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當年得恨奈何長(一)

邕州之行,山高路遠。等我跟齊之訓到達之時,已是五天後。

邕州為齊國北方重鎮,邊關要塞。半年多前與烏蘇國的那場戰爭,時至今日,在這裏還留有印記。

仰望城牆,那依稀模糊的焦痕,鑒證了昔日戰火的洗禮;磚石上深淺不一地刻痕,昭示著它曾遭受刀劍的屠糜。可以想象出當時那場戰爭的殘酷與慘烈,但今日,它因為兩國的聯姻,而得到了安寧和平。

我有刹那的失神,恍惚地看著它,心裏滋味複雜。

酒窩男現在就在這裏,我可以馬上見到他了。我們曾經約好,要不醉不歸的!如果他知道我突然來訪,會不會大吃一驚呢?我能想象出他是何等樣的驚訝表情!想到此,不覺啞然失笑。.

“王爺!屬下等先行回京複命!王爺保重!”身後聲音響起,回頭看是齊之訓隨行的兩名屬下。

“嗯!你們先走,回去稟明皇上,就說本王不日回京!”齊之訓對他二人稍點點頭,不疾不徐地說著。二人得命,向我抱拳行了一禮,我趕緊在馬上回禮。二人一瞬間就策馬絕塵而去,這下隻剩我跟齊之訓兩人了。

我始終一襲男裝打扮,與齊之訓保持著適當的距離,與應有的禮儀。好在他是個溫潤公子,一向謙和,沒有王爺的大架子。我們也並未糾纏於過去種種,甚至沒有提及過一句有關過往的話語,仿如我們以前不識一般。這樣我也心安不少,要不這一路下來,我還真怕自己與他一起,會難受別扭到發狂呢!有時自己會想,也許他心裏早就放開一切了,許是我自己太矯情多思了。.這樣想過之後,也慢慢放開。

再見亦是朋友!我想我和他是真的開始這麽做了。

立於馬上,我恭敬地開口詢問:“王爺!接下來是不是要去——定北將軍府?”

“不!我們先去賓陽樓!”他微笑而答,那一向溫暖地笑容中,此刻分明透著一絲戲謔。

“啊?!賓陽樓?什麽地方?”我聽聞他如此說,詫異之極。不知他為何有此打算,更不知他為何有此表情,不由胡思亂想起來。莫非他對我還有心思麽?但是這許多天來,我們都坦然麵對了,他也根本沒有糾結於過去,除了生病那天由於我的失態外。

心裏開始陰晴不定!為什麽不去找徐立夏呢?他不是說來找他嗎?為何到此又不去了?有太多問題想問他,可是又沒問出口來。.本打算來找徐立夏將玉佩交給他,帶我轉交皇上的。既然現在要跟著安王爺回京城,索性就讓他直接交給皇上,豈不更好!

許是看到我吃驚疑惑還變換莫測的表情,他嘴角一彎,徐徐開口道:“對,是去賓陽樓,去那裏當然是喝酒!現在去將軍府,恐怕找不到徐立夏的人。不如去那裏碰碰運氣,或許能有所收獲不定。”

我更疑惑了,這是什麽邏輯?徐立夏不是該在他的將軍府嗎?難不成酒窩男在賓陽樓喝酒?那齊之訓又如何得知呢?

他爽然一笑:“嗬嗬!走吧!”飄然下馬,還是那麽姿態優美。.

帶著疑問跟著齊之訓進了邕州城,我們下馬緩步而行,他熟門熟路的直接來到了一座兩層樓的建築前。

賓陽樓——鶴立雞群般佇立在那裏!這北方多林木資源,建築多是低矮平房,並且是全木質結構的。像賓陽樓這樣的,兩層非木質建築還真是少見。

我了然,齊之訓不是也在邕州生活了半年嗎?想必這賓陽樓是他跟徐立夏喝過酒的地方。不然他又如何得知酒窩男會在此?他又豈會這麽熟悉這個地方的所在?

環視整個大廳,本以為真的能見到徐立夏,可是卻沒有,不覺有點悵然若失之感。

“小二,給我們一間雅間,要窗口臨街!”齊之訓淡然地開口提出要求,始終保持著他一貫溫和的笑臉。.

“呃,好好!兩位公子請隨小的來!”說著將我們兩人引入一間包廂。

我抬眼看去,這樓上的包廂倒是木質的,沒有彩色的油漆粉刷,透著天然去雕飾般的美感跟樹木獨有的香味兒。牆壁是厚木板製成,有著樹木天然如波浪一樣的花紋。屋子裏也是全木質的矮榻跟木凳,許是有些年頭了,這些木頭製品都散發著油亮柔滑圓潤的光澤感。

入的內來,齊之訓微微側身,朗聲而言:“小二,給我們送些好酒好菜來!哦,對了,酒就要百年陳釀的女兒紅!”說完微微一笑,轉頭看了我一眼,眉眼微彎,帶著笑意道:“先坐下休息一下吧!”

“謝王……公子!”我差點暴露他的身份。.想著他進店前跟我說,要我稱他為公子,我馬上改口。

“嗯……呃……王公子請見諒!您說的這個百年年陳釀的女兒紅,恐怕……恐怕有點難辦!隻怕沒有您要的酒。”小二謙恭的垂首,語氣為難:“這二十年,三十年的倒是也有!您看這……”態度謙恭地帶著征詢的語氣。

“哦?是嗎?可我就要這百年的女兒紅!”齊之訓背對他而立,雙手背在身後,依舊微笑。可語氣卻是毋庸置疑,帶著霸道跟強硬。說完也不理小二,徑自坐下。象征性地撣撣並不見髒的衣服,神色安靜平和的讓我詫異了。

尋思著,安王爺一向待人溫和有禮,怎麽這會兒偏偏要為難起個無名的店小二。人家沒有就喝別的啊,幹嗎非要喝它呢?我見小二囁喏著站在那裏不知道怎麽才好,忙給他解圍。.訕訕笑著對齊之訓建議:“嗯!王——公子!”剛才一不小心把他名姓都給改了“既然沒有您說的百年上等女兒紅,不如咱們……喝別的一樣啊!”瞅著他,想要看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為什麽他非要喝?非要為難別人?這不太像他的為人。

隻見他妙目一轉,眸光爍爍,微抬眼斜睨著杵在那裏的店小二,嘴唇微張:“本公子今天定要喝此酒!是怕本公子喝了沒錢付賬麽?拿去!快些去準備酒菜!”齊之訓說著從衣袖裏掏出一錠元寶,輕輕放在桌子邊角之上。閃著****的金****澤,看起來很有分量。

小二起初見到出手闊綽的安王爺,也是稍有呆愣,不過很快就恢複如常了下來。.他似乎並未被這大錠金子嚇到,見怪不怪的表情。我在心裏奇異不已!雖說這是個邊城,倒也不是什麽蠻荒之地,也算小有繁華。但是這麽大錠的金子也不是小數目,我都吃驚不小了,這小二卻反應平淡的很。莫非這店小二並非一般的夥計?那他又是什麽背景來著?齊之訓為何偏要為難於他?難道安王爺是故意刁難!那又是為了哪般?

我也不出聲,隻是靜靜地看著二人。

齊之訓漸有不悅之色,臉色微寒起來,冷聲道:“怎麽?嫌少不成?”說完目色冷冽的看了小二一眼。如果溫和的安王爺開始變冷的話,說明他很生氣了。

小二似乎也看出齊之訓極端的不悅,忙變換笑臉,一副點頭哈腰的奴才樣。.腆著臉伸手拿起桌角上的那大錠金子,媚笑十足的勢力相,嗬嗬傻笑著說:“呀!王公子!您說哪裏話!小的們隻管招呼貴客,可不敢隨便馬虎!小的這就去想想辦法去!看能不能給公子您找到!這就去這就去!公子您稍等,稍等!”說著退了出去。

我訝然於這小二變臉的速度,明明剛才還不為金子所動,怎麽下一秒鍾竟然成了個貪財勢力的小奴才樣了?看來不是善類,也許齊之訓為難他是另有目的?!我且抱著看好戲的心態,靜觀其變吧!

沒有等到百年的女兒紅陳釀,倒是等來了一支飛鏢。

小二出去後不久,我正坐在窗邊,百無聊賴地看著外麵來往的行人,獨自沉思。忽然發現自己,好像特別喜歡在窗邊看窗外的風景。.齊之訓安靜平和地喝著茶,我們倆居然一句話都沒說。氣氛有點沉悶到尷尬起來,我正想找個話題來說。突覺異樣,叮——的一聲,一支小巧的棱形飛鏢破空而來,準確無誤地釘在了我們坐的矮榻之上。

我心下大駭,愣愣地看著棱形小鏢之上紮著的一張白絹。慶幸不已,好在使鏢之人的目的不是暗算我們。齊之訓似乎並未對此感到過多的意外,表情淡淡,甚至還帶著一絲淺笑。他優雅平緩的伸手拔出桌子上的暗器,取下白絹,慢條斯理地看起來。

看完之後,將白絹遞給我,帶著笑意道:“看看這!”我早就好奇了,急急伸手接過,隻見上麵有幾個娟秀的小楷:“午時,後山陶然亭!”什麽意思?好像是一場約會!從字跡看好似女子。我有點訕訕,還是帶著絲微笑問他:“這是什麽?”

他溫和的看我一眼,嘴角一彎,輕笑道:“你看不出來是什麽?”說完帶著嘲意看著我。我見他如此表情,不覺也反唇相譏:“看出來了!是有人約會王爺麽?!午時,後山陶然亭,王爺快去吧,不然誤了時辰,讓人久等,就不是君子所為了!”說著向他行禮道:“小民正好要出去逛逛,兩個時辰之後,在下在這裏與王爺會合便是!”

說罷起身告辭欲出。

“等等!你不想一同前去?”他語聲有絲急切的疑問。我去幹嗎?我沒有要去的理由。你去約會關我什麽事?我心裏好笑的緊。卻是轉身嘴角帶笑,躬身行禮道:“我也能去麽?”

本意是嘲弄他的,沒想到他溫聲笑答:“當然能去,這又何妨?況且我還需要你幫個忙呢?”他收聲淡笑不語。我心裏疑慮不解,怎麽總是這麽神神秘秘地,到底怎麽回事?

“幫忙?什麽忙?”我倒是要知道你去約會,我如何幫你忙?

“你把這塊白絹拿去給徐立夏,他一看便知!我先去了,在那裏等你們!記住,要秘密進行。如果徐立夏有遲疑,你要想辦法讓他前去。事後我再跟你解釋!快去吧!”

他說完起身徑直走了,留下滿心疑惑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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