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風雨欲來時
對著鏡子再次確認了一番，回頭向青兒求證：“青兒！你再仔細看看我，還有哪些地方不夠妥當的？”今天要去拜見太後，我心裏處於高度緊張興奮。生怕有不妥之處惹惱大齊的皇太後。
青兒抿嘴，對我笑到：“王妃！你看起來完美極了。”說著拉拉我的衣擺：“王妃不必太緊張地，太後平時靜心念佛，待人和善，很好相處。”
“哦！”我稍微放了一點點心。
這個皇權社會，擁有至高權利的女人，雖然吃齋念佛，我還是覺得她帶給我無限的壓迫感。
我靜靜垂首，恭敬的立在永壽宮門外等候宣召，若有似無的檀香味兒從裏麵絲絲縷縷的飄出來鑽入我的鼻間，讓我身心俱清，緊張地神經頓覺鬆弛不少。我努力吸吸鼻子，想聞到更多的香味兒。
“王妃！太後召您進去！請跟我來！”一聲柔柔的女聲傳來，終止我聞香的動作。
“有勞這位姐姐了！”我趕緊福了一福，禮多人不怪，跟著那位身姿翩然的宮女踏入了太後的寢宮。
漂亮宮女柔聲說到：“王妃先稍坐片刻，太後馬上就來了。.”
“是！”我恭敬作答，不敢怠慢。隨後又有宮女送來了香茗，我趕緊道了謝複又坐下。
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了一遍，好像沒人。暗暗鬆了一口氣，大方的喝起茶，順便瞻仰一下太後的寢宮。
莊重不失華美，處處透著皇家的貴氣，彰顯太後的地位崇高。最多的擺設恐怕就是各式各樣的佛像了。從陶瓷到珠玉再到鎏金，大大小小無一不全。早就聽說太後禮佛，皇帝孝順，每每得了不同的佛就要送給太後。這裏與其說是太後的寢宮不如說是一座佛堂，這裏除了佛像多以外，更多的就是那些常年不熄的檀香了，所以剛才我在外麵都聞到了它特有的香味。寧靜又安詳，靜謐又悠遠，讓我禁錮不安的心暫時得到了釋放，神思飄忽.......
隨著一聲尖細的嗓音響起，打破了片刻的寧靜：“太後駕到！”
我收斂心神，從椅子上緩緩站起，看著被眾人簇擁而來的擁有至高權利的女人。她也不過四十年紀吧，臉色溫和，一臉慈祥。.歲月雖然給她的眼角留下了點印跡，但絲毫也無損她的雍容優雅，華貴大氣，讓她風致更甚！我不禁驚歎：這是冷淩母親之外的又一個資深美女哇！她們都是如何保養的呢？
太後在宮女的攙扶下，優雅的坐在那把軟榻上，接過宮女遞上來的香茗，輕輕啜了一小口，用絲巾輕輕地擦擦本來就很幹淨的嘴，微抬眼看向我。
我趕緊在她目光還未接觸我時，恭敬的跪倒，用我清亮無比的聲音道：“民女孟小凡，恭請太後金安，太後千歲千千歲！”說完以頭觸地，咚咚咚的三聲。太緊張，磕頭磕的有點****了，疼！
“嗬嗬！這孩子怎麽如此大禮啊！冬雪快點把小凡攙起來，到哀家身邊來。”一聲溫和慈祥的聲音響起：“快過來這邊坐！”說完拍拍她身邊的空位。
“是！”冬雪應一聲，就過來攙我。
“謝太後恩典！”我複又福了一福，在冬雪的攙扶下，輕輕嫋嫋地走上前去，輕輕地坐在了太後身邊。我微垂著頭，微笑不語，恭恭敬敬。.隻見太後一把拉起我的手，溫和的說道：“小凡啊！這以後咱們娘倆都別這麽生分了，你的孝心在就成了，別行那麽大的禮！”說完對眾人一笑道：“你瞧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實誠，磕頭磕的咚咚響，瞧瞧！都紅了！很疼吧？”說著用她溫柔的手****了一下我的額頭。
我不好意思的對太後笑笑，底下眾人也抿嘴無聲而笑。冬雪開口笑道：“太後！這是王妃連帶著王爺對您的一片孝心，您就安然受下！”太後聞言爽朗的笑起來，我臉一熱，也跟著笑起來。
笑完，話鋒一轉，太後接著到：“這朝廷上的事我們女人也不懂，也幫不上什麽忙！隻想著啊安安靜靜地在家裏多給菩薩磕幾個頭，誠心的燒幾柱香，心裏念著就成了！他們呢！在外邊也就安心了做他們的事情！小凡啊！在宮裏住的還慣嗎？”
“多謝太後關心！住的很好！”我欠身回答。
“哦！這就好！”太後點點頭，拍拍我的手輕輕地說：“不要擔心訓兒！哦，去給皇上請過安了吧？”
我臉又一熱，輕聲回答：“是！太後！昨日去過！”
太後笑嗔到：“剛剛才說過咱娘倆不要生分了，這會子又一口一個太後？訓兒這孩子從小跟著他皇帝哥哥長大的，跟我親生的一樣，你也改改口，該叫我母後才是了！嗬嗬！”
眾人都附和著太後的話，笑語聲聲。.是啊！！要不是發生了意外的事，我現在早就跟之訓已經拜堂成親，正式成為了皇室中人了吧！
正當我們言笑晏晏，閑話家常之時，夏荷來報：“太後！龐相來給太後請安來了！”
我們都立即噤聲，太後臉色閃了一閃，複又溫和的笑道：“今天就這樣吧！小凡你先回去吧！在宮裏有什麽不方便的都跟我說說！今天也沒準備什麽好東西給你，冬雪去把上次皇上孝敬哀家的那對雪玉冰蟬拿來給小凡！”
“是！”不多會冬雪捧出一個紅綢錦盒出來，裏麵躺著一對玉雪通透，晶亮瑩潤的東西，狀似秋蟬，栩栩如生。我一看肯定不是凡品，這是皇帝孝敬她老人家的東西。
連忙跪下：“多謝太後恩典！小凡告退了！”雙手恭敬的接過賞賜，在夏荷的帶領下出了永壽宮。.
來到門前，再次謝過夏荷。忽見門外立著一個五十開外的老者，鬢邊灰白的頭發在高高的官帽下隱現，不敢多做打量，隻覺得他溫和的眼神中卻透著一股犀利的陰冷，讓人害怕與他對視。他狀似無心的打量了下我，夏荷就帶著他進入了太後的寢殿，慢慢隱入不見。我看著這個模糊的背影，心裏說不出一種異樣的感覺。龐相？！他不正是龐妃娘娘的爹嗎？如今朝堂之上，炙手可熱，權勢滔天的龐相！心裏忽然一抖，一個很不好的猜測在腦海裏出現！
出了永壽宮的大門，我夾著太後賞賜的那個錦盒，朝我暫居的沁芳閣走去。一路上滿腦子都是龐相的怪異眼神，連撞著人都未覺。
“啊！”突然被什麽東西阻擋了我的去路，我碰在一個還算柔軟的東西上，揉著鼻子抬頭，驚嚇中不忘趕緊跪下：“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可真是磕頭如搗蒜般啊。
“嗬嗬！想什麽呢想的這麽入神？好了！恕你無罪！起來吧！”皇帝心情似乎很好，並不追究我衝撞龍體之罪。.
“啊！謝謝皇上！您一個人啊？”我發現這裏除了我們倆再無其他人在，就連平時伺候的喜寶兒都不見。
“是啊！”皇帝皺皺眉，點點頭將雙手負在身後，一臉的輕鬆“平時都是尾巴似的跟著不讓人清淨，今天好不容易朕自己一個人出來走走！讓那些奴才跟著心煩！”
“啊！那皇上，民女先告退了！”我趕緊開溜，心裏打鼓，不想惹到皇帝，沒聽他說想一個人清靜清靜嗎？別人跟著他，他心煩！
“你隨朕去禦花園走走！”說著他自己已經大步往前邁去，丟下一臉愕然的我。皇帝沒準我告退，反而讓我隨他走走，這是哪一出？唉！我甩甩頭，走就走吧，他是皇帝，他說的話就是聖旨，不能抗旨啊！
回頭看他已經走出好遠，我隻好將錦盒夾在胳肢窩下，一溜小跑的攆上前去。
皇帝回頭見我跟了上來，嘴角扯出一個大大的弧度，對我張口說道：“下次加強學習宮廷禮儀！你的教習嬤嬤就該重重治罪！”
“啥？”我不得其解，馬上反應過來。.是哦！我現在是氣喘籲籲，繁複的頭發也有點鬆垮了，關鍵是胳膊下還夾著個盒子，完全一點淑女風範都沒有。這樣也是有辱皇帝的視覺的！我趕緊平靜下來，用手扶了扶歪倒的絹花，將錦盒恭敬的捧在手上，對皇帝恭敬到：“皇上恕罪！剛才皇上走的太遠，奴婢怕追不上皇上，所以就跑了幾步！”
“哈哈！恕你無罪！哪有那麽罪要恕啊！起來吧！”
我趕緊謝恩。他卻隻顧他自己在前麵行去，不過這次腳步明顯放緩了。我跟在他後麵百無聊賴，捧著錦盒的雙手發麻，管他呢！複又把它夾在胳膊下。一路無言，跟著他漫無目的在禦花園閑逛。忽然他雲淡風清的問了一句：“盒子裏是什麽？”
我趕緊在後麵恭敬的答道：“啟稟皇上，這是太後的賞賜，奴婢也不知道是什麽，太後賞的肯定是好東西沒錯的！”
“哦？拿來看看！”皇帝饒有興味的回頭看著我手裏的錦盒。
“是！”我畢恭畢敬的雙手奉上。.皇帝打開蓋子，裏麵兩個玉潔冰清，通透晶瑩的冰蟬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華。他嘴角一彎，笑道：“看來太後很喜歡你啊！”說完看我一眼，轉頭離去。我思索：是啊！看樣子是很喜歡我！這是你孝敬她的好東西現在給我了，你心裏不爽是吧？
“今天之訓有消息回來！”他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我心裏一顫，之訓！之訓離京四天了吧，我感覺過了四個月那麽久，心裏對他的思念跟擔憂與日俱增，我自己都不曾想到，原來我的感覺是如此強烈！我以為我會恨他呢！
我“哦！”了一聲，隻是默默地跟在皇帝後麵，低著頭沒有做聲。我不能表現的太過兒女情長了。皇帝大概對我太過平淡的反映有點不滿？停下腳步，轉頭問我：“你不想知道之訓的消息嗎？”
我抬起頭，皇帝探尋的眼神在我臉上逡巡。我很想知道他怎麽樣，但是我卻說：“他一定很好！”語氣是堅定地。
“嗯！”皇帝嗯了一聲，轉過身，雙手背負，靜靜地站在未名湖畔，望著茫茫的湖水，陽光將他的背影拉的老長，我甚至感覺到了一種孤寂的無奈。.過了一會兒他微微長歎一聲，我心裏一頓。這聲歎氣包含了太多的情緒，悲涼，無助，憂憤，鬱悶.......高高在上的皇帝為何如此？我不敢亂問，又怕是關於之訓的，還是忍不住開口到：“奴婢鬥膽！皇上為何如此歎氣？”
他回頭，微眯著眼睛，定定地看著我。我不知道他什麽意思，心裏如小鼓亂敲：慘了！慘了！他會不會以為我要打聽他什麽八卦！伴君如伴虎！下次不要多嘴亂問了。心裏哆嗦一陣接一陣，不知道如何是好。當我再次決定準備要下跪謝罪時，他突然眼光一閃，幽幽到：“烏孫國傾三十萬兵馬突襲我邊關，一夜之間，攻占了六座城池！情勢危急！”
“啊！三十萬？！這麽多？！”我驚嚇當場，腦海中全是血流成河的慘狀。
“不要擔心，雖然烏孫國號稱三十萬，實際上沒有那麽多，頂多十五萬。目前之訓已經將他們阻截在寧城一帶。”說完他眉頭糾結，臉色冷峻。
我心裏稍稍平靜了一下，卻還是糾結不堪。.十五萬也不是小數目啊！烏孫國這個節骨眼上，居然出動這麽多的兵力來犯？難道是真的跟人串通好的麽？這樣一來基本上齊國的兵力就要去邊關駐防，而國內的兵力就會大大減少，這豈不是給了某些人機會……？我不敢往下深想！
“皇上，能不能問個不該問的問題？”我靜靜地說。唉，如果真是這樣，那現在京城豈不也是很危險。
“說！”
“京城的局勢是不是比邊關的情勢更危急？”我石破天驚的一句話。
“你！？為何如此說！？”皇帝顯然被我的問話嚇到，臉上全是不信跟驚異。
我了解的點點頭，我猜的果然不差。所有的那一切都不是巧合，謀殺，滅口，戰爭，都是某個人精心策劃的，但是很不幸中間出了點小意外，所以就有了這次什麽烏孫國來犯，其實也是陰謀中的一著。
“皇上！你聽過眾誌成城這句話嗎？”我問的不知所雲。
“聽過！”
“皇上！雖然我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女子，幫不上什麽忙。但是現在我也想分擔一點，即使我什麽也做不了。”我靜靜地看著皇帝，無比真誠。他現在隻有一個人奮戰，一個弟弟去了邊關，一個弟弟還小，雖然有冷淩這個哥哥，他卻還不知道！有人居心叵測，想謀奪他的皇位，不知道他是不是早有所覺了？！看他的樣子應該是覺察到了！皇帝疑心不是最重的麽？但他那聲長歎，說明他很憂憤，無助……雖然我不能幫什麽忙，至少給他打打氣也行啊！
皇帝臉色動容，我們都沒有再說話。
好半天皇帝才悠悠地說到：“不錯！現在大齊是內憂外患。因為有外敵入侵，所有軍隊都必須奔赴邊關禦敵，各地守軍不足，又要嚴防別的小國趁機搗亂，所以京城現在防務空虛，這樣就會給人有機可趁。故此就要失彼，我以嚴令之訓死守邊關，京城這邊我來解決。哼！狼子野心！其心當誅！”皇帝咬牙切齒，氣恨交加，眼神冰冷，深如幽潭。
果然是如此！
“皇上！謝謝您對奴婢的信任！”我感動異常，他居然自稱“我”，而非“朕”，還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也告訴我。我誠懇的跪下去：“之訓一定能大獲全勝，不會辜負皇上的期望！而有狼子野心之人必然不會得逞，他會天打雷劈！”這時天突然陰了下來，一聲巨響，一個悶雷轟隆隆的由遠而近。
“皇上！您瞧！老天都答應了！老天一定不會讓他得逞的！嗬嗬！”看著皇帝沉重的臉色，我心裏也很沉重，抬頭看看天，要變天了！快下雨了！但是我卻還要強顏歡笑，讓皇帝能更有信心一點！
皇帝聽了我的話，不知道他是真高興還是假高興，嘴角一彎，點頭說道：“要下雨了，趕緊回去吧！”說完徑直走了！
“是！”我抬起頭，看著他逐漸模糊的背影，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望天，天陰沉沉的，又一陣悶雷響過，豆大的雨點從滿布陰雲的上空掉落下來，我夾起錦盒，快步朝住處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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