是再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真君,能不能帶我去看看睚眥和饕餮在哪?”

林達忍不住言道,真龍九子中,睚眥和饕餮是林達最要好的朋友,知道他們身處危境之中,隨時都有殺身之禍,不由得林達不掛懷。

“抱歉。”顯聖真君搖頭,“雲海岐路繁複無比,我也是得到玉帝指點,才能從外而內,入到與真路一轉交接處,除了這條路,再不識得別的,方才繞到二轉隻是巧合,幫不了你。”

“這樣啊……”

林達壓下心中擔憂,開始考慮顯聖真君之言是真是假,瞬間得出結論,無論這話真假,他都沒辦法強迫顯聖真君就是了。

此行一去,兩人再不多言,又走了將近兩個小時,由於兩側景致永遠是雲海茫茫,林達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去問顯聖真君何時能到,得來的回答總是別急二字,這種不負責任的態度讓林達心中腹誹不已,卻也無可奈何。

終於,又七扭八轉繞了數個彎子之後,眼前豁然頓開,現出來一個廣闊天地,白玉色的天空,穹頂模樣,呈半圓狀向後延伸,天空之下是個白玉宮殿,極大極輝煌,雖然不如建木梯上仰望到的淩霄寶殿那般宏偉,不過,迎目乍現,也令人屏息,那大殿離得極近,數十根白玉大柱支撐的拱岩,就在林達麵前千步左右。

向後瞧,林看到了一片雲海茫茫,看來這個白玉宮殿就在雲海的邊緣。

“這是哪?”

打量白玉宮殿前那些威武神氣明顯實力不弱的執戟武士們,林達開口發問,這一刻,他有上了賊船的感覺。

“玉虛宮。”

說著,顯聖真君往那玉殿走去,林達想了想,也跟在他身後,走到殿前,兩個執戟武士一左一右交叉金戟。

“來者止步,去兵刃!”

顯聖真君伸手一招,喚出三尖兩刃槍後遞給其中一個武士,那武士單手接過,兩隻金戟分開,顯聖真君被放行,主人進去了,哮天犬也低著狗頭就往裏鑽,卻聽得當啷一聲,一支金戟支下,差點叉住了哮天犬的狗嘴,它嗚嗚嗚似是無奈又似是不甘的叫了幾聲,再撲一聲,吐出了一口閃著寒芒的假牙,鐺一聲墜在地上,明顯份量不輕,這一幕把林達看得目瞪口呆。

回過神來,哮天犬已經進得殿口,林達尋思一下,暗自揣摩自己身上穿的這個大鐵家夥算不算是兵器,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試試,於是他指揮大機器人抬步,搖搖晃晃,若無其事的往裏走,於是乎,鐺一聲脆響,兩隻金戟交叉擋在遊俠之前。

“去兵刃!”

兩個執戟衛士大吼。

“我身上穿的是衣服……,好吧,我知道這很難讓人相信,但是,我可是玉帝請來的客人呢。”

“去兵刃!”

回應他的隻是一聲吼。

林達望向顯聖真君,顯聖真君無奈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不得不說,林達對玉帝的第一印象就極差,百般無奈之下,林達脫去戰神機甲,又將能放出機甲的亞空間腰帶交了出去,這才被放行。

“好大的架子……”

林達嘀嘀咕咕,顯聖真君對此沒發表任何評價,隻是逕自前行,跨上千級玉階,終於進了一個廣闊大殿中,金縷織地、寶珠瑩空,這大殿被布置的金碧輝煌,延著金毯向前,盡頭處寶座上、被宮娥仙姝環繞的那個人影,漸漸清晰起來,林達見了直撇嘴,覺得眼前玉帝的模樣,遠不如青帝神氣,看他肥頭大耳眼睛小,放在人間界,大概最適合幹的職業是廚子。

顯聖真君再前行幾步,大概離玉帝禦座之階十來米的地方,撲通一聲雙膝跪倒。

“稟玉帝,人已帶到。”

林達吊而鋃鐺的跟在顯聖真君之後,抱著胳膊上下打量玉帝,耳中卻聽得一聲斷喝:“你怎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