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用生魂澆灌你,我的仇人

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思無涯。

八一中文

.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小縣城大街上一片喧囂,鑼鼓喧天,鞭炮聲不絕,紅袍解元身著紅紗頭戴紗翅帽,十七八歲的模樣,生得白白淨淨,眉目清秀,他騎著匹高頭大馬春風得意繞城而過,後麵跟著一群報喜的官衛.

如此盛事在小城之中幾十年難得遇見一次,街墳鄰居們紛紛出門觀看,沾沾喜氣,順便看看新中的解元是不是生得跟說書人嘴裏描述的文曲星一般樣。

“張家公子張梳行中狀元咯”一個七八歲的小孩跟在人群後,跑回自家棚屋門口,“娘親,狀元好風光啊!我以後也想這麽騎著高頭大馬光宗耀祖!”

“飯都吃不飽,哪來錢讀書。”婦人趕緊將他拉回懷裏捂住嘴,無奈地道:“可莫要叫你爹聽見,他平素裏殺豬賣肉起早貪黑的,也沒掙多少錢,人卻生生累得一身病。你要當他麵吵吵,他定然會傷心。毛孩兒啊,咱家窮,讀不起書哇……”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小孩果然不作聲了.娘倆相依著,走回兩間棚屋前,婦人拾起柴刀開始劈劈啪啪地砍起早些日子便陰幹了的柴木,毛孩兒則是把娘親砍開的柴一塊一塊搬著碼到棚屋的簷下,以防放在露天院裏被雨淋濕。

“毛孩兒,又在幫著娘親幹活呢。”一個挑著剛砍下來的新柴的女子路過毛孩家柴扉前,見狀不由得讚歎道:“玉嬸,你家毛孩可真懂事。”

婦人抬起頭,熱情地招呼女子道:“樵女啊,你挑這麽大一捆濕柴,進來喝口水歇歇腳吧。”

樵女也不客套,徑直放下柴,抽下粗布汗巾拭了一把汗,推開柴扉走進院中,伸手摸了摸毛孩兒的後腦勺。

毛孩兒泱泱地抬頭叫了一聲:“樵女姐姐……”

樵女卻聽出這孩子不太高興,便彎下腰輕輕地問:“咋的啦?瞧瞧……這臉都皺成苦瓜啦。”

去給樵女取水的玉娘端著土碗出來,將水遞給樵女,又坐回木頭樁子上繼續剁柴。

“生什麽事了麽?玉嬸,要是有什麽難處,你講來聽聽,鄉裏鄉親的,多個人多個法兒不是?”樵女小口小口的喝著水,每喝一口吞咽下去再接著喝另一口。當她把整碗水喝完後,才開始說話。

樵女說話的聲音細聲細氣的,很是溫婉,聽到人耳中也極為舒服。

玉娘歎了一口氣,拿眼瞅著毛孩兒苦笑道:“沒啥事兒,就是毛孩兒今天見到張家公子中了狀元在遊城,一時興起,說長大要考狀元,給我削了一頓,估計心裏還是有些打不過彎罷。”

“讀書中狀元是好事兒啊。毛孩兒有誌氣,姐姐相信你日後定有大出息。”樵女聽到張家的時候有片刻的閃神兒,不過片刻就忽略過去,繼而輕笑著鼓勵毛孩兒。

“窮苦人家的孩子,書都讀不起。毛兒他爹那身板兒你也是知道的……唉,一家三口飯都隻能混個半飽,確實……確實拿不出錢來上學堂。”

毛孩兒耷拉著腦袋,不聲不響地抱著柴,眼角卻有一些晶瑩的淚花在閃動。

“現在學堂裏夫子要交的束修很多麽?”樵女問。

“什麽是束修?”玉娘驚訝地停下砍柴的動作。

“束修就是學費……夫子收多少錢的學費?”樵女又溫言解說道。

玉娘愣神,搖頭道:“倒是沒有去問過,不過我想應該挺多的,因為附近的小孩就村東頭的李大壯家去上了。你也知道,他家裏可是殷實戶,可就他家,那李大壯的娘還沒少歪著嘴歎氣說這夫子爪子伸得太長。我想,肯定要不老少錢。”

樵女放下碗,輕笑著又摸了摸毛孩兒的腦袋,起身出門擔起柴慢慢遠去。樵女住在山腳下的一個破窯洞中,門口就搭了個草簾子。她本不是李村的人,是兩年前走到李村之中餓得昏倒被玉娘救起來的孤女。當時她身上穿的衣服髒得不成樣子,卻質地極好,對於她的來曆,李村的人諸多猜測,猜得最多的就是她一定是從大戶人家之中逃出來的丫環。

一個孤女住到寒窯,難免會被青頭愣小子打望,但玉娘的男人王大嘴提著尖刀追趕過幾回後,那些青頭小子就再也不敢來打樵女的主意。如此這般樵女便在這李村安頓下來,以打柴和繡些手帕巾什麽的維持生計。

打柴和繡活本是兩個極端的活計,偏生這姑娘能吃苦,柴也打得,帕也繡得極是端方。每次王大嘴替她去賣繡活兒,那些繡帕都極為搶手,漸漸的,樵女也有了固定的收入來源,與王家也漸漸走得親近起來,就把玉娘稱了嬸,把王大嘴稱了叔,叫王毛兒弟弟。

樵女回到寒窯之中,就著冷饃啃上幾口勉強填飽了肚皮,便抽出床底下的土壇子在裏掏摸了一陣兒,摸出一塊大紅的繡帕,從裏麵裹著的絹紗裏倒出銅板一個一個地數了起來。剛轉彎去問過大壯他娘,說學堂的夫子束修收的是兩串錢一年,說起錢大壯他娘便是一臉肉痛的表情,拉著樵女又數落起周夫子如何爪長心黑口袋深……

數來數去也就隻有一串錢。樵女這才打開最裏層的月白帕子,帕子上躺著一枝成色上好的玉釵,天水青碧,還極為通透。

捏著這支玉釵,樵女細細地摩挲了片刻,才毅然將它放進貼身的懷裏藏好,看看還在山頭上掛著的日頭,便邁著細碎的步子朝著城中走去。

當鋪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一支成色這麽好的玉釵才當得兩串錢,連它釵邊包的鑲邊都不止這個價。可是,人到為難的時刻,一文錢便能窮死英雄漢,更何況隻是一個弱女子。

樵女知道直接拿著錢上門,玉嬸和王叔肯定不會收,便直接替王毛兒交了束修才去王家報信。王毛兒自是高興地跳腳,玉娘和王大嘴卻是看著樵女感激地說不出話來,直道:“樵女,這如何使得啊。毛兒這孩兒也就隨口一說,小孩心性,過幾天就忘記,你居然直接把束修都交給夫子了。平時瞧你說話細聲細氣溫吞吞的,怎麽辦起事來如此風風火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