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無風絮自飛(冷淩番外)

崎嶇的山路上,一個麵容****,形容俊秀的小哥,背著個大包袱。身上衣襟汗透,貼在他稍顯瘦弱的身軀上。他不時手遮眼睛抬頭看天,嘴裏嘀咕

“怎麽太陽這麽大,熱死我了,熱死我了。這還沒到六月天啊?”

拿出腰間的水囊一仰頭咕嚕咕嚕的大口喝著水,喉頭一動一動卻沒有男子的喉結,原來是扮做男裝的小女子。

隻見她停住嘴裏的動作,拿起水囊使勁往下倒到,隻有幾滴水滴下來,她砸吧了下嘴,嘖嘖到:“好渴,怎麽沒水了,嗯!這山裏景色這麽美,泉水肯定多,既然出來玩,就多玩幾天再回去,哼!都是爹娘,長這麽大不讓我出多少門,無聊死了。”

原來還是個離家出走,偷跑出來玩的小女子啊!可她年紀不大,最多才十四五歲,她膽子夠大的,不知道人們常說“江湖險惡”嗎?

放棄了上山的道路,她撇進了旁邊偏僻的小路,殊不知偏僻小路更難行,遠遠聽到瀑布轟隆隆的水聲傳來,她興奮的手腳並用,終於爬過了山頭。眼前豁然開朗,“無限風光在險峰”說的真是沒錯。

前麵不遠處一條白練從對麵山頂傾瀉而下,濺起無數的珠玉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深幽碧綠的潭中升騰起嫋嫋的蒸汽。.四麵環山,青蔥碧綠中帶著簇簇姹紫嫣紅,林中不時有此起彼伏的鳥兒歡鳴。她興喜若狂的奔下山去,一甩包袱,整個人就咚的一聲跳進了水裏。少頃噗的從水裏冒出頭來,嚇跑了水中大石上欲覓食的水鳥。哈哈哈!!她快活的在水裏遊來遊去,聲音如空穀黃鶯般好聽。

忽然山路上隱約出現了個男人身影,似往這邊而來。她趕緊穿好衣服,簡單在頭頂綰了個髻用隨身的木簪子一簪,拿著包袱躲在潭邊的大石頭後。突然男人晃了幾晃,張嘴吐出一口血來,就倒在地上不動了。

她嚇壞了,那個男人死了嗎?她撿起一塊石頭正準備扔過去,一看稍顯大了點又換塊,在手裏掂了掂,就朝那個男人扔過去,沒有反映。接著她又拿了一塊稍大的又扔了過去,還是沒動。她小心翼翼的朝他走過去,伸出手探探他的鼻息,還有氣。突然男人睜開眼銳利的盯著她,手裏劍光一閃,抵著她的喉嚨,她害怕的閉上眼睛,哭叫到

“啊!!啊 !!別殺我!別殺我!我不是壞人!!”

男人沒動,她猶豫著睜開眼睛,發現男人臉色青紫,嘴角不停有黑紅的血滴下,眼睛緊閉著狀是痛苦,哇!!!又吐出一大口血來,看了一眼她又昏過去了。.

“喂!喂!醒醒啊你!!醒醒啊!”還是沒反映。

“怎麽辦?怎麽辦?救不救他?萬一他是壞人呢?”

她在那裏念念自語,猶豫不覺,終於一咬牙,架起男人的兩條胳膊,拖啊拖。男人的身形頗高也很健碩,一頭黑發散亂的蓋在臉上與下巴的胡子糾結在一起,淩亂不堪,甚至看不清他的容貌,隻有眼睛很大很亮卻滿含憂鬱,薄唇緊閉。

啊!!!長長吐出一口氣,她已經累的精疲力盡,終於把他拖到了崖壁旁邊的凹洞裏。說是個洞其實也不算,根本不深,隻是凹進去一塊,大約剛好能容納他們三四個個人,甚至男人的腳還在洞外。

她理了理男人的頭發,露出一張五官不凡的臉來。男人似乎動了一下,她驚呼到

“喂!!醒醒!”

沒反映,她深呼吸一口,手哆嗦著解開了男人的衣服。這件藍色的衣服現在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血漬夾著灰塵,髒的不成樣子了。露出了男人精壯卻滿布傷痕的胸膛,她臉呼的一下紅雲密布直到脖子,簡直要滴下血。她閉了閉眼,複又深呼吸一下繼續脫掉他的衣服,她抖的更厲害了。

胸口嵌著一隻星形小鏢,深入肉中,傷口處肌肉外翻,不斷有黑血從裏麵冒出來。.他中的暗器有毒!!!她用帕子包著暗器一使勁,男人悶哼兩聲,眉頭痛苦的糾結著,嘴巴都咬出殷紅的血來。她手一抖,暗器掉在地上啪的一聲。

看著男人痛苦難當,她突然頭一低,張嘴吻住了傷口,接著轉頭從嘴裏吐出一口黑血來,一下一下一下,直到吐出的血成鮮紅色的。她用新帕子摁住傷口,從包袱裏拿出她出門前帶的傷藥,正好派上用場,哆嗦著手將白色的藥粉灑在傷口上。

包紮好傷口,一回頭看到男人微睜著眼正在看他,形容冷峻,眼神更冷!她哆嗦了一下,拿起血衣跑到離他遠遠的地方去了。

雖然白天很熱,但山裏的夜很涼,半夜裏男人發起了燒,額頭火燙,手握成拳,牙齒不停發出得得的聲音,全身冷的直哆嗦。她在洞口點了一堆火,把所有的衣物都蓋在他身上,還是沒用。靠近她的身體,男人似乎感覺到了溫暖,又往她這裏靠了靠。她呆愣了片刻,眼一閉,將男人的身體半靠在她身上,從後麵緊緊的抱住了他。洞口的火燒的很旺,劈啪作響,映著她火樣的臉,天上的月亮也躲進了雲裏麵。

啾啾啾啾的鳥鳴聲傳來,似乎在喚醒小小的洞中相擁而眠的兩人。

他睜開眼睛,後背有一種柔軟馨香,並且熱熱的感覺。.低頭一看腰間,還有一雙****柔嫩的小手緊緊抱在自己的腰間,他頓時****一僵,動彈不得。傷口包的好好的,他輕輕試著拿開這雙小手,背後的人輕輕嗯了一聲,翻了個身,背對著他。他趁機慢慢挪向洞外,腳步踉蹌的走了開去。他剛離開,洞裏的小人就睜開了明亮的大眼睛,滿臉通紅的含羞帶怯,也是動也不敢動,又閉著眼睛裝睡。

許久不見動靜,她忽的睜開眼睛爬起來走出洞外,哪裏還有他的身影。她歎口氣到

“為什麽不告而別啊,至少說聲謝謝吧,怪人!”

就去水邊洗臉漱口,剛走到大石頭邊就看到他背靠在石頭上,臉上痛苦不堪的表情。額頭冒出細密的汗水,胸口的的傷似乎裂開了,滲出的血把繃帶都映透了,紅的觸目驚心。她趕緊跑過去,蹲跪在他身邊,眼神焦急的詢問

“你怎麽拉?怎麽好好的又流血了,你別亂動,傷口還沒愈合好。”

一邊說一邊按住他欲起身的肩膀

“你別動了!!”

男人不耐煩的一甩胳膊:“不用你管!”就把她甩出好遠,跌倒在地上。

“哎喲!!!”她一邊吸氣一邊看著自己擦傷的手肘,對他怒目相向

“你這個人大怪人怎麽這麽野蠻!我救了你!你不但不謝我?還摔傷了我?好心沒好報!你是個木頭嗎?不說話還冷著臉!哼!我管你死活!與我何幹!死木頭人!讓你流血死了也好!哼!”說罷也不管他,自顧自的去水邊洗臉,還氣哼哼的嘟囔,撅著小嘴。.

拿起包袱就走人,臨了還不忘狠瞪他一眼,哪知道他根本沒看見她瞪他,隻是閉著眼睛,眉頭緊皺,表情痛苦。

女孩氣呼呼的邊走邊詛咒他:“就不管你了,讓你流血死了算了,荒山野嶺,說不定等會有野獸來把你吃掉。”

說完腳步不停的繼續爬山,一轉眼就消失在了山後。男人默默看著她的背影漸漸遠了,直至消失,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又踉踉蹌蹌地跌回到山洞裏,喘著粗氣不動了。

轉頭看見地上的幹淨手帕上放著一個白色小磁瓶跟兩個幹硬的饅頭還有一個裝滿水的水囊。他看著這些東西,神色複雜,拿起手帕,細看右下角有個小小的“柳”字,他緊緊的拽在手心,又沉沉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肚子的咕嚕咕嚕聲吵醒了他。他迷糊的睜開雙眼,眼前的情景讓他無法相信。.洞口的火堆上掛著兩個小罐子,咕咚咕咚的響個不停,裏麵飄來陣陣香味,還有藥味。一個小人正專心致誌的在裏麵攪合,然後舀起一小勺湯湊到嘴邊嚐了嚐,燙的她連連吐舌頭,精致的小臉被火光烤的通紅。

似是有感應,她抬起她明亮的眼睛,滿含著驚喜:“啊!你醒了!快點來把藥喝了吧!”

說著變戲法似的從旁邊的包袱裏拿出一個小碗來,倒滿褐色的藥汁,用湯勺送到他嘴邊,示意他喝下去。他掙紮著要坐起來。

“我來幫你。”

說罷放下藥碗,伸手去扶他,卻被他側身躲過,她尷尬的手停在半空。

艱難的半靠在石壁上喘著氣,看著她又遞上來的藥汁,卻不張口,拿眼睛看著她。她舔舔嘴,幹巴巴的笑道

“是藥,沒有毒!喝吧!”

還是不動,她隻好放下藥碗委屈的坐在火堆旁,盯著燃燒的火苗,眼裏淚光閃閃。他過了一會兒,拿起那碗藥,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幾下就喝光了。似乎藥有點苦,他皺了一下眉頭。女孩眼角的餘光瞥見他喝完了藥,抹了一把臉,破涕而笑。男子嘴唇動了動,始終沒有說出話來。

“來,把這個魚粥喝了。.”

說著遞上一碗熱氣騰騰,鮮香陣陣的魚粥到他嘴邊,他卻是又沒動。她氣道

“剛才給你藥你不喝,現在又不吃嗎?”看著她氣鼓鼓的腮幫子跟撅起的小嘴,他目光一柔,低低地說道:“很燙!”

“啊!!我試試!”說著就嚐了一口,:“哎喲,好燙好燙。對不起,等涼了再喝。那你剛才喝藥怎麽不說呢!嗬嗬!嗬嗬!”幹笑兩聲,不好意思的臉也紅了。

“味道怎麽樣?”她看著他喝完了一碗問他。他沒說話,隻是點點頭,她笑了起來:“那就多喝幾碗,這裏還有呢!”他又點點頭。

“給!這裏擦擦!”

看他第四碗粥下了肚,她遞給他一塊幹淨的略帶香味的手帕,順便指著自己的嘴角。他無視她給的東西,隻是拿衣袖一抹完事。她憤憤的說

“看你把衣服弄髒了。你說是洗衣服簡單還是洗手帕簡單。”

說完把帕子往他懷裏一摔,自己喝粥去了。男子把身上的帕子捏了捏,塞進了懷裏再不說話,如木雕一般呆在那裏,臉上神情難測,目光卻漸漸柔和。

女孩再不跟他講話,隻顧自己拿包袱墊著頭,側身躺在火堆旁邊。.許是太累了,沒多久就呼吸均勻,酣然入夢。山風偶爾吹來,撲朔的火光映著她的臉,忽明忽暗,似乎有點冷,她嬌小的身子蜷了蜷。男子輕輕起身,將身上的外衫退下來蓋在她的身上,帶著他體溫的衣服讓她覺得很舒服,於是她砸吧了下嘴,漸漸放鬆了蜷緊的身體睡的更香甜。

他就這樣一直在靜靜的看著她的睡顏,眼神越來越柔,撿起幾根樹枝加在了火上,嗶嗶啵啵燒的更旺了。

就這樣過了三天,他總共說了不到三句話,兩個人似乎有了默契,女孩自顧自的說,男子也不答話,但是女孩說什麽他都聽,做什麽也照做。

“傷口已經愈合了,但是不能****,不然又要裂開。”

替他重新包紮好傷口,女孩靜靜的說,似乎已經習慣了跟他的相處,臉也沒那麽紅了,反倒是他的臉瞬間有點微紅。

女孩捕捉到這個瞬間,心裏一樂:“哈哈,這個大木頭,居然還會有臉紅的時候。”

嘴角一彎,就淺笑起來。於是問道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哪裏人?我姓柳名絮,京城人士,你呢?”

過了一會,自我解嘲到:“我知道了,你是不會回答我的,我看你就姓木名頭,叫你木頭算了,嗬嗬!”看他臉比以前更冷,眼裏憂鬱更甚,尷尬的嗬嗬笑兩聲再不敢出聲。.

“你在這裏養傷,不要亂動,我離開一會,很快回來,記住了嗎?不要亂動!”對他囑咐再三,看他點了點頭,才放心的遠去了。

女孩跑開很遠,終於看不到他的影子了。她四處張望了一下,這個地方人跡罕至,深幽寂靜,確定安全後,她利索的滑到水裏,退去了衣衫。將頭上的發髻打散,一頭如瀑的黑發遮住了胸前的風景,水裏的遊魚似乎也想一親芳澤,紛紛在她的周圍遊弋。

他看著她由遠及近,慢慢出現在他的視線裏,她神清氣爽,一蹦一跳,背後的長發也隨著他的動作一甩一甩的。他嘴角一勾,露出一抹笑來,轉瞬即逝。

“木頭!木頭!我回來了!你看我又抓了兩條大魚啊,今晚我們再喝魚湯吧!”

她興衝衝的跑到木頭的麵前提著兩條還算大的魚,笑的無比燦爛。已經五天了,他們相處的比開始好多了,至少木頭告訴了她,他的名字。

那天他們坐在潭邊誰都沒有說話,忽然木頭開口到:“冷淩!我叫做冷淩!”

她訝異的看向他,才明白他是告訴她,他的名字。.於是她學著冷淩的語氣回到

“柳絮!我叫做柳絮!”

說完噗的一聲哈哈大笑了起來。後來柳絮也沒叫他名字,認為他就是塊木頭,所以就一直叫他“木頭”。其實他傷好的差不多了,沒有她想的那麽嚴重,他甚至在她不在的時間裏還練了一會劍。

隻聽見柳絮嘟嘟囔囔的說:“唉!其實這幾天我吃魚都吃膩了,可是沒有辦法。我隻會抓魚啊!有總比沒有的好,你說是吧,木頭。”

他不置可否,不搖頭也不點頭。

晚上兩個人還是柳絮睡洞口,柳絮眼中的病人冷淩睡洞裏,可是到第二天醒來時,往往是柳絮睡在洞裏,冷淩睡在洞口。

這天柳絮又在河裏抓魚,始終沒抓到大的,看著兩條小貓魚犯了愁:“大魚兒,大魚兒快點來,不然我們要餓肚子了。”

正愁眉苦臉的時候,啪的一聲什麽東西摔在她旁邊,她嚇的差點跳起來:“啊!什麽東西啊?”轉頭一看,冷淩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還是一貫的冷臉,不過目中隱有笑意。

“是山雞???山雞!!!哪來的?你抓的?”她一會疑惑一會肯定的指著冷淩。冷淩點點頭。她又叫起來

“你傷好沒事了嗎?”冷淩還是點點頭。

“太好了,木頭!你終於沒事了,這下我可放心了。”她長出一口氣:“今天能吃肉了!嗬嗬”冷淩看著她的樣子,不自覺的嘴角一彎,笑意忽然就浮現在臉上。

柳絮呆了一呆,緊接著直指冷淩的臉鬼叫起來:“木頭你笑了!你剛才笑了!木頭!我還以為你除了不喜歡說話,還不會笑呢?就是塊木頭呢?”

說著湊近冷淩的臉要看個究竟。冷淩俊臉一冷,頭一偏,不讓她看。柳絮跟著他頭轉動的方向也不停的轉,非要看個清楚。完了,煞有介事的說

“木頭!其實你很英俊的,為什麽不把胡子刮掉呢?笑起來也很好,要多笑知道嗎?”

冷淩不理她,徑自拿著兩隻山雞走了。這天冷淩下廚,把柳絮驚的下巴都快掉了下來,那香濃的肉湯差點把舌頭連帶吃了。

更震驚的是第二天當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出現在她麵前時,她開始還真沒認出冷淩來。頭發不複以前的雜亂,柔順如漆墨的披在腦後,亂糟糟的胡子也沒有了蹤影,隻餘幹淨整潔又****的下巴,換了一身幹淨的青色長衫,同色腰帶,整個人站在那裏沐浴在陽光下,有如天神下凡,再不複先前的冰冷。

柳絮看的有點呆,似乎有點傻了,隨即臉一紅,結結巴巴的說

“你..你是..木...木頭???原來...原來你是...是這個樣子的。”

冷淩大概是覺得柳絮的樣子很好笑,又是嘴角一彎,帶出一絲笑意。轟的一下柳絮臉是徹底紅到了脖子,逃也似的跑遠了。冷淩嘴角更彎,笑意更深了。

適應了冷淩帶給柳絮的震撼,相處也輕鬆了很多。這幾天都是冷淩負責吃食,因為他的傷幾乎全好了,所以一切事情都歸他,柳絮樂的自在。

在溪邊的樹下用小刀刻著一塊木頭,邊刻邊笑。照例是冷淩在下廚,自從他傷好後,似乎柳絮就沒下過廚了。兩個人在深山裏過的悠然自得,似乎早忘記了山外麵的世界。晚上坐在火堆旁邊看星星,下雨的時候擠在小小的洞裏,天晴的時候一起捕魚,冷淩上山捕獵的時候她就采果子跟野菜...

其實冷淩從一開始就知道柳絮是女兒身,隻是不拆穿她而已,柳絮自己平時扮男子扮的根本不像,自己還渾然未覺。那天柳絮再也藏不住了。

{六}{九}{中}{文}{地}{址}:{www}.69zw.{com} 小說.浮生若夢 最新章節第十一章:無風絮自飛(冷淩番外) 網址:html/91/916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