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沉吟為誰故

看著鏡子中紅腫的兩頰,火燒般的疼。我真的懷疑自己是否瘋魔了,這叫自虐不是嗎?!我嗬嗬苦笑,“啊喲!啊喲!”越發牽扯的肌肉抽搐,疼的我直叫喚。

剛才我就沒敢從正門進,我的尊容太招人了。冷淩自然是帶著我從客棧後院翻牆而入,偷溜進屋。他一路上始終板著臉,不發一言,臉冷的如冰。我知道他一定是很氣,我獨自偷跑出來的緣故。看著他越發冷的臉,我也隻好理虧的,平聲靜氣,低眉順眼的跟在他****後頭,一副乖巧狀。

“吱——嘎!”正對著鏡子發呆的我聽的門聲,忙轉頭,門開處,冷淩還是那張零下十度的臉。我心裏一個哆嗦,好冷!但馬上討好的朝他笑笑,他用黑眸盯著我,並不領情。我無奈,故意嘴一撇,雙眼蓄淚,語帶哭腔:“噝——,好疼啊!”捧著腫脹的臉頰,嘴裏直叫喚。

果然冷淩臉色一緩,滿眼疼惜的奔向我,蹲在我麵前,從懷裏掏出個玉色小瓷瓶來,急聲道:“絮兒!這是冰露!你把它擦在臉上,消腫去痛的!”

“嗯!謝謝你冷淩!”一時真疼,又是感動,眼眶一熱,忍不住兩行清淚滾滾而下。.心裏百味陳雜,卻是嗚嗚咽咽起來。

冷淩見我哭的很是傷心,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嘴巴動了動,隻是笨拙的輕拍我背脊,不停安慰我:“絮兒!別哭!把藥擦了,就沒那麽疼了!”聽他這麽一說,我心裏越發地酸楚難耐起來,越發傷心的想哭,抽抽噎噎到:“冷...淩...!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嗚嗚嗚嗚……”也不管丟不丟臉,心裏隻覺得淒苦,委屈,悲涼,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哭。

冷淩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將我的肩膀摟緊,無聲抱著我。我隻顧抽泣不已,隨著他的動作,將頭靠在他的身上,聽他半天才言:“我願意!”

心裏一熱,一股感動的****讓我一軟,心裏既苦又甜還酸。我止住聲,抬頭看他。淚眼迷蒙中,他的眼神堅定,卻又滿帶著溫柔地看著我。一霎那的失神,我以為自己就是柳絮。唉,心裏卻又在隱隱歎息,明明我是孟小凡!突然覺得自己好無恥!我不應該這樣利用冷淩的感情,心裏又悲涼的無助,隻想著就靠一下,就利用這一回吧。矛盾不已,心酸不已……

柳絮的木頭,此刻正用他微糙的指腹,溫柔地為我細細擦拭著臉上的淚漬。.我無恥地接受著他的溫柔,他溫柔地臉,溫柔地手,溫柔的眼……完全沒有一絲冰冷存在。唉,原來他也可以這麽溫柔地!我直愣愣地望著他,他蹲****,一臉溫柔地心疼。馥鬱的冰露也隨著他的手指,在我臉上慢慢暈開。清涼中帶著絲絲香氣,臉上頓時冰涼涼一片,無比舒服。不知道是心理因素還是這冰露卻有奇效,原先火燒火燎的感覺,減輕不少,疼痛頓失。

好一會兒,他終於替我擦完了藥。他手頓了頓,還是把裝著冰露的小瓶子塞在了我手裏,囑咐我:“每過一個時辰,就再擦一遍!”說著起身而立,複又冷著臉,溫柔不再,也不說話了。

我拿過鏡子,把自己嚇一大跳!原先臉腫如豬頭的我,現在卻是又加了一項,眼腫如桃子!這幅尊容……那就是四個字形容——“麵目全非”!我又想哭!又想笑!如果這個樣子,晚上出去,被別人看到,一定會把看到我的那個人嚇死過去。虧的冷淩居然忍受得了!

“冷淩!我現在是不是醜死了?”我啪的一聲放下鏡子,不忍心再看自己。.

冷淩聞言,嘴角一勾,不語。我見他如此,他也覺得我的樣子很恐龍,想笑又不笑,是怕傷我自尊麽?我嘴一撇,做撒嬌狀:“你看你都笑我!我現在這張臉,真跟豬八戒沒兩樣了!”

“……”他沒說話,卻是嘴角的弧度漸大。“哧——!”冷淩嘴唇一動,發出了一個聲來。他終於被我“麵目全非”無比怪異外加恐怖的表情給逗笑了。他側過頭,肩膀開始聳動,雖然聲音不大,但我還是聽到了他悶悶的笑聲。我心裏鬆了口氣,他不生我氣了吧?!

我想笑又不敢笑,隻好抽搐著恐怖的麵皮,嘴裏直哼哼。

“絮兒!這次你又受了苦,我說過好好保護你的,又沒做到!”冷淩開始自責,收住他那點兒好不容易釋放出來的笑意,又換回冷臉一副。

我連連擺手,叫道:“不是!不是!冷淩都怪我自己,你別自責好不好?是我自己不好,惹事生非!”我實事求是的說。不等冷淩再作反應,我又搶著肯定:“冷淩!你以後不要把什麽事都攬在自己身上好麽?不要總是自責!更不要縱容我,我太惹是生非了,你看我現在是自作自受!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真的!”這是我早就想對他說的話,於是我又接著說:“冷淩!你能不能不要沉溺於過去的痛苦裏?不要總是對自己太過苛責?不要把什麽罪過都往自己身上攬?這樣活著不累麽?你應該有屬於自己的快樂!”

唉,不知道我說的夠不夠?他明不明白

“……”冷淩隻是目光絞視著我,眼裏波濤洶湧,眸光閃動,並不說話。.

我舔舔嘴,繼續給他洗腦:“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冷淩你要記住!從現在起,再不要把絮兒當做你心裏的罪罰!我要你輕輕鬆鬆的活著!因為絮兒原諒你了!你記住了嗎?”我是指著自己說的,他不是把我一直當柳絮嗎?

我繼續指著自己,說:“絮兒不願意你天天活在自責內疚中!你要為你自己而活!絮兒原諒你了!”柳家一門的慘案不關冷淩的事,雖然他曾經也是天煞門的人,但他早已經不再是了。天煞門的人做的事,他隻是阻止不及,救援不及,正因為如此,他才將自己歸入罪惡中,深深自責!唉!

不知道我說的他能否明白?會不會懂我的意思?心裏默默:柳絮!我現在要替冷淩卸下心靈上的十字架?如果你是我,恐怕你也是這麽想的,會原諒他的吧?你對他來說是個沉重的心裏負擔!也是個心裏唯一的存在!如果你沒有死的話,你們……無奈卻是……

我盯視著他,麵色動容,冷淩眼裏有水光在閃,他呆呆地看著我,一眨不眨!我們誰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默無語。.唉,這樣下去,該如何是好?我是孟小凡啊!看他一直如此地看我,想到我們還要天涯一路,還是先想個辦法,斷了他的念頭!?

雖然臉還腫著,他或許看不清我的表情,我還是努力的對他燦然一笑,爽快的拍拍他肩膀到:“冷淩!不如我們結拜為兄妹!從今往後,你就是我至親的大哥!我又有親人了,以後我們相依為命,可好?!”我說的句句都是肯定句,就是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果然冷淩盯著我半晌無言,既不拒絕也沒答應。隻是愣愣地盯著我。

“冷淩!你不願意嗎?”被他盯著,我有點心虛起來。於是努力燦笑著問他,借以掩飾,然後給他施加壓力。

“不……!好!”冷淩目光仍舊絞視著我,而後微垂下眼,低低地開口:“絮兒說的,我知道,我會照絮兒的意思做!”我心裏一緊,他還是一口一個絮兒的叫我。.

我不是讓你什麽都聽我的冷淩!你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要總是順著我,這樣我會被你寵壞,我會更加的依賴你!我好怕!好怕!我不是你的柳絮!我在心裏叫道。

深呼吸一口,我微笑滿臉:“不!大哥!我不要你照我的意思做!凡事我們倆商量著!你現在是我大哥了,小妹以後都要聽大哥的話!大哥覺得如何?”說完,我故作天真地歪頭看冷淩,滿心期待。冷淩抬眼看看我,垂首微點點頭。

“大哥!大哥!嗬嗬!我有個哥哥了!”心裏一鬆,我雀躍不已,連連拍手,對著冷淩“大哥,大哥”的叫個不停。唉,總算有個哥哥可以依靠了!我鴕鳥的想。冷淩似乎也被我的興奮情緒感染,嘴角微勾處帶起了眼底的笑意。雖然他笑的有點無奈跟勉強……

“哎喲!哎喲!”

我由於太過興奮,導致麵部動作太大,雖然擦了有奇效的藥,可一時半會兒還不至於大好,因此還是有點被牽扯的生疼。.捧著臉,兀自哀嚎。

“絮兒!你!還很疼?”冷淩見狀,掰開我捧著臉的雙手,擔憂的看著我問。

“沒事!沒事!我有點誇張了,因為我現在有你這個大哥了,所以我故意說疼,這樣大哥就會心疼小妹了!嗬嗬!”我沒心沒肺地兀自說著:“大哥!剛才不就很心疼妹妹我嗎?哈哈!”我不著痕跡地反拉著冷淩的衣袖,這樣他握著我手臂的手就很勉強,於是他放了他的手。

我故意抓著他的衣袖,笑問他:“對了!大哥!你從哪裏找來的藥啊!效果真的很好!沒那麽疼了呢現在!”

冷淩聞言,眸光一黯,冷冷道:“是安王府的人送來的!”

安王府!我心裏頓了頓,安王府的人怎麽知道我們住這裏?難道被他認出了?或者被他跟蹤了?還是他為了替他的身邊人致歉,好心的給我們送藥?我在心裏猜測,隻是淡淡的“哦”了一聲。

有點恍惚,眼前人影一閃,冷淩忽然近前,雙手抓緊我的肩膀,盯緊我,一字一句的說:“絮兒!以後!都不要!再!****自己!”

我心下黯然,冷淩早就知道!他那天把我擄走,我不是心心念念的叫著某人的名字嗎?那天茶寮處的偶遇,我不是為他差點肝腸寸斷了麽?是!冷淩更是知道我是自虐!嗬嗬!不會了!再不會!以後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再自虐!這樣好傻!我緊閉****,也回視他,****的點了點頭。.

這安王府冰露的效果,還真是神奇!才一晚上時間,臉不紅不腫也不疼了!我不禁讚歎:“神藥啊!到底是安王府!”想起安王府三個字,心裏就有點灰灰的。好在看到鏡子裏的自己,終於恢複了“花容月貌”,我心情也明朗起來。

自上次我私自外出後,冷淩這幾天都處於更加小心謹慎地狀態中,我則後怕不已,為自己的衝動自責,處於高度緊張地狀態。但好幾天了,天煞門根本沒什麽風吹草動,他們似乎從這個世界上銷聲匿跡了般。安王府除了繼續派人送來幾次藥後,也沒消息了。我們又逐漸稍微放鬆了些許。我常常自我寬慰:是禍躲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有時甚至還想著,或者我們找人幫忙也可以。至於這個幫忙的人……眼前不由浮現出他的天人之臉來。.後來想想,又趕快否定,說了不跟他再有牽扯了……日子就這樣在驚心,矛盾中過著,倒也難得的平靜了多天。

是夜,點點滴滴的笛聲傳來,清亮委婉。我被吵醒,睜眼望著床頂。心裏腹誹:大半夜了,誰這麽好興致!擾人清夢!如泣如訴的聲音攪的我再也睡不著,推開窗,春夜的晚風迎麵撲來,空氣中流淌著引人情思的欲動。我探出頭,閉上眼,深呼吸。春天的味道越來越濃,微涼的晚風撩撥著鬢邊絲絲縷縷的頭發,撫在臉頰上,癢癢的,讓人心裏蠢蠢欲動。嗬!我張開眼,抬頭望去,殘月如鉤,遙掛天邊,清輝隱約。又一陣風來,河邊楊柳早已枝條舒展,柔美地隨風輕舞,如美人般水袖婉轉。

笛聲突然一變,清亮激昂不在,隻餘嫋嫋的餘音不斷,回響不絕。似有萬般情思,言猶未盡,憂傷難耐……循著餘聲,隻見河對岸,楊柳從裏隱隱約約一抹白色。微歎口氣,心裏莫名的心酸起來,湧起了滿腔的愁思。唉!再歎口氣,原來還有如我一般,也是春夜漫漫,無心睡眠之人。

我扭過頭,趴在窗邊,閉上眼,似睡非睡。.腦子裏渾渾噩噩,被塞的滿滿地,卻又空空的……

等我睜開眼,窗口已有陽光進來,原來天已經大亮。昨晚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依稀隻記得有人吹笛。我坐起身,****的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伸伸懶腰,習慣性的揉揉一頭亂發,兀自怔忪間。忽聽門外傳來冷淩的詢問

“絮兒!醒了嗎?”

“哦!”有氣無力地哼哼,睡眠不足,精神不佳啊!我複又一頭躺倒,在****翻來翻去,希望這樣能精神點。

“那快點吃早飯了!”

我聞言,肚子很配合的咕嚕了一聲,確實餓了。麻利的穿衣洗漱完畢,打****門,冷淩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端著早餐,我見怪不怪,咕咚一句:“大哥早!吃飯了!”順手拿過冷淩手裏的東西,坐到桌前大快朵頤。薑絲雞粥上麵灑了點點翠綠的蔥花,香氣四溢。我口水迅速分泌,連帶配的香辣小魚幹,醬爆小牛肉一股腦全掃盡。

“大哥,好好吃啊!”我****的砸吧下嘴,笑****的瞅著冷淩。冷淩嘴角稍彎,對我的吃相怕是早已習慣了,他用手,指指他自己左邊的嘴角,說:“絮兒,這裏!”

我一愣,隨即伸出舌頭在嘴巴上舔了兩舔,訕笑到:“這下幹淨了吧?”冷淩麵色微窘,側頭不看我了。我在心裏笑翻了,冷淩!恐怕柳絮從不這樣吧,嗬嗬!

忽然想到一件很久之前就想問的事情,隨即問他:“大哥!咱們還有銀子沒有?”

冷淩一怔,看向我問:“怎麽?”

我心裏一窘,唉,這個問題早就想問,卻一直忘記問了。於是囁喏到:“那個...我是說...那個我們一直在客棧好吃好住,我們倆一直都沒有工作,沒有工作自然也沒有工錢,沒有錢那我們還能在這裏好吃好住嗎?”想到這個我就擔心,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冷淩難道從沒想過這個問題麽?

冷淩愣怔之後,隨即彎起嘴角:“銀子?!有!”

“真的!?那就好了!”我心一寬,還是可以繼續在這裏小康的。

“隻是沒帶在身邊!”冷淩冷不丁的加一句,我如遭兜頭冷水,****涼透。慘兮兮地問:“那我們現在還有多少?”不要告訴我,說沒有了!我在心裏祈禱。

冷淩想了一想,從嘴裏果真無情的吐出兩個字:“沒了!”我徹底涼透,趴在桌子上,裝死。隻三秒後,我抬起臉來,開始數落起冷淩:“大哥啊大哥!花錢要有算計,我們現在是逃命,不能有錢的時候可著亂花!你看!我們倆明明可以不住上房的,明明吃飯可以吃青菜豆腐的!這下好了吧!一錢銀子都沒有了,我們倆怎麽辦吧?”

我猶自唧唧呱呱,口水亂飛狀。他卻以手拂額,無奈輕嗬到:“那絮兒說怎麽辦?”我一翻白眼:“怎麽辦?涼拌!”冷淩低聲悶笑起來。這是自從上次自柳莊以來,冷淩第二次笑。冷淩你終於會笑了嗎?對!你要多笑,不應該整天把自己封死在冷寂自責裏。

“嗬嗬!嗬嗬!”我也跟著他傻笑不已。

今天臨出門前,冷淩隻留給我一句話:“絮兒!不必涼拌!”我一頭霧水,冷淩也學會幽默了嗎?他是不是去哪裏找銀子去了?唉,我知道有他在,我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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